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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窑洞一共是连通的三间。

最外间是灶台和饭桌,中间是卧室,放着两张床,还有一张桌子,最里面那间堆的都是杂货。

李学勤在外间搬了一把椅子,站到上面翻起了顶柜。

他翻箱倒柜找收据的同时,不忘继续刺激李浪帆。

“你是他们在十八年前买来的。你亲爸亲妈为了生男孩,就把你卖了,你值一千五呢!”

李浪帆本能地不信他这些说辞,直到李学勤真的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信封。

他把信封丢给了李浪帆。

泛黄起毛边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写,也没封上。

她把信封捏得微微鼓起来,往手上一倒,里面飘出了一张叠起的纸。

这是一张信纸,十分老旧,上面还写着煤矿的名字。

李浪帆的爷爷以前就在这家煤矿上班。

她非常想告诉自己这只是骗她上当的道具,但这些真实的细节根本不像是假的。

所谓的“收据”是复写纸复写的,应该是一式两份。

卖方后面签的名字是“徐兵”。

买方后面的签名是“李勇军”。

名字上还按着红指印。

曾经多次出现在满分卷子上的李勇军的签名,她绝不会认错。

只是没想到再看到关于她爸爸的东西,是在买卖人口的收据上。

如果说刚才的话是冰冷的刀刃,那么这张收据的威力不亚于一颗炸弹。

李浪帆看着“卖方”和“买方”,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再也无法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一瞬间就红了。手上的纸被她捏出一个洞,上面都是汗。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像即将倾颓的高山,摇摇欲坠。

李学勤瞅准时机,趁她发懵时,出其不意把她撂倒了。

他膝盖死死压在李浪帆后腰上,使劲拽住她的手腕,向后拉去,接着用扎带把她的双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李浪帆被按在地上的一瞬间,原本失神的双眼立刻恢复清明,开始不断挣扎,但是在这个姿势下,根本挣脱不开。

她听见自己关节发出几声脆响,接着是尼龙扎带勒紧皮肤的触感,然后她发现双脚也被绑上了。

李学勤怕她挣脱,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她,绑好后才扶着桌子站起来,累得满头是汗。

李浪帆用身后的手艰难地撑着地,掌心混合了灰尘与汗水,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他一脚揣在肩上,倒了下去。

手腕在地上擦出一片血痕。

李学勤到底不想弄得太难看,毕竟赵江宇晚上还得来要人。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浪帆,说:“不想挨打就老实点,我去给你们学校打电话,把你学籍退了。”

说着就走出窑洞,随着“吱——”一声响起,木门被关上了。

李浪帆判断此时就算自己再怎么扯嗓子喊也没用,声音会被窑洞的墙壁吞噬,会被厚重的木门阻隔,只要李学勤稍微走远一点,任凭她如何呼喊都传不到电话那边。

她努力平复呼吸,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下来!李学勤是个蠢货,对付他难道还不容易吗?”

她大脑飞速运转,决定先保存体力,从李学勤嘴里多套出点有用信息,这都是将来把他送进监狱的证据。

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传进来。

李浪帆不知道他能打多久的电话,继续尝试爬起来。

她慢慢用手肘按着地面,双脚使劲往后蹬,一点一点向灶台靠去。

粗重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都不能阻止她想要站起来的决心。

尽管手腕在扎带的摩擦下越来越疼,她依然咬紧牙关,用肩膀和汗湿的双手蹭着水泥灶台,慢慢站稳了身形。

她上半身还穿着王暄送的那件黑色羽绒服,可惜此时情况危急,也顾不得衣服已经被弄脏弄破了。

她想撑着灶台坐到上面,然后去够刀架上的刀,但还没尝试,李学勤就回来了。

只见李浪帆鬓发散乱,袖口带着血渍,脸上身上都沾上了灰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他。

李学勤甩给她一记眼刀,却没再把她推到地上。

只是不耐道:“学校同意给你办退学,以后什么都不用想了,老实嫁人吧!”

她听到这话,满脸讥讽之色,“笑话,你一个电话就能办退学?别他妈在这吹牛逼了!你连我们学校正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能有学校的电话?”

李学勤阴森森地开口,“赵江宇给的电话号,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你弄到手了。”

李浪帆心道:“果然是他。”

她在李学勤提出要退学的时候,就猜到可能是赵江宇在背后搞鬼。

李学勤假惺惺地说:“你也是好福气,赵家有钱的很,他又是你同学,知根知底的。你嫁过去以后多生几个孩子,日子总比现在好过很多。”

这番话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奚落她。

李浪帆语气轻蔑:“赵江宇说要给你多少钱?”

“这你别管,有什么要问的,等他来了你问他吧!”提到钱,李学勤眼神发狠。

“那个叫‘徐兵’的是谁?是我亲生父亲?还是人贩子?”

李学勤的语气充满了残忍的恶意:“他自己说他是你亲爹。”

“我爸我妈不能生吗?为什么要买别人的孩子?”

