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位置在县中心，是上次跟文旅局那批人吃饭的地儿，是襄塔县最好的，跟政府挂钩，平时多以公务需求为主，与私人消费或非公务活动无关。
程念第一次见旋转门，前后进出转了三次，江昭就配合她一起惊呼。
服务员维持笑容：“……”
后面以为他们就是玩闹的小情侣，没有管，就回去了。
江昭带着她推开旋转门，大堂挑高阔朗，抬头，半空吊着水晶灯，地板是大理石地面的，上面映着细碎光晕，能清晰照出来客人的影子，其中就有他们。
程念玩够了，江昭才看向前台，柜台是弧形，铺着深色实木，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笑容得体，胸前别着小巧的工牌，声音温和地询问：“先生，有预约吗？”
江昭报了个人名。。
服务员立即噤声，叫了经理来迎接带路。
程念没动，江昭顺着她目光看去，柜台后的背景墙是大幅两个拼接油画，一幅画着草原，像老风口，旁边那幅则是欧式建筑。
两个地区，即使强拼在一起，也像是泾渭分明的鸿沟。
楚汉河界。
江昭没催，他知道她在思考。
但是程念，她的小脑袋，跟别人思考的方式不一样。
换成他，他会单纯地欣赏这些画，赞叹好美。
程念说：“我想学画画，想画下我们的家，画下阿玛阿妈和你、画下我、画下多吉，画下我的枣红马还有那些鹰们。”
她很认真。
江昭走过去，靠她近些：“那吃完饭，我带你去挑油画笔。”
“好耶！”程念很开心，经理重新带起笑容，开始边走边介绍。
他们的餐厅包间在顶楼，十一层，靠窗的，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整个襄塔县和周边三山夹两盆的地势景色。
江昭进来，人已经大致坐满了，就留了他们两人的位置。
程念跟在他身后，很乖，一句话也不说，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孙南安正转着桌一个一个倒酒，见人来，放下酒，站起来走来迎，表面功夫比旁人强多了。
“来了。“他很热情地给了他个拥抱，江昭拉着程念一起躲开，客套了几句，孙南安视线在他身后的程念身上短暂停留。
的确是个……美人，跟他以往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怎么有点渴了呢？
程念看向他，蒙升一种厌恶感，立即低下头。
孙南安笑了下。
姜武也走来，拍了拍江昭的肩，注意到身后的女孩，打量了下，一下就想到楚楚动人和清丽脱俗两个词。
他们的世界，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人了。
那双眼睛，像是没有掺杂任何杂质。
江昭只说了个嗯就入座。
孙南安带头介绍，众人起立互相尊重。
江昭对一旁的程念说：“你全程坐着就行，要是想上洗手间，跟我说，我陪你去。”
程念乖巧点头。
江昭跟他们职业似客套下，酒桌礼仪尽到位，也都自觉筛了程念，当成花瓶。
程念看向一个女人，目光落在她的指甲上。
江昭跟着看去，脸有些眼熟，指甲也是青绿色。想起来了，是今天在他们前面做美甲的那个女的，坐在孙南安左边。
关系不一般。
她化了浓妆，穿得暴露，锁骨有蝴蝶纹身，她扭头弯腰拿酒，后颈和后腰，都有翅膀和七彩云朵的纹身。
是个很赶潮流的人。
从江昭进门，他就察觉了这道视线，现在依旧看着他，比起在美甲店，这次看得更明目张胆了。
孙南安对江昭一个一个介绍：“左边，许楠、我大怀省炮……床友。”他混不吝笑，跳了姜武，“右边是张扬，旁边的是张扬女友殷萱，是上面派下来给我们交流的同龄人，也刚高考完，再旁边是二位司机老杨和老嵇。”
就这些人。
江昭皱眉，觉得孙南安说话不分场合，尤其是刚刚介绍到许楠，他侧目观察程念，她在晃着水杯，看里面的波纹，没有听他们说话。
哪有吃饭场合带什么床友的，败类。
人齐，菜上很快，满满一桌，海鲜都上来了。
江昭没说什么，心下不苟同，孙南安点菜的风格就是这样，不按人数，只看金钱数字，哪个贵点哪个。九个人，点了二十多道菜。
这次他没点酒，倒遵守承诺了，是鲜榨橙汁。
服务员给每人倒了杯，倒到江昭的时候，他说：“麻烦单独来瓶温的玉米汁。”
服务员点头道应，一会就鲜榨了杯温的玉米糊。
橙汁太凉，程念今天又吃了很多很多杂食，她饭量又不大，喝点这个正好。
江昭接来，给她倒了杯：“你喝这个。”
程念把下巴放在桌上，眼神瞟着他杯里的橙汁。
江昭无奈，递过来：“喝一小口。”
程念没听话，喝了超级一大口，把腮帮都喝得鼓鼓。
太凉了，她一个激灵，砸吧砸吧嘴。
又要喝玉米汁，江昭夺过来：“等等再喝，刚喝凉又喝热。“
这小东西，不懂还贪嘴。
程念眯眼笑，狡黠，声音诺诺：“那我再喝一口。”
她指着橙汁。
江昭挑眉：“……”
聪明了，想揉她脑袋，才发觉这动作成下意识行为了，察觉身边的人眼神都钉他们这儿，收回手忍住了。
开桌齐敬，开始吃菜。
江昭起身敬人的功夫，坐下来，碗里堆成小山了。
他观察了下，程念夹菜很有水准，一层素一层肉，生怕他腻一样，唇角扯了抹笑。
看过去，她啃着羊排，两只小手肉肉的，唇瓣周围一圈小红，一双脚轻轻踢着，像小羔羊，吃得很快乐。
“别老吃肉，吃素。”江昭把自己碗里的菜夹了点过去。
程念放下羊排，拿起筷子塞进嘴里了，又啃羊排，啃完又拿了根，连啃三根，有些饱了。
