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雨点破开黑压压的天,眼前窗户已上岗多年,干涸结痂的污渍碰上下滑的雨水,生生在原地转了两圈,悄然滑落。
言满站在学校的礼堂,更准确的来讲,是躲在礼堂,最顶上的窗户有三米高,风吹动他身旁厚重的落地帘,哗啦几声,大红色帘子恰好将他整个人包在了与窗户之间。
礼堂值日无人检查,上一次清洗打扫都不知何时,言满无法呼吸,下一刻,礼堂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屏住呼吸的动作没了下文。
周一早晨,表彰大会开始前一个小时,男女喘息交织回响在这看似无人的礼堂。
言满在直接揭穿对方和间接揭穿对方之间犹豫,主要是他不想看到什么脏东西。就在他犹豫之时,距离他几米之外的两人也没有闲着,窸窣声和交谈声都分不清哪个更加震耳。
“不行,晚点…晚点再说,不要在这里。”女声抗拒。
“没事的,没有人,等不了了…晚上我有事情不能陪你,你舍得我吗……”
“不行不行!”
“闭嘴,再说滚。”
“你……”
“宝贝别说了好吗,没有…人的。”男声的气息更加杂乱,连哄骗都显得敷衍和力不从心。
但两人的声音都有着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很成熟,岁月侵蚀过的嗓子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比不了。
难道是学校的老师主任?
言满面前的窗帘被他紧紧蹿在手里,如果是成年人,事情的属性就不一样了,从犯罪变成了成年人的不道德,这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对方又可能是学校的……恶心!
窗外的雨还在下,潮湿的空气仿佛顺着顶部窗户钻进了言满的衣袖,带起一阵颤栗,窗帘扬起,他的双腿暴露在外。
令人不适的声音还在继续。
言满拂开一边,在他快要看清对方样子时,女人动情地叫喊出男人的名字。
言满听到“陆、光、正……”
陆光正!
他缩回窗帘后,垂下头,捂住嘴,手指陷在脸颊的肉里,若有人现在看他一眼,一定会觉得他撞鬼了。
可不是撞鬼了吗!
言满用了几十秒的时间缓过神,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提示音调成零,打开视频模式,脚步极轻地蹭到窗帘边上,摄像头伸到窗帘外。
直到声音结束,这次恶心的酷刑终于结束。
“宝贝,舒服吧,你刚刚快口口的时候好口口。”刺激的感觉把男人大大取悦到了,话里话外都能听出他此刻满意的心情。
“滚,没有下次了。”
“不,你喜欢的,你就喜欢在这种刺激的地方,你看,那扇大门随时有可能被人打开,那群学生可都在外面呢,你说会不会忽然闯进来一个捣蛋鬼……”
“你讨厌!”
“……”
直到礼堂的大门被重重合上,言满才感受到自己心脏归回到原位。
他点开相册,随手拉到视频里某一帧,确认能够辨认出对方长相后,把手机直接关机,放回口袋。
礼堂内唯一光源是彩排同学未关闭的舞台灯光,室内昏暗一片,从舞台到最后一排观众席之间没有任何遮挡物,一眼便能望到尽头。
言满从最后排角落走出来,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最后一节,双脚忽不受控般打颤,踩了个空,男孩踉跄了几下,最后堪堪稳住身形。
-
“言满!言满这边来!这边来!”陈柯给言满占好了位置,特意选的靠边上的座位方便言满跑路。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陈柯还天天催着言满来上学,现在已经接受了他的好朋友就不是读书的料,还会给对方规划好逃课的路线。
言满愣住。
“我们去前面坐。”
陈柯当然不知道自己坐到的位置离陆光正发/情的地方有多近,言满也不打算和他说,坐都坐了,知道了也只会觉得膈应和恶心。
陈柯疑惑:“怎么了?不要后面的位置吗?”
他好像还在觊觎那几个没人坐的位置。言满不忍:“你看看哪有人往那边坐的,大家都在前面呢。”
“哦……懂了。”
“懂个头,你懂能什么。”言满拽着他往前面走,他确定陈柯肯定猜不到上面,但也不防特殊情况。
坐下后,陈柯凑到言满耳边,像是很神秘般说:“后面人少不好走人是不是!”
