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二狗决定去京城里溜几圈。谁知道刚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四周几个家丁服饰的大汉突然冲出来将她套上麻袋,捆了去,挣扎无果,一时之间,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几个大汉扛着她在无人小巷子里左转右转的,不久,她感知到麻袋上的绳子被解开,她被扛起来腿脚向下丢进了一个深坑里,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痛呼,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四周都是石壁,石壁上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块。她拿下套在头上的麻袋,四周漆黑,脚下是一些干稻草,扒开干稻草,鞋底潮湿且布满苔藓,她意识到,这里好像是一口废弃的水井。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城东青岩巷子的水井,位置很隐蔽,四周并无居住人家,她走街串巷的时候无意中见过。
呼,李二狗不由地想:怎么今天还没高兴多久,就开始水逆了!
上方的井盖被挪开,一个小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哼,小乞丐,可被我得着了吧。”
李二狗无语。“谢公子,您这是何故?”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谢淮安!”
李二狗在井中也不忘翻白眼,“你们家丁刚刚绑我的时候不是穿着将军府的下人标准服制吗,这有何难以辨别的。”
井外传来了“绑匪”们的内讧声:
谢淮安给了几记爆栗给家丁,“要你们不换衣服,不换衣服。”
“小的们知错,可是小的们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将军府一年四季制服,每季两三样,小的们平时也就换着穿,从未添置过其他新衣。就算回家省亲也是穿着将军府便服,去了老家面子有光。且新衣价格昂贵,小的们并…无多余银钱制作新衣。” 说得很是可怜。
“进府前你们没别的新衣服了?” 这话是李二狗在井底扯着嗓子问的,她纯属好奇。
“进府前有的,进府后觉得没必要,匀给长高的儿子或者老父亲穿了。” 一家丁回答。
“小的家里贫穷,双亲走得早,十岁就被叔叔婶婶卖到王府了,无亲无故,小时候的衣服也早就做不得数了。” 另一家丁又补充说道。
谢淮安一时无言,想起父亲那日的训诫“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吃穿不愁吗?” 顿时有些惆怅。
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家丁们几眼,又梗着脖子跟井里跟李二狗对峙。
“知道就知道,我也不怕你,你这次落我手上了定叫你长长记性,勿要学习告小人状那一套,告到我谢淮安头上,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想清楚了再出来!”
李二狗一听他要走了,瞬时就急了,这里面怪可怕的,空气又稀薄,外面乌云密布的,若是下雨,不得把她给淹了。
谢淮安走了进步,便听得井底传来李二狗的声音:“谢公子,我现在就想清楚了!都是我的错,我给您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害,您好人有好报,放我出来吧!”
谢淮安绝倒,这人怎么没脸没皮的,毫无骨气! 他走得更快了。
回府前,他赏了些银子给这次办事的四个家丁,并嘱咐道:“她认错太快,没有诚意。先放上一放,到了晚上,再把人给捞出来吧,也别太晚了。”
此时正直下午,到了晚上,便还有两三个时辰,几个家丁得了赏钱,商量着去杏花酒肆喝点小酒消磨时间。
酒肆的小娘子热情好客,愣是把几个壮汉给灌倒了。
要是被李二狗看到,肯定又要说了,有钱喝花酒,没钱制新衣服?一定要教育教育他们何为贫穷陷阱。
等他们黄昏时分醒来,七晕八柺的,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眼见着下起了雨,雨势渐大,便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回府休息了。
可怜我们的李二狗。
第二天,谢淮安起床,见窗外雨后新奇,空气清新,心情大好。招来昨日的四个家丁,“人昨日捞出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若是骂了本公子,就再丢进去试试。”
四个家丁一惊,你看我,我看你,低下了头。
谢公子顿感不妙,“你们几个倒是说话啊,人在哪,说什么了!”
家丁一号:“我以为老二去捞了,老二,你去了吗?”
家丁二号也害怕,开始了踢皮球:“啊!我我我,我没有哇,老三是不是去了?”
老三慌忙掩饰:“老四!老四一定去了,是不是啊,老四?”
四号是个实诚人,他试探着问:“回小主君,昨个儿我们四个去酒肆喝酒,回来便把这事全然抛诸脑后,我想…我想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谢淮安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运转,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冲下床,穿上鞋往外狂奔,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还有昨日磅礴大雨留下的积水,被清晨小商小贩踩了几道留下了不少脏泥,谢小少爷踩过积水,泥水肆意溅落在他的衣服上,甚至脸颊和额头。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泥巴印子,他飞速转进小巷。
雨水滑腻,他一个不小心,直扑扑地摔倒在地上,下巴嗑出了血渍,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他却丝毫不在意。
他爬起来,飞奔到井边,探头向下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喂,小乞丐,你还在吗?我来救你了!”
