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樾深吸一口气,直盯着柳戚:“柳郎君,我知晓你心头不好受,但此刻应当振作起来,明贤此刻无碍,我方才从牢里见过他,只是必然没有外头自在。”
姜樾掏出身上背的包裹,里面是一套鸦青的中衣,还有不少绢帕和几个装满水的葫芦,甚至还有两本医书和一小包蜜饯。
“我过些时候托谢郎中将这些物件送去,希望他能稍微舒坦些,但牢里阴冷潮湿,蚊虫不少,特意来找你给他配些药材随身带着,你却阻我入门。”
姜樾说罢又将包裹再次叠严实了,无所谓道:“你卖不卖我药,随意,我也信不过旁人配的,只是明贤就得吃苦了,叫蚊子咬的浑身是疙瘩。”
柳戚原以为姜樾只是享受着张明贤的关爱,却不料短短几日,她却搭上了谢凌云的线,还能往里头递东西,相对于他只会干着急,柳戚心头划过一丝愧疚。
“抱歉,方才是我冲动了,我立马去配药。”
柳戚搬着木梯在药房上蹿下跳,医馆的药房抽屉极为密集,从最底下直接几乎要顶到房梁,人的身高必然是不够的,柳戚一边搬动梯子一边拉开抽屉抓药,姜樾认不到药材,但从柳戚的娴熟程度看这些活计想必是经常做的。
柳戚将配好的药材用“惠夷槽”碾碎成粉末,又用塞到荷包里,直到将两个荷包装的鼓鼓囊囊的才罢休,使劲儿扯紧荷包两侧的带子系成死结,确保里面东西不会漏出来。
姜樾接过柳戚做的荷包只来得及道声多谢,便一路冲到刑部衙门,许是这两日姜樾来的次数多了,知晓她是来找谢凌云,便也懒得再加阻拦,若真作了什么事儿,衙门里也有的是人收拾她。
谢凌云看着姜樾背着包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的的模样以为有什么急事,却不料正准备问时姜樾便立定了问他:“我想给明贤送些东西,不知方便与否?”
谢凌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是不行,但送进去的东西必须按照流程检查之后才可以。”
“一些日用的罢了,随便检查。”
于是谢凌云拿起姜樾的包裹,手上一沉,深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险些没有拎起来,不禁疑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方才她是一路奔跑而来,这东西还挺沉。
不论心头作何想法,谢凌云腕上力道却是不减,腕上青筋暴起堪堪将这包东西放到了桌上,又将包裹打开,找了专门查验的人来。
来人细细将姜樾的包裹打开,一件件物品陈列出来,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查看许久,几个水葫芦挨个将液体倒出,确认无误后又装回去,鸦青的中衣也未能逃过,衙役两臂一展、腕上用力,将衣裳抖动查看是否包裹其他物品。
忽的,拿起一包密封好的黄油纸问姜樾:“这是何物?”
“一些蜜饯罢了。”
“此物不能进入。”
姜樾二话没说,将那包蜜饯拆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重重将整包放在桌上:“那我自己吃,如此便可了?”
查验完毕姜樾便随着衙役一同去了大牢,但有要事在身,姜樾便没有多做寒暄,只让张明贤自己好生保重。
姜樾回到谢凌云的书房禀明情况。她依稀记得有种石头可以发光,但她见识到底有限,不知从何处可以获取,便问谢凌云:“不过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届时请谢大人将梁飞调离牢狱。大人可知有一种石头能在夜里发光?”
谢凌云:“有,此物名为‘明月珠’,价格不菲,多为妇人簪钗上装饰用,可去知名的珠宝行找找看有没有现成的。”
最终二人计划于后日上午开始,对于姜樾而言,时间极为紧迫,又要弄足够的荧光石,又要将其做成颜料。
姜樾离开刑部大牢,便一路冲到珠宝行当寻找“明月珠”,颇有一副倾家荡产姜樾也要买到的架势。
不过好在这“明月珠”虽贵,姜樾攒下的家当不少,连着跑了几个铺子总算凑齐了差不多的数量,但石头坚硬,姜樾花费了巨大的力气,试过许多方法才得以将大石头砸碎成小块,又一点点碾成粗粝的小碎石。
直到与谢凌云相约的一天,姜樾几乎没有睡觉,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期间姚华年来探望也不曾开门。
谢凌云召梁飞开庭的那日,姜樾一大早跑去找柳戚要了碗提神的汤药,生怕自己因为睡眠不足画出了岔子。
前脚梁飞被带走,后脚姜樾便大步跨了进去,带着画笔与提前准备好的颜料,姜樾察觉到“明月珠”打碎了之后是灰白色的粉末,若是单独使用怕是有些明显,又加了些朱砂、和晒干的牛粪,折腾了有一番总算将颜料调和的与墙壁有几分相似。
姜樾拎着许多东西在看梁飞住的牢房,只见她打入门便开始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画,又一路画到墙壁处,由于颜料与墙面太过相似,一同监督的人也是看不出她画的究竟是何物。
由于墙面较高,姜樾的身量不足,又找狱卒借了平时用来休息的凳子,姜樾将凳子叠着桌子然后站上去,她不敢往下看,又得将精力一分为二,一边用来作图,一边保持身子的平衡。
当姜樾大功告成时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狱卒出于好奇便问姜樾:“姜娘子这画的是什么啊?”
