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顺路来看看你。”凌霄语气自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宋颜清,“补给你的助教费。”
“不用了,你自己拿回去吧”宋颜清没接,准备跑进宿舍。
凌霄拉住宋颜清,把东西塞进她怀里,“就当预祝你明天演出顺利。”
宋颜清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演出顺利四个字,下意识就接了。
“你…好吧。谢谢。”宋颜清一惯脸皮厚,接了就接了,反正也是她劳动所得。
“我…”凌霄张口想说什么。
“我明天还要早起排练,我先上去了。”宋颜清没给凌霄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跑了。
其实,他只是想和她说,明天他会去看她。
宋颜清回去,打开了袋子,是一大盒特别漂亮的马卡龙。
她现在很饿,没忍住吃了一个。挺好吃的。
这个凌霄……
算了,反正下周课程结束就再也不会见了。
她现在也没心情管他,她要明天好好表演。
宋颜清不知道,凌霄其实提前回来了,而且一下飞机就来找她了。从四点到九点,他第一次等人等了这么久,还心甘情愿。
睡前,他们都抬头看了一会儿同一轮月亮,各怀心思,共同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
校庆演出在新校区的礼堂中进行,宋颜清一大早就和舞蹈团的人先去了。
下午,化完妆,室友唐菁抱着一大束花过来了。
宋颜清满眼是笑:“这是给我的?”
她和这个新室友关系还挺好的,晚上经常会聊到很晚,上完课还常常一起吃饭。
室友笑着把花递过去,“我来给你捧场啊!不过这个是借花献佛。话是你们组的人给我的,我提前来这周围转转,他们晚上才到。”
“真的假的?他们也来?你们对我也太好了吧!”宋颜清喜笑颜开的,她是真的很开心。
都说研究生关系淡漠,但宋颜清觉得,她可能恰恰相反。
宋颜清和以前的室友还有班级的同学关系都不太好。
她本科是纯理学,周围的姑娘,打扮的都很朴素。课业压力大,大家也都不怎么参加学校活动。可宋颜清恰恰相反,不仅每天花枝招展的,还很喜欢参加活动,还动不动逃课去旅行,不在学校。所以,一直以来,宋颜清在那个学院都像个另类。
她们宿舍四个人,宋颜清只和其中一个关系比较好,可那个室友周末忙着回家,平常忙着谈恋爱,所以两个人也不算太亲近。
其他的室友,和宋颜清三观差距太大,关系也很一般。
宋颜清偶尔听过那两个室友评价她:‘宿舍已经放不下她了’,‘大城市来的姑娘,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天天出去玩,不就是为了装吗’……
宋颜清知道她们不太喜欢她,但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改变自己迎合别人的习惯。而且,她只是出现在那里的意外,她们毕业之后根本不会有交集,就没放在心上。
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宋颜清一直是独来独往。而她以前的比赛、活动或者主持的晚会,也从来没有朋友捧场。
但今天,硕士生宋颜清,第一次收到了别人庆祝她演出的鲜花。而所谓人情淡漠的研究生生涯中,也有她的“亲友团”在期待她的演出。
宋颜清觉得,自从来到这里,碰见的人,好像都是好人。
她开心地收下了那束鲜花。
这是大片的洋桔梗,白玫瑰,还有一只支香槟玫瑰混合的花束,颜色是白色和淡蓝色调,唯美高级。几朵白玫瑰被染成了淡蓝色,身侧还有几朵蓝色的小花点缀……她很喜欢。
“颜清,过来我们再走一遍。”舞蹈团的学姐叫她。
“你去忙吧,我们都很期待你的演出!”室友说。
“谢谢!我会好好跳的!”宋颜清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挥了挥手,离开后台去走位了。
凌霄正点进了礼堂,刚好一坐下,主持人就开始报幕:“下面,请欣赏由校艺术团带来的舞蹈,星空梦语。”
演员们陆续登场,而凌霄一眼就看到了宋颜清。
名字叫星空梦语,可能是因为这些人的裙子很像星空。
她们的衣服都是蓝色系,裙摆上还带着亮片,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有着细微的闪光。而且凌霄注意到了,宋颜清的衣服尤其闪,而且和别人的衣服不一样。
走位的时候,宋颜清也都在中间。
舞蹈节目也就是一首歌的时间,可最后有半分钟,是宋颜清的独舞。
灯光缓缓洒下,宋颜清在灯光下跳跃,旋转。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飘扬,璨若星辰……
一瞬间,凌霄觉得,这世间好像只剩下宋颜清一个人。
她是夜空中的星辰,凌霄一个人的星辰。也是童话里的公主,他梦里的公主。
柔美舞蹈像是记忆的开关,凌霄突然忆起,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宋颜清。
原来,她就是她!
