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霏瑶没有回住所。
整个晚上她都在城市的高处游荡，借着义体强化的夜视能力观察着这座永不入眠的钢铁丛林。第九区的高楼像一根根生锈的钢针，刺入被污染的夜空。全息投影在云层上折射，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病态的红光中。
2157年的新上海，一座被科技和**撕裂的城市。能源潮汐之后，城市被划分为九个区域。越往上的区号，居民的义体改造率就越高。而在最底层的第九区，人们还在用着上个世纪的机械零件，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阴影之中。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段视频画面。那个和她并肩作战的林渊音，到底是真实还是伪造？每次试图深入回忆，太阳穴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
"霏瑶姐，"通讯器里传来小九急促的声音，"我查到一些关于伊卡洛斯计划的信息，但很零碎。这个计划似乎和一个叫'奇点秩序'的组织有关。"
"说下去。"
"奇点秩序在三年前突然消失了，所有相关记录都被抹去。但我在一个废弃的数据库里发现了这个组织的标志——"小九发来一张图片，正是那个骷髅缠绕着玫瑰的标记。
黎霏瑶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内侧，那个若隐若现的印记似乎在发烫。为什么她会有这个标记？这又和林渊音有什么关系？
"小九，帮我查一下旧城区钟楼的地形。"
"已经在查了。那里现在是废弃区，三年前的能源潮汐摧毁了大部分建筑，只有钟楼还保持着原样。不过......"小九顿了顿，"最近有人在那里活动的痕迹。而且，我发现一些奇怪的能量波动。"
黎霏瑶看了眼时间，还有六个小时。她决定先回安全屋做些准备。
安全屋位于第五区一栋废弃公寓的地下室。这里曾经是军方的秘密据点，现在成了她的军火库。墙上挂满了各式武器，从最基础的脉冲手枪到高级的粒子切割器都有。
她检查着装备。义体系统显示一切正常，能量储存在95%以上。她换上了最新的反追踪装甲，这套装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信号探测。
"对了，"小九突然说，"我查到一些关于旧城区的异常报告。最近三个月，有十几个赏金猎人在那里失踪了。他们都是接到了一个叫'幽灵'的委托。"
"什么委托？"
"调查一个信号源。委托人声称那里有一个秘密的量子通讯节点。但所有去调查的人都没有回来。"
量子通讯节点？黎霏瑶皱眉。那种技术现在只有军方和几个大公司才有。林渊音约她在钟楼见面，难道和这个有关？
她最后选择了三件武器：改装过的脉冲手枪，一把高频振动刀，以及藏在手腕上的纳米线。这些都是她最趁手的装备。
"我在附近找到一条地下通道，"小九调出地图，"是旧时代的地铁隧道，可以直接通到旧城区。不过......"
"不过什么？"
"隧道里的读数很奇怪。有大量电磁干扰，而且......我检测到生命信号，但不是普通人类的特征。"
黎霏瑶启动了头盔上的战术显示器："保持联系，随时汇报情况。"
离开安全屋，她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夜色已深，第五区的街道上只有几个流浪机器人在翻找垃圾。广告牌投射出的全息影像在雾气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找到地铁入口并不难。难的是，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入口的锁被人工破坏，而且手法很专业。黎霏瑶的扫描仪显示，这些痕迹不超过两个小时。
"有人捷足先登了。"她轻声说。
"要换条路吗？"小九问。
"不，正好看看是谁这么着急。"
隧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墙上零星的应急灯还在工作。黎霏瑶启动夜视模式，小心前进。地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但能看到清晰的脚印。至少有三个人从这里经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金属味，像是某种高能设备运作时产生的离子化现象。黎霏瑶的传感器显示，空气中的电离子浓度远超正常值。
"小九，你能定位那些生命信号吗？"
"很困难，信号一直在移动。而且......"小九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扫描系统。"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细微的机械运作声。黎霏瑶立即贴近墙壁，关闭了所有发光装置。她的视觉义眼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东西像某种巡逻机器人，但移动方式很奇怪。
"扫描失败，"小九低声说，"那不是普通的机器人，更像是......"