姜樾生怕叫人提前知晓了此时,愣是不敢透露分毫,只说了句:“谢大人吩咐,我不过照做便是了。”
姜樾画完,便问身旁一直守着的狱卒:“你是守着梁飞的狱卒是吧?”
那狱卒嘻嘻哈哈地笑道:“小的是负责这块片区的,隔壁几个巷子也是小的守着。”
姜樾递上几两银子:“幸苦小哥儿时刻关注着我了,想必是谢大人安排让小哥注意我的安全莫要摔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狱卒直接忽略了姜樾说的话只收了钱,对姜樾那叫一个殷勤,连忙提出带路,姜樾但笑不语,由着狱卒将自己带出去,在心里算着时间,心道:对不住了小哥,谁叫我不信你呢?今日这事儿马虎不得。
待到即将出大牢的门,狱卒直接倒下,姜樾搂着他晕厥的身子大喊,将身后守着大门的人惊动。
姜樾请人安置好昏迷的狱卒,悄悄往谢凌云审问梁飞的方向走去,往大门处闪身一过。
谢凌云瞧见姜樾的身影便知事情处理完毕,,瞧着梁飞痴痴愣愣的模样悄然翻了个白眼,随意找了个由头将梁飞送了回去。
梁飞回到牢里,总觉得一股子恶臭袭来,不住地骚扰押他而来的狱卒:“臭!臭臭!”
狱卒哪儿管他三七二十一,只将人推了进去:“你个傻子知道什么?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审问你,我要是谢大人早把你这种欺压良善的给斩了,呵忒!”
说罢那狱卒对着周边高呼::“刘哥?你人呢?”
狱卒见没有找到刘狱卒,便四处打听,原来是晕过去了,请了大夫说是中暑了。
狱卒嗤笑道:“原来守着里头也能中暑啊,看来刘哥这身体不行啊!早说了让他多吃点,不肯听,这身子弱的,罢了罢了,我且先替他守着。”
夜幕降临,猎猎风起,穿过牢房高处悬挂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顶了刘狱卒班的赵克赵狱卒正在牢房外的桌上打盹儿,睡得沉沉的他忽的一个激灵,背后一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啊!鬼啊!”
牢房深处传来“嘭”的一身巨大的撞击声。
赵狱卒闻声而去,只见梁飞整个人撞在牢门的栏杆上,额角淌出不少血迹,片刻便糊了一脸,许是察觉到脸上的温热,伸出大手往脸上一抹,在昏黄的光线下血迹展现出类似干涸许久的褐色,赵狱卒的视线看去,梁飞整个人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渗人得紧。
赵狱卒视线一转到梁飞脚下,赫然是一排散发着红色光芒的脚印,一直衍生到牢房深处的墙壁,顺着光芒看去,一个陌生的人在墙壁上闪烁着红光。
“妞妞,梁飞,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妞妞!”
梁飞视线模糊,只觉得墙壁上的人似乎顺着声音扭动起来,听着这声音后背直冒出冷汗,死死靠着栏杆,哆嗦道:“吴员外,他那么有钱,你家妞妞跟着他比跟着你好多了!”
梁飞双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可身后退无可退,他也不敢直视墙上的人。
一阵风将牢房的烛火全然熄灭,那泛红的人影与脚印越发清晰,容颜沾满血滴,两行血泪夹着声音字字珠玑。
赵狱卒早在看到人影的一刹那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大声嚷嚷起来,吸引来了不少人。
谢凌云带着负责记录证词的官员,顺势来到刑部大牢,隔着一层墙壁,听着里头的动静。
“为什么要害我……”
梁飞:“不!我没有!我没有……”
“梁飞……”那声音悠悠的道着,从高处小窗探出一道圆形的桶状,声音经过圆筒听不出男女,再经风送入牢房,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直袭梁飞内心深处。
梁飞:“你做鬼也要讲道理好吧,我是把妞妞卖给吴员外了,但是你自己找死,这怎么能赖着我?”
那声音忽的一停顿,似有破裂之感:“我……找死?”
梁飞:“不然呢?你好好想想,不是你自己非得把自己脖子凑上人家的刀,你能死?”
突然梁飞身后不远处传来“噗嗤”一声,谢凌云带着人打着灯笼浩浩汤汤的进入,谢凌云一双眸子直要将他刺穿:“梁飞,我们可都听见了,话说你不是疯了么?”
梁飞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心下一咯噔直觉大事不妙。
而谢凌云带着人进入后,数盏灯笼照的亮如白昼,梁飞回头四处翻找着,牢房内哪有女子?哪有血脚印?
惠夷槽:药碾子也称药捻子,学名惠夷槽。中医碾药用的工具,由铁制的碾槽和像车轮的碾盘组成。
明月珠:夜明珠是一种稀有的宝石,古称“随珠”、“悬珠”、“垂棘”、“明月珠”等。通常情况下所说的夜明珠是指荧光石、夜光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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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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