四周寂静,他的声音在小巷和水井里回荡着,只有雨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回应他。
许久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井口,双手紧紧握拳,他不甘心,拿起井边快要腐朽的木桶用绳子吊着轻轻地,缓慢地向水井下试探,直至听到水桶落在水上的声音。
积水已经这么高了。
他呼吸一窒,松开了手,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木偶,顺着粗糙的井壁缓缓滑落,背部抵靠着井沿,衣服被井壁上的青苔和水渍浸湿也浑然不觉。
失神了一会儿,豆大的泪水开始一滴一滴往外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耳边似乎又不断回荡着那日他爹的训诫。
“你如此作为,与那些草菅人命的恶徒有何区别?”
“你看看那小乞丐,小小年纪就要为了一口吃食四处奔波,为了朋友的安危拼尽全力,而你呢?只知道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妄为。”
“这世上不是谁都跟你生来就有人伺候,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你可知有多少人在困苦中挣扎求生,食不果腹。”
“爹,对不起,孩儿错了,孩儿犯大错了。” 他愈发控制不住,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泪水模糊了双眼。
好久好久,直到泪水已经干涸,他茫然的抬起头来,视线聚焦在那双出现在眼前的黑色布鞋上,往上看,李二狗正噘着嘴低头审视他。
“你需要手巾擦擦脸罢”,她递给了他一方粗布手巾。
谢淮安接过那方粗布手巾,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手巾,他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了喉咙里。
李二狗叹了又叹,也挨着井边蹲了下来,与他并肩而坐。 “看在你为我这么伤心的份上,我们扯平了。”
苍白的嘴唇微张:“你…是人是鬼?”
“谢大少怎么总盼我不好?” 李二狗调笑道。
“不不不,你很好,很好。” 他急忙解释说。“你是我见过迄今最努力生活的人,不抱怨,挣扎向上,遇到权贵也不轻易低头,轻拿轻放,从不…”
李二狗最听不得人夸奖她了,“停停停,小公子快把我给夸不好意思了。” 总共见了就两次,小公子对她怎么着颇多感想。
李二狗不知道,谢淮安观察她好久了。
他有些发怔,“好,我不说了。” 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差点害你…”
谢淮安看着李二狗,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小脸有些苍白。仔细看,她双手手掌向下,隐隐现出血痕,他看了看井边,刚刚精神过于紧张,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井的最上方留着几个血手印。
井壁光滑,她难道是徒手爬上来的,那得吃多少苦头。
他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怎会遭此苦难。
李二狗不知他心中所想,直道:“我也要跟小公子说声抱歉。落水的朋友苏醒,告诉我那日是小公子你救了她。才知之前是我误会了,还去将军那儿告了黑状。小公子心里怨恨我是应该的。我知道您不是纨绔公子之流,要不然也不会救小宝了,我和小宝都十分的感激将军府。”
“本来您推我下井里,又不救我差点让我丧命,我是有些许怨恨的。可是见你哭得这么惨,好似也不是故意,我就释怀了。算起来,将军大人救了我和我朋友一命,还是算我承了将军府的人情,我该还。”
谢淮安急忙解释道:“对对,我不是故意的,本来说好了让几个家丁天黑就捞你出来,结果他们喝酒误事,耽搁了。今早我一听说就直呼完蛋,一点不带停的往这里赶来,生怕你有何不测我难辞其咎。要是你有什么事情,” 他顿了顿,嗫嚅道:”可能我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中。”
他摇了摇头,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我是个男孩,又是将军府嫡子,不该肆意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这件事错在我。”
“你朋友,叫小宝那个女孩儿是吗,我记得她,她不必感谢我,这件事说到底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拿她作为由头借口离席,李亿也不会拿她撒气,救她是责无旁贷。”
李二狗没想到这个小孩如此通情达理,属实对他高看了几眼,小孩,不错呦。
“阿嚏”
“阿嚏”
两声喷嚏同时响起,二人的目光瞬间交汇,瞪大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引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来。
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笑声似银铃在雨中摇曳。
两人相视而笑,前嫌尽释。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想起,将军夫人带着春梅和一众家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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