李浪帆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被买来的,从小李勇军和邱娜就对她很好,爷爷奶奶对她也不错。

她在爱意里长到了十一岁,直到父母在爆炸中死亡。

李学勤看此时离天黑还早,也不介意再多浪费一会儿时间。

“他俩结婚好几年都没孩子,去医院查了以后,是你爸不能生。原本要我再生一个过继给他,但是那个死女人跟别人跑了。大家一商量,就决定买个孩子回来。”

他口中的“死女人”是他原来的老婆,李浪帆没见过她,只听说姓宋。她生下李蕊没几年,就跟李学勤离婚,去南方挣钱了。

李浪帆继续问:“徐兵家住在哪?我亲妈叫什么?”

李学勤嘲讽她:“现在还想去找亲生爹妈吗?别做梦了,他们早都不要你了。”

“总要知道和你们一样的畜生叫什么名字。买卖儿童,哈!真是好样的!”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脸上也浮现起了异样的苍白。

李学勤没再接话,他坐在老旧的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

两人在沉默中消耗着时间。

李浪帆推测他在等赵江宇,至于为什么把自己绑起来,其中的下流心思昭然若揭。

而她也在等待着时机,正在积蓄力量,在想挣脱开束缚的办法。

李学勤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天黑了,我一会儿就给赵江宇打电话,过了今晚你就是他的人了。”

李浪帆听到这话反而放心不少,他要打电话,肯定得出去打,窑洞里没信号。

她可以趁李学勤出去的时间,尝试用刀割断扎带。

“但是如果他电话打过去只说一句话,如果他要在这等到赵江宇来。对付两个人总要比对付一个人难。”她重新思考起对策。

当李学勤掏出手机要走到外面打电话时,李浪帆猛地扑过去,一头撞在他肚子上。

李学勤被她撞得后仰,腰磕到饭桌上半天起不来。

手机也摔在地上。

李浪帆朝地面倒去。

她迅速扭动身体,避免了正面着地,紧接着左半边身子重重砸向地面。

她忽略掉一瞬间袭来的剧痛,立马翻身躺倒,双脚勾起椅子的横档,把椅子腿狠狠地砸向手机屏幕。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在李学勤站起来阻止前,她终于砸坏了手机。

李学勤怒不可遏,一边咒骂,一边朝李浪帆用力踢过去。

李浪帆当即屈膝蜷缩起身体,护着腹部和脏器,大声喊道:“你打!打死我看赵江宇会不会给你钱!等我死了,讨债的把你也打死!”

李学勤狠狠踢在她背上,腰上,手臂上。

听到这话后,他双手揪着李浪帆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扯起来,拽到里屋。

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把她掼在床上。

李浪帆被打得嘴角流血,却也不喊疼,只是笑着看他无能狂怒。

“你打不了电话喽,赵江宇的号码也没背下来吧?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李学勤又扇了她一耳光,然后从抽屉里翻出透明胶带,把她的嘴也粘上了。

临走前盯着她,恨声道:“等一会儿赵江宇来了,看他不操.死你!”

李浪帆只是挑衅地看着他。

他谨慎地拿走了屋里的刀和剪子,又把门从外面一重重锁上了。

料想这样一来,李浪帆插翅也难逃。

随后脚步匆匆往镇上赶去。

李浪帆并没有产生无助和绝望感,她在心里已经估算好了时间,从家里到光明超市,如果只靠走,一来一回差不多要四十多分钟,就算赵江宇骑车来,也还得半个小时。

她在床上缓缓撑起身体,深吸一口气,想缓解身体因为疼痛而产生的颤抖。

整个窑洞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她用背在身后的双手,拉开了桌子的抽屉,扭着头四下翻找起来,但没倒找任何锋利的物品。

手绑在身后,扎带根本挣不开,想咬断又够不到。

就连桌子也老旧得很,还是柳木的,连个棱都没有,桌边圆润光滑,想磨断更是难如登天。

她强打起精神,继续翻找。

忽然,在垫抽屉的报纸下,摸到了一根火柴。

李浪帆把火柴在粗糙裸露的墙面上划了好几次,这才成功点燃。

她勾着手,忍着灼热把火苗放在扎带下,只燎了几秒钟,扎带就断了。

双手恢复自由后,又烧断了脚腕上的扎带。

她撕下胶布,上面还带着未干涸的血液。

“哈,就这点儿手段,还想困住我!”

她关了装在口袋里的录音笔。

窑洞的门在外面锁着,门又厚重,锁链又粗,她没打算硬破开,只是从门的合页下手,几下就把半边木门卸了下来。

出了窑洞以后,发现连通客厅的铁门也被锁着。

在过道的杂货堆里,李浪帆找到了一把生锈的镰刀。

她拿着镰刀,眼中闪烁起光,脸上尽是克制不住的兴奋神色。

电光火石间,李浪帆已经想好了怎么埋伏,怎么以正当防卫的名义,干掉将要来犯的敌人。

蓝调时刻刚过,夹道中一片昏暗,墙壁上的湿气和泥土的气息充斥着鼻腔。

此刻,她站在铁门后面跃跃欲试,就连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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