“是个鬼,是……是是是,你说的对。”言满想解释来着,又想到自己的形象本来就这样了,没必要解释什么。
谁料陈柯蹬鼻子上脸,“是就是嘛,凶什么凶。”
“……”
先演讲后颁奖,礼堂最前端舞台被橘黄色灯光包裹,后方显示屏闪着银色光束的特效,一排小树杈平移上台,红底黄字的祝福醒目惹眼,一一感谢后再平移下台,循环几次,压轴登场的怪物自带掌声音效。
站在台上的男人衣冠楚楚,脸上带着细边的银丝眼镜,夹克衫拉到最顶,连微笑都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言满放空的大脑略微回神,觉得怪异,却找不出奇怪的地方。仔细一听,居然听到了前途、努力、上进,他扯起嘲弄的笑,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心理素质,才能做到在自己前一个小时□□的地方讲这种话。
他忽然干呕。
着腰的样子吓坏了一边的陈柯,被半扶着就要离开礼堂。
两人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响起激烈的掌声。
言满回头看去,舞台旁的老师隐在暗色中,高举着双手,示意掌声音量再加高,要更加热烈;台下学生身穿统一校服,脸上或是麻木,或是觉得好笑,排排坐在木质纹路的座椅上,双手开合频率加快;台上的主角双手合十,鞠躬,致谢,紧接着缓缓退向帷幕。
陆光正脸上笑容在转身后消失,言满清楚地看到那张脸上,杂乱的眉毛紧皱在一起,一双看似慈祥的眼在冷下脸后不复存在。
是了,这人低垂的嘴角根本不配一双笑眼,冷下脸来的陆光正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陈柯见言满像是愣神,拽着人继续往外走。
身体只转了一半,即将下台的男人像是有所感应,朝着大门方向投来目光。
“走。”
陆光正的目光凝在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几秒后移开。
-
阳光刺眼,晃得人头晕目眩,言满不适地眯起了眼,深呼吸着。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回教室还是直接走?”
陈柯和言满走到校内长廊坐下,没说话,言满缓了一会,和对方交代,“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快上课了。”
言满已经不上学很久了,一个星期能来半天就算多的。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上学了?”陈柯像是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说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人。
“就,没为什么,我成绩差,在学校读书也是浪费时间。”
“你……”陈柯还想说什么。
被言满打断,“好了,我走了,你也回教室吧,上课铃响了。”
紧接着,言满跑向后门,没理会身后的声音。
呼吸平稳,脚步落下,踩中落了一地的秋叶,后门与停车场相近,言满停在墙边,斑驳的树影落了一身,偏头看向支起的绿色大棚,风吹过,只听到落叶相互摩擦在地面发出的窸窣声。
他翻身上墙,两秒后稳稳落地,与墙外的梧桐树打了个照面。
-
【y:看看这是谁,微笑.jpg】
【y:图片】视频截图。
【y:想清楚再回我,我很忙,不爱吵架。】
言满面前是一张未上色未精修的画稿,他放下手机后便没再打开,直到太阳西下,天边亮起了零星点点,他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接了杯热水,两只手握着,酸胀的手指渐渐放松。
手机里陆宗尧的信息顶在第一位,言满放下水杯,指尖尚有余温,他点开两人的对话框。
【陆宗尧:你是谁?】
【y:000-0757-0011】
【y:加我。】
五分钟后
【y:快点。】
【y:图片】
手机响了。
“你是谁?”
男人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两人所属环境都足够安静,话语之间被放大数倍,听着有种过电流的刺激感,不过只是言满自己认为而已。
没想到陆宗尧居然会为了一个出轨的父亲而智商掉线,陆宗尧想查他,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言满轻笑,“我啊,三中的学生,你知道自己父亲今天到三中开讲座吧。”
陆宗尧觉得刺耳,但分不清是笑声还是对方的话。他控制不住,用质问的语气说:“你想做什么?”
“……”
“别生气。你凶我没用。”
“抱歉,你想要什么?”陆宗尧语气变缓。
言满安静了几秒,不想说了,“我吗,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钱。”言简意赅,一个字说尽所有话。
可惜言满现在已经没那么爱钱了,陆宗尧好倒霉。不过他不在乎,“我不缺钱。”
陆宗尧在心底冷笑,不要钱,那就是要生钱的。
陆家所经营的聚丰旗下涉及多条产业,由陆宗尧的母亲掌握管理,作为一位女性,即便是掌舵多年也仍旧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而陆宗尧的父亲世代从政,这几年正式竞选的重要时刻。
陆宗尧怀疑对方就是算准了他家里的情况,故意进行敲诈勒索。但他的父亲……
“需要我去帮你办什么事情?”
“嗯?刚刚在想什么?”陆宗尧安静了很久才回他,言满想对方可能是在骂自己。
陆宗尧直言:“在骂陆光正。”
言满被逗笑,“看来你和你爸关系也不好嘛……那,为什么还要帮他?”
“这是我自己的事。”陆宗尧不觉得这种罪犯会理解自己的用意,把陆光正的丑事摆到台面上受波及的就不可能只有他本人,陆家同气连枝,光是和陆宗尧同辈的就两只手数不过来,树倒猢狲散,近百人得玩完。
陆宗尧的态度变差。
他不喜欢,所以“那好吧,那发不发也是我的事咯。”
“……对不起。”陆宗尧咬牙。
“算了,听你说话好倒胃口,不想听了,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七,你明天同一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晚一分钟早一分钟都不行。”
陆宗尧哽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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