"生物机械混合体。"黎霏瑶接过话，"看来传言是真的，有人在进行非法的生物改造实验。"
那个生物机械体停在距离她十米处，似乎在进行某种扫描。它的外形酷似人类，但四肢都被改造成了机械结构。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部，一半是人类的面孔，另一半则是裸露的机械零件。
黎霏瑶屏住呼吸，等待着。这种改造体通常视觉敏锐但智能有限。只要不发出声音或剧烈移动，就能避开它们的探测。
但这一个似乎不太一样。它突然转头，机械眼中射出红色的扫描光束，直指黎霏瑶藏身的位置。
"发现目标，"改造体发出机械般的声音，"启动捕获程序。"
黎霏瑶没有犹豫，直接开枪。脉冲光束击中改造体的头部，但只在装甲上留下一道焦痕。这东西的防护比想象中要强得多。
改造体以惊人的速度扑来，机械手臂变形成利刃。黎霏瑶侧身闪过，同时抽出高频振动刀。在狭窄的隧道里，这种近战武器比枪更有效。
战斗在黑暗中展开。改造体的动作快而准确，每一击都瞄准要害。但黎霏瑶更灵活，她利用隧道的地形，不断改变位置。振动刀的高频震动可以切开大部分装甲，只要找到薄弱点。
"左肩下方，"小九突然说，"那里的装甲接缝有损坏。"
抓住机会，黎霏瑶一个翻滚避过改造体的攻击，振动刀精准刺入目标位置。改造体发出一声介于人类和机器之间的尖叫，机械结构开始紊乱。
就在这时，更多的机械运作声从远处传来。至少还有三个类似的改造体正在接近。
"撤退。"黎霏瑶迅速判断形势。这种改造体虽然不是不能对付，但在狭窄的隧道里和多个目标纠缠太过危险。
她启动手腕上的纳米线，精准切断了隧道顶部的几根电缆。电火花四溅中，沉重的管道砸落下来，暂时阻断了改造体的追击。
"前面三百米有个岔路，"小九调出地图，"可以通向地面。"
黎霏瑶加速奔跑，身后传来改造体撞击障碍物的声音。这些东西的执着程度远超普通机器人，显然是被专门编程来追踪特定目标的。
拐过岔路，一道生锈的铁梯通向地面。就在她准备攀爬时，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杂音。
"有意思，"一个陌生的声音切入了加密频道，"你比之前那些赏金猎人强多了。"
"你是谁？"
"一个观察者。"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想知道为什么那些改造体会追踪你吗？因为你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黎霏瑶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内侧的印记。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动作："不只是那个标记。你的整个义体系统，都带着'奇点秩序'的印记。"
通讯突然中断。黎霏瑶迅速爬上铁梯，推开井盖。夜风扑面而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旧城区的边缘。
这里的景象比地下更显荒凉。残破的建筑像墓碑一样矗立，有些倾斜的危楼摇摇欲坠。街道上堆满了废弃的机械，锈迹斑斑的机器人残骸随处可见。
远处，钟楼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座百年建筑奇迹般地在能源潮汐中幸存，现在反而成了最显眼的标志物。
"小心，"小九的声音恢复了，"我检测到钟楼周围有多个移动信号。不是改造体，更像是......"
"专业军事单位。"黎霏瑶接过话。她的视觉义眼已经锁定了几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全副武装，动作协调，明显受过特殊训练。
她选择了一条隐蔽的路线，穿过废弃的商业区。这里曾经是城市最繁华的购物中心，现在只剩下破碎的橱窗和褪色的广告牌。有几个全息投影还在故障地闪烁，投射出扭曲的商品图像，显得格外诡异。
靠近钟楼时，黎霏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出现了轻微的干扰。她的义体系统传来细微的嗡鸣，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入侵。
"霏瑶姐，"小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钟楼里有强大的信号源，似乎是某种量子通讯装置。它在干扰所有的电子设备。"
三个黑衣人出现在钟楼入口。他们站位专业，手持的武器也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型号。
"天使部队......"黎霏瑶轻声说。这支神秘部队只在传闻中出现过，专门处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她绕到钟楼背面。年久失修的外墙提供了很好的攀爬点，而且这个角度正好避开了巡逻人员的视线。启动装甲的消音模式，她开始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钟楼顶层突然亮起蓝光。那光芒很特别，像是某种量子态的能量波动。黑衣人立即行动起来，无声地潜入大楼。
"有人提前到了。"小九说，"而且...等等，这些读数......"通讯突然中断。
黎霏瑶加快速度。钟楼内部比想象中要复杂，到处都是新安装的电缆和设备。这里显然被人改造成了某种基地。
打斗声从上方传来。她贴着墙壁前进，义体系统切换到战斗模式。转角处，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倒在地上，致命伤是一道极其精准的刀伤。
"又见面了，赏金猎人。"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渊音站在楼梯转角处，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她身上。她还是穿着那件黑色风衣，但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合金匕首。
"这些人是冲你来的？"黎霏瑶问。
"不，"林渊音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他们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
又一阵打斗声传来。更多的黑衣人出现在楼道中，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林渊音转身上楼，黎霏瑶跟了上去。