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梦里的眼睛,那双让凌霄魂牵梦萦的眼睛……
她就是他记忆里年少时遇见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即便不知姓名,即便忘了样子,也一直记得的,那个在路边捡到的,会跳舞的小姑娘!
-
那是凌霄大学时期的事儿了。
那年八月,一个下午,他的代码跑了好几天还没成功,于是就从图书馆出来想去周围透口气,来到附近没什么人的空地的椅子上,坐着发呆。
他没发呆多久,就但听见有人在哭,哭得和猫叫一样。
他跟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一个蹲在角落里抽泣的小姑娘。
凌霄个子高,而那姑娘又矮又小,还穿着一身练舞蹈的服装,是个初中生。
凌霄想起来,最近他们学校好像在承办市里的青少年舞蹈比赛。这个小孩儿,难道是过来彩排的学生?
“同学,你怎么在这哭?没事吧?”凌霄也跟着蹲下,问道。
这个时间,那些人应该是已经走了才对,难道这个小孩被忘在这了?
那小姑娘回头看了凌霄一眼。而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她的脸特别小,眼睛很大,像是水中明亮的星星,清澈又懵懂,像个洋娃娃一样。额前的碎发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就和珍珠似的。
这还是个委屈伤心的洋娃娃。
凌霄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他都有点难受了。
“你怎么了?你是来参加表演的吗?”凌霄继续开口问。
“你是…你是这个学校的人吗?”那边的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开口。
小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和小猫似的,带着委屈,凌霄听得心都要化了。他以前不喜欢小姑娘的,但现在突然就想要个妹妹了。
“你是不是迷路了?你是哪个学校的,我带你去找你们老师吧。”少年凌霄站起身,向那个孩子伸出手。
小姑娘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这个哥哥好高。
宋颜清早产,发育晚,上学还早,跟同届人比,她就像个小豆芽一样,又矮又小。她刚一米五出头,可这个哥哥,一米八五加的样子,真就和巨人一样。
宋颜清没拉凌霄的手,自己晃悠着站起来了,支支吾吾道:“我是外地舞蹈团来做开场表演的,我…我的钱包掉了,找不到了……”她越说越伤心,又哭了。
“你别着急,你今天都去过哪里?我带你去找好不好?”凌霄连忙半蹲下来给小姑娘擦眼泪,耐心地哄着。
“你…”小姑娘连忙后退,不让凌霄碰。
她看这个哥哥头发是黄色的,觉得不太像正经人。
凌霄看出了她的警惕,掏出书包里的学生证,“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不是什么坏人。”他耐心地哄着。他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那么多耐心。
“好吧…体育馆在哪?我们今天就在那,我还去了个厕所,然后,我刚刚想买点东西,突然就不见了。”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皱着眉说道,还又翻了一下自己随身带的米奇头斜挎包。
凌霄看她这样,心软得不像话,然后他牵着小姑娘的手,带她去了体育馆。
宋颜清跟着走了。她觉得,这个哥哥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手上的手表看着也挺贵的,应该不是坏人。
这个学校这么好,考上的都是学习特别好的人,虽然他染了黄头发,但肯定和自己初中门口的混混不一样,大学生也可以染头发的,这也正常。
宋颜清跟着凌霄去了体育馆,还调了监控,看到了那群孩子的包一开始就随意放在角落里的垫子上,后来她们走之前都去自己拿走了。
但凌霄注意到,他们走的时候,墨绿色的垫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卡通公仔,应该就是小女孩的钱包。后来,外面有人把其他的垫子搬进来,盖住了原来最下面的两个垫子,小女孩的钱包也压在里面了。
于是凌霄去那堆垫子里,帮小姑娘找到了那个钱包。
那个零钱包是个毛茸茸的小熊,扁扁的,可可爱爱的,就像这个扎个丸子头的小姑娘,也可可爱爱的。
“谢谢老师!谢谢哥哥!”小女孩连忙笑着鞠躬,她是真高兴,这个钱包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笑眯眯的的样子,阳光灿烂的,还特别甜。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但凌霄觉得,室内好像有一束阳光,打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他们走出体育馆,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回头,笑嘻嘻地对凌霄说道:“哥哥,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我找到了钱包!”
