过了竹林，进入东望县城速度就快了，不过小半日，就到了县城大门，张明贤与楚问书估摸着时间带着衙役就来到门口迎接，张明贤让蒋良因安排物资入库及耗材的统计，罗松组织人手帮忙搬运物资，自己和楚问书则拥着赵泽安回到县衙，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给赵泽安。
二人将近日的日志总结呈给赵泽安，赵泽安一边翻阅一边听张明贤汇报。
“为何先行医治重症患者，愣是把轻症拖到了重症？”赵泽安不解，若是旁人，许是会觉得老弱病人治好了也无法提供劳动力，不若先行医治青年人，病情好了之后可以帮助重建。
“臣以为，救人须救急，性命皆平等，不能因为老弱则舍弃，反之，他们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张明贤答道，“年轻人抗一抗是不一定致命，许能等到药材，但他们等不到的。”
“那如今成了重症的年轻人可有埋怨？以为你鱼肉百姓？”赵泽安直扼困境。
张明贤沉默了，赵泽安指出的确实是困境，许多人见吃药效果甚微，已经有了不服之心，甚至打翻药碗，沉默片刻：“有人埋怨。”
“那张大人作何感想？可有后悔？”赵泽安又问。
“臣不后悔，若是出事，愿意担了这治理不力的骂名，但不能让本就弱势的群体寒了心。”
赵泽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查阅书册，张明贤与太子不熟，也猜不透他所想，便站在一旁思索这下一步该如何做。
首先要将需要的药材分拣出来，给病人分配下去，并且记录在册，又要安排重建的资金分配，不少商户与人家修缮的资金是自负的，还需要根据凭证核实后由县衙再次报销。
“张大人。”赵泽安轻声唤着。
张明贤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赵泽安唤他，身旁的楚问书悄悄戳了下张明贤的胳膊，张明贤才回过神来。
“殿下，有何事？”
楚问书见张明贤如此“呆”，撇过脸去，在一旁偷笑，赵泽安看了他一眼，右手掩住鼻间。
“咳咳！”
楚问书回过神，立马收敛笑意。
“无事，我与问书有事商谈，张大人先下去吧。”
张明贤道了声“是”便退出房门，一路来到医师馆，带着柳戚，抄上药方就往五里巷赶。
支援到了，必然要先告知百姓，近日不少人已经是怨声载道，好话说尽也安抚不了情绪，许多人觉得自己要死了，觉得县衙不公便将张明贤等人祖宗问候了个遍。
张明贤只是听柳戚说过便知道情况多危及了。
张明贤来到五里巷时，姜樾带着几位之前重症的小孩，正在给一年轻人灌药，年轻人病的久了不肯喝药，又没有力气，只能被小孩压着，姜樾左手将年轻人的嘴撬开，右手用小竹板压住那人舌根。
另一个小孩用勺子将药送到嘴里，舌根被压住，年轻人只能被迫吞咽，小孩稚声安慰：“哥哥莫怕，这药有效果的，只是慢了些，你看我们之前病的那么重，这会儿都好了。”
年轻人被“喂”了两口后，实在受不了了，奋力挣扎开孩子，推开姜樾：“我自己来！”
被灌药的滋味太难受了，苦药汤子就苦药汤子吧。
张明贤转过头扶额，眼神与柳戚交流。
“这就是她说的有办法？”
柳戚摆摆手“我不知道啊”。
张明贤再次看了一眼姜樾，实在想不出这看着柔柔弱弱的人怎么会想出这么粗暴的法子。
姜樾见年轻人喝完了汤药，从怀里掏出几颗糖，分给孩子们：“来，奖励你们的，干得好。”
年轻人气急败坏，指着孩子们：“我当年对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那么好，你们就这样对我？”
孩子们嘴里包裹着糖果，声音含糊：“谁叫你不吃药！坏哥哥，大姐姐说吃药的孩子才是英雄。”
说罢孩子们对着年轻人做着鬼脸“略略略”。
张明贤见姜樾忙完，便悄悄将姜樾叫了出来，本想自己去告知莲花县的人这个好消息的，如今看着倒是让姜樾去说更好，姜樾看似和莲花县的孩子们玩的不错，孩子们又是百姓家里的宝，由孩子们去宣扬倒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如今他这怕是说了也只是会被当作是缓兵之计。
“阿樾，这户部的补给到了，里面有药材，我想由你告诉他们会更好，由我出面怕是会被当作缓兵之计，大约许多人是不信的。”张明贤将如今的境况与自己的想法告知姜樾。
姜樾却说：“这会儿不宜告知他们，不如等药吃了、起效了再告诉他们，有真实事件支撑，可信度更高，不然任由谁说，都会被当作画大饼维/稳的工具，何况我也只是和孩子们好些。”
张明贤不理解画大饼是何意，但是“维/稳”应当是“维持稳定”，想想也是，不如先瞒着，药效起了再告知大家补给到了。
张明贤的效率很高，拉着一众学徒学生年轻大夫去分拣药材，一副副药方搭配，不过两日就已经让莲花县人吃上了药。