战斗在狭窄的楼道中爆发。黑衣人的攻击精准而致命，每一击都瞄准要害。他们的动作显示出受过最高级的军事训练，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整体。
黎霏瑶切换到近身战斗模式，右臂装甲展开，露出内置的合金刀刃。她的义体强化让她能跟上黑衣人的速度，但对方的战斗技巧明显经过专门训练，针对义体战士有特殊的克制手段。
"小心他们的电磁脉冲。"林渊音在战斗中提醒道，她的动作带着某种优雅的杀意，"这些人专门猎杀像我们这样的目标。"
一个黑衣人突破了防线，手中的特制武器爆发出强烈的电磁波。黎霏瑶及时启动了防护罩，但还是感觉义体系统受到了轻微干扰。
"他们是谁？"她一边格挡一边问。
"清除者。"林渊音冷冷地说，"专门处理一些'不该存在'的人或物。"
最后一个黑衣人退到墙角，摘下了面罩。那是一张带着疤痕的脸，眼神冰冷而坚定。
"任务失败。"他说，声音中带着决绝，"启动最终程序。"
"住手！"林渊音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黑衣人按下了某个装置，整个人在强烈的爆炸中化为灰烬。
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周围的玻璃。黎霏瑶检查了一下现场，这些人使用的装备都是最高级的军用品，但被刻意抹去了所有标识。只有他们胸前的标志还完好——那对燃烧的翅膀。
"天使部队，"林渊音说，"一支影子部队。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比如，清理某个实验项目的失败品。"
黎霏瑶想问更多，但林渊音已经转身继续往上走："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钟楼顶层是个圆形空间，满是复杂的电子设备。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中央的一台奇怪仪器上。那仪器像是某种控制台，上面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知道这是什么吗？"林渊音走到控制台前，手指轻抚过发光的按钮。
"某种信号发射器？"黎霏瑶的视觉义眼扫描着设备，但无法识别其具体功能。
"差不多。"林渊音转身面对她，"这是'天网'的一个节点。通过它，我可以入侵任何联网设备，包括......"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黎霏瑶，"你的义体系统。"
黎霏瑶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但林渊音摆摆手："放心，我不会那么做。我只是想让你看些东西。"
她按下几个按钮，控制台投射出一个全息影像。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地下实验室，时间标记是三年前。
"这是......"黎霏瑶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画面中的场景莫名熟悉，但每当她试图回忆细节，大脑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
"你的记忆被封锁了。"林渊音说，"准确地说，是被重写了。现在的你，只是他们想要的版本。"
"谁是'他们'？"
"奇点秩序。"林渊音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一个疯狂的组织，他们认为可以通过技术掌控一切，包括人类的意识。"
就在这时，小九的声音突然在通讯器中响起："霏瑶姐，有情况！检测到大量信号正在接近，至少二十个，全是高能反应！"
林渊音脸色一变："他们来得比预想的快。"她快速操作控制台，"听着，我没时间解释太多。但你要记住一件事：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一场清洗。"
"什么大火？"黎霏瑶追问，但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踉跄了一下。某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燃烧的建筑，尖叫声，还有......一个人影在火光中向她伸出手。
"你现在的记忆，都是他们重新编写的。"林渊音继续说，"他们把你变成了一个完美的赏金猎人，冷酷，高效，不问对错。但这不是真正的你。"
控制台上的画面切换到另一段影像。画面中是一间手术室，医生们正在对一个女人进行手术。黎霏瑶认出那是自己，但手术的目的似乎不是义体改造。
"那是记忆重构手术。"林渊音解释道，"他们把你原本的记忆全部删除，植入了新的人格。这样就能控制你，利用你的能力为他们工作。"
"为什么？"黎霏瑶强忍着头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关于伊卡洛斯计划的真相，关于奇点秩序的实验，关于......"林渊音突然停住，"时间到了。他们派出了更多的天使部队，我们都得离开这里。"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数据芯片："拿着这个，等你准备好了，就来找我。芯片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信息。但要小心，一旦开始回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等等！"黎霏瑶还想问什么，但林渊音已经启动了某个程序。整个钟楼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所有设备同时关闭。等应急照明亮起时，林渊音已经消失不见。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黎霏瑶看了眼手中的芯片，快速离开了钟楼。就在她消失的几秒后，数十个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包围了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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