凌霄没推拒。他刚才和体育馆的老师打听了小朋友的酒店在哪,还让负责的老师和那边联系一下,别让她的老师着急。待会,他还要把这小孩送回酒店。
食堂已经关门了,他们去了门口的全家。
小女孩在货架上挑挑拣拣,买了两个不一样的小蛋糕,草莓牛奶,还有三明治和玉米肠。每样东西都买了两份。
“这里怎么没有冰皮月亮?”小女孩站在货架前咕哝道。然后抱着零食去结账,热好三明治后,又拉着凌霄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哥哥,刚刚谢谢你…这些给你吃!”宋颜清把那些东西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分推到了对面的哥哥面前。
“谢谢。”凌霄笑着收了,撕开了三明治的包装。
他其实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偶尔尝尝,也很新奇。
对面的小女孩好像已经忘了下午的事情了,还挺不怕生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笑容也是甜甜的,比凌霄手里的小蛋糕还要甜。
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凌霄牵着她往酒店的方向走,大概要走一公里。
路上,小姑娘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演出了,回去爸妈就不让她再学跳舞了。
她又谢谢凌霄帮她找到钱包,说那是爷爷今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前段时间,她刚过生日没几天,爷爷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本来…我爷爷说要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他突然就走了……他怎么就走了!我爸妈最不喜欢我跳舞了,我以后也不会跳了,我再也没有爷爷了!也再没有人会看我的表演了!”
小女孩又哭了,哭得比下午凶很多,好像要一股脑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凌霄看见这个样子,连忙掏出刚刚买的纸巾给这个小姑娘擦眼泪,又是摸头又是给她顺气的,嘴里轻哄着:“别哭了,别哭了。”
她哭的很凶,凌霄看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开口:“你别哭了,谁说没人看你表演?我会去看。你们什么时候演出?”
“真的吗……”小女孩眼泪渐渐停了,但还是一抽一抽的,眼睛红得和个兔子似的。
“嗯。”凌霄笑着摸了摸这个小兔子的头。
他们继续向酒店方向走着,小姑娘说谢谢他,还说爷爷去世这么久,其实从来都没有人安慰她的。
其实,凌霄的爷爷也刚刚去世不久,也许将心比心,他挺心疼这个女孩的。
他把小姑娘送回去了,带队老师连忙道谢,还送他了一张演出的门票,就在周日下午。然后,他回学校了。
其实凌霄忙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吃了那几个小蛋糕,也算是庆祝了。
周日,凌霄如约去看了演出。
演出开场,凌霄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公主裙翩翩起舞的小姑娘。
她其实跳得很好,她说因为自己太矮了,也做不了专业的舞蹈演员。但是凌霄能看出来,她是有天赋的。
凌霄还给小姑娘拍了一张照,一直夹在自己的一本书里。后来出国交换前,那本书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也几乎忘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但凌霄一直记得这场在生日当天的奇遇。
十九岁的生日那天,凌霄遇见了一个会跳舞的小姑娘,还请他吃了蛋糕。
而现在,同一所学校,全新的礼堂,相似的舞台和公主裙。舞台上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原来,那双眼睛,真的是在梦里见过,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差点忘了。
最后,宋颜清站在中间低头谢幕,凌霄愣在那里,忘记鼓掌。
凌霄一向情绪最稳定,对待周围人也是很淡漠的。所以他觉得,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这么激动了,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再喜欢别的人了。
他在年少时就见过她。现在,她长大了,又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们频繁地相遇,每次都是意外,而他又在不经意间喜欢上了她……
难道,这还不算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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