这次的药与第一批治好的人情况差不多，由于药剂比较猛，而许多人病的太久身子虚弱，到底是有些不太严重的后遗症，有些是腹泻，有些是轻微发烧，不过在一众药师的仔细观察下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吃上几幅药后，不少人腹泻后却觉得自己病症轻了许多。
这时，姜樾让孩子们去宣扬出去，说朝廷的补给药草以及重建物资到了，吃了药自然就好了。
得知此事，各人心中各有见解。
有些人以为张大人的抉择没有错，这样尽最大的能力保住了所有患者，其实伤亡人数并不太多。
有些人以为若是张明贤当时直接先救治年轻人或者轻症患者，这会儿已经能够进行莲花县重建事宜了，年轻人也不必遭受那么多罪。
两拨人吵起来后，以张明贤做法不对的那方在家族长辈、孩子们的压迫下以失败告终。
终究是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人才会维护自己，先治好的那批人自然不可能为难张明贤，恰好这批人又是家族中具有话语权的那批人，若是不服一个孝道足以让人闭嘴。
也算是阴错阳差的为自己积攒了退路，若是先救治轻症，也许一个孝道就压倒了张明贤身上，说他不懂得尊老爱幼，任由老者病痛缠身。
有了足够的药材支撑，五里巷的病人恢复的很快，不过七八日时间，身体症状便消失的差不多了，只是太久躺在床上，肌体无力，需要再进行锻炼。
原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只能扶着墙壁慢慢走路，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张明贤见这般身体素质也不适合帮助莲花县继续灾后重建，便留下写了几个休养生息补气血的方子，让众人喝下，左右也不过是些寻常药材，不算太费事。
又辅以食疗的法子专门做了些药膳清单，让做饭的人按着方子做，医养结合的效果倒是很快。
“张兄，你写的什么？”楚问书见张明贤有空就在书房查阅什么书，照理来说，这病情好转便应当是轻松下来了，何至于如此忙碌？
“病情是好了，但是元气大伤的身体却没有那么容易补起来，我想起少时在书上看见过食补的法子，便想研究研究，用以辅助莲花县百姓身体调理的事情，毕竟吃了几个月的药，大家也倦了，不少人闻着药味儿就反胃。”
“若是早些养好身体，也可以早些回去重建莲花县，何况，再过些时日就差不多又该忙着收成了，总不能让莲花县那点人去收拾地里的农活吧，到底是人不够的。”
楚问书听闻，才得知张明贤竟然如此细致，甚至考虑到了以后的事情。
若是今年收成不好，那么莲花县的人来年必定不好过，而且这场大水毁了不少农作物，今年税收估计也成麻烦。
“楚兄今日何故来此？”张明贤问。
近日楚问书与赵泽安经常外出，张明贤也不知二人去何处，常常一去一整日才回来。
“哦，无事，我与殿下思忖着在东望待了这般久，应当回去了，今日是来辞行的。”楚问书说到，东望县事了，近日他与赵泽安一同体察民情，穿着粗布麻衣在各个巷子里穿梭，从酒楼打听到农田内，就是想看看张明贤就任期间做了何事。
“如此，便祝殿下一路顺风，这些日子楚大人劳累了。”张明贤真心实意感谢楚问书，他忙不开的时候，有些事情蒋良因不敢做主，都是楚问书帮忙打理的。
赵泽安和楚问书走后，张明贤也安排好后续每个阶段的药膳，大约养了半个月，恰好在七月左右将众人身体养的勉强能够做农活了。
便让莲花县人回到莲花县，莲花县人在五里巷住了几个月，被艾草与松香的味道熏入味儿了，五里巷环境不好，尽管为了众人身体健康，用柴火烘的干燥，但阳光极少，后期有因为病不怎么出门，骤然见到外面的光景时。
众人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对张明贤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质疑到最后的感激。
当然中间也不乏姜樾在孩子们里添油加醋的将张明贤为他们做的事情在悄无声息的接触中一一告知。
毕竟人只会相信自己以为的，直接告诉他们张明贤做了什么未必就信得，只有让人吃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再加上模棱两可的讲述，才会在脑子里构建一个意象，并且深信不疑。
姜樾在基层做过，太知道对基层百姓的口碑有多么重要。
“救人须救急”：《醒世恒言》第十卷“这才是：救人须救急，施人须当厄。渴者易为饮，饥者易为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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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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