江昭拿过后面小桌上的水壶和纸巾，倒点水沾湿纸巾：“擦擦手。”
程念自然地伸出两只小肉爪。
江昭摇头笑了下，一手摊开，掌心托着她的手，另只手给她擦着手，一根一根的手指擦拭着，很轻。
“你那朋友对女朋友真好。”许楠说。
孙南安趁机问：“你俩是不是谈了啊江昭？”
其余人也投来八卦的眼神。
江昭没回，擦完又拿了两张干净的纸给她擦干，才答：“没有。”
不多解释也不多说，这个时候，越说他们越起劲。
听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许楠勾唇：“那看来不是了？”
“是不是跟你有关吗？”江昭说。
许楠没想到他会噎她：“……”
张扬说：“人家一看就是朋友，那女娃才多大。”
江昭说：“她十七了，不是女娃。”
殷萱一惊：“看起来好小，很单纯干净。”
许楠啧嘴：“干净？这年头哪有干净的？”
江昭没理，盯着看了她一眼，又说：“也是，笼里的雀没听过林间的风，便以为天地只有栏杆宽。”
许楠不说话了，这眼神，比中午做美甲时还要骇人。
孙南安发现，平时很少跟人嘴皮争辩的江昭，只要跟那女孩沾边的事，他就像吃了枪子儿似的反唇相讥。
面上用胳膊捣许楠，警告她别乱说话，但力度不大，心里挺乐呵的。
殷萱莫名喜欢程念，起身敬了她。
程念不懂，却学很快，贪嘴，迅速拿起江昭的橙汁，殷萱看出她的小九九，闷笑了下，没多说话，抓紧跟她干了。
程念刚坐下，江昭把杯子拿远了。
她嘟嘴了。
江昭叫来服务员：“来瓶常温橙汁。”
她又笑了。
像个小孩。
可他挺开心的，因为她刚刚有在学，这杯橙汁，带着奖励目的。
又轮了三桌，那边聊嗨了，聊到上学时期。
孙南安大声：“我九岁就接吻了。”
其他人起哄：“这么厉害啊！”
他们看向姜武：“你呢？”
姜武也笑笑：“没他这样无师自通，鄙人初二。”
张扬看向江昭，问：“你勒？”
江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拿起杯子拍了拍桌当作回应。
姜武替他答了：“江昭都没谈过恋爱。”
许楠挑眉：“处.男？”
江昭没理她。
孙南安看向她：“怎么，不像？”
许楠没掩饰：“的确不像，谁让这桌，就他最帅。”
“那你跟他做床友去？”孙南安嗤笑：“他家比我家有钱多了，江氏，龙头企业，听过吧？”
“行啊，那也得看人家肯不肯。”许楠毫不在意他。
孙南安有些怒，没表现出来：“也是，毕竟你，有钱就能上。”
“你他妈说谁呢？”
“谁应说谁。”
许楠忍了，“吃完我自己打车回家。”
“行啊，把昨天跟你来的那女的叫来就行。”
许楠忍不了了，一瓶橙汁泼他脸上：“草你妈！”
孙南安今天本就一肚子火，被这么一泼，一脚踹许楠胸口，连人带椅都踹倒了。
其他人纷纷拉，张扬靠最近，想去拉架搀扶，被殷萱拉来了，眼神示意他别动，她不是很待见许楠这种人。
还是姜武把人拉起来的。
程念气了：“你怎么能动手打女人？”
孙南安想骂，反应过来是她，对上江昭黑漆漆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底，就刹住了嘴。
许楠甩开他们，撞得桌上盘子摔碎，噼里啪啦一顿，头发也凌乱，扬起手，一巴掌甩孙南安脸上，“你他妈打我？有钱了不起？没你爹妈你是个屁啊！”
孙南安彻底怒了，要冲过去，俩司机年纪大，一下就把他拉住了。
他骂骂咧咧：“就算我是个屁，你也得自己脱裤子撅屁股迎我干你，你是没钱还贱，看见男的就贴，倒贴货。”
程念震惊了，她没听过这样骂人，还是骂一个女生。
她在消化这些词，看向江昭，问：“江昭，你不管管嘛？”
她问得很轻，像是在征求原因。
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他不去一定有不去的原因。
江昭说：“这是常态，一个女生，在外面出了事，没人帮很正常。”
程念不能理解，但是她相信江昭说得是对的，因为张扬和殷萱也站在那边看。
许楠回踹了孙南安一脚就拎包摔门走了。
事态逐渐回到可控。
孙南安抽了一大坨纸擦了下脸就扔了，砸在地板上，“啪”地一声。
众人安抚了他一会继续吃饭。
程念也坐下，江昭给她夹了新菜，“别想了，吃。”
她低头吃菜，情绪低落。
江昭看向她，揉了她脑袋，头发细软，毛茸茸：“怎么了？”
她犹豫要不要说，看着江昭，才说：“那以后…我要是这样被男的打，是不是也没有人帮我？”
这个问题。
江昭咯噔一下，咬了后槽牙，嘎嘣响了下。
“我要是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他看着她的眉眼，知道她代入了，害怕了，继续说：“我要是不在，你不要跟男人起争执，躲着点，因为力量悬殊，正常情况下，女人是打不过男人的。”
程念听懂了，抓住了字眼：“那你会不在吗？”
江昭眼睛垂了，将来，他肯定是不在的。
程念知道了，转过身埋头吃饭，橙汁都不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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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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