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的损失，之前安陈算过，由于都是幼苗没有长成，价格折半，算下来大概3万星币。
陈代理眼看不赔钱没法走人，颤颤巍巍地给洛九天转了3万星币。
洛九天拿到赔偿，怕他再打什么坏主意，又沉声恐吓：“你别再打安陈的注意，你做什么，我都会加倍奉还给你，今后安陈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会算在你头上，听清楚了吗？”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季莲：“还请季老板做个见证。”
季莲轻哼了一声，松开了陈代理。
陈代理见状，连滚带爬地奔出菜地，很快消失在垃圾山后面。
四野再次恢复寂静，连虫鸣都在陈代理的哀嚎声中渐渐消匿。洛九天跟在季莲身后往回走，她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开口：“季老板，今晚上多谢你帮忙抓贼，那个，你看这么晚了，我请你吃宵夜吧？”
季莲顿住脚步，忽然回头：“你一开始怀疑我呢吧。这两天麦西那王八蛋，老是在交易街念叨菜地的事，搞得大家都以为是我季莲不容人。”
洛九天有点尴尬，扯出一个笑：“嘿嘿，你之前那么说，想不引人怀疑都很难啊。”
“……”
回到集装箱，洛九天跟安陈讲述了经过，又大声地说了一遍季莲抓贼的身手如何如何敏捷。
季莲的脸微微泛红，大手一挥打断她：“你不是说要煮宵夜吗？”
洛九天立马收声，将冰箱里的冷冻肥牛通通拿出来，又翻出三袋方便面，烧水准备下锅。
季莲站在侧边，没忍住开口：“……吃点别的成吗？”
洛九天仰头望着他：“季老板，肥牛啊！这已经是我家最拿得出手的食物了，我平时都没舍得吃。”
“……豌豆尖还有吗？”季莲问。
安陈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摘，新鲜着呢。”
季莲：“把你珍藏的肥牛放回冰箱吧，我回家一趟，等会过来。”
洛九天张了张嘴，没说话，奇怪地看着季莲走出去。
没过多久，季莲提着一把菜刀，半斤猪腿肉出现在洛九天面前。
他找了个台面，放好案板，雷厉风行地开始剁肉馅。
“咚咚咚”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很快，肉沫剁好，被团起来装进碗里。他利索地将沾着肉沫的刀在碗沿上一刮，开始调味，水开下锅。
豌豆尖洗好扔进汤里，不过片刻就可捞出。
洛九天捧着一碗豌豆尖丸子汤面，咽了下口水，冷不丁开口：“季老板，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想吃豌豆尖啊……”
“……”季莲神色不自然地轻声咳了一下：“这是我老家的菜，卡培星城只有豌豆卖，没有这个吃法。”
安陈喝了口汤，心满意足地说：“嗯，是老家那个味道，明天我再摘一些，给季老板送过去。”
洛九天左看看右看看，心知她们和季莲，可能来自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方。
安陈问：“季老板也是休眠人？”
“是啊，我休眠的时候，你们可能还没出生咧。”
也许是吃上了来自家乡的菜，季莲心情舒畅，看上去也没那么脾气古怪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会儿我老婆孩子出车祸死了，我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但又不敢死，就想着不如睡一觉，没想到醒来还是他爷爷的没意思。”
洛九天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洛九天去了卡培星城的福莱诊所。
她手里提着一颗大白菜，推开了诊所的玻璃门。
瓦莱里雅抬起眼皮看她：“你来做什么？”
洛九天“嘿嘿”一笑，把大白菜放在桌上：“来看看你，给你送点新鲜菜，我们家安陈种的，纯天然无农药残留。”
“停，别念广告了，说事。”瓦莱里雅手肘杵在桌面上，双手手指交错，支住下巴。
洛九天在她对面，一拉椅子坐下：“问你个事情呗。”
瓦莱里雅几乎要翻白眼：“我就知道你不会白送我一颗大白菜。”
“你知道药品代理吗？”洛九天指着货架上一款营养片问：“就是专门卖这种营养片营养液之类的。”
瓦莱里雅：“知道，怎么了？”
“他们和卖菜的不对付？”洛九天想了想，解释：“哦，我昨天抓了个破坏菜地的药代，他说我们卖菜挡着他的发财路。”
瓦莱里雅轻笑出声：“那当然，你们的蔬菜卖得越多，品类越广，购买营养片的人就会减少。不过……”
“嗯？”
“有一点你想错了。”瓦莱里雅接着说：“在卡培星城，卖营养片的，和卖菜的，背后是一家企业。”
“啊？”洛九天愣了一瞬，火速反应过来，她一撑桌面站起身，拿起货架上的营养片，翻看后面的出产企业。
修普生物医药。
不管是营养片，还是营养液，或者别的什么包装花花绿绿的能量糖，都出自修普生物医药。
喉咙像是被人掐住，洛九天一瞬间有些呼吸不畅，她咳嗽了一声，长呼一口气问：“只有卡培星城的菜价这么贵是吗？”
瓦莱里雅赞许地看着洛九天：“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其实，很多星球都有专门的果蔬种植基地，菜价是可控的，虽然加上人力运力也不便宜，但像卡培星城这么贵的，确实是独一份。”
“修普生物医药掌握着卡培星城的果蔬进货渠道，市面上的大小生鲜超市，都是城主霍尔茨的产业，他们狼狈为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菜价够高，人们就会大量购买营养片为生。比起吃力不讨好地卖菜，卖这种成本低廉的合成药片，利益可以翻一百倍不止。”瓦莱里雅抿了一口咖啡，静静地看着洛九天。
洛九天一下子就理解了其中关窍。
把菜价抬到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减少人们对蔬菜的购买需求，增加营养片的销售量。
当然，他们也不傻，菜价并不会真的上天，让所有人都吃不起。而是变成一种比较昂贵的消耗品，让底层居民觉得，吃不起蔬菜是自己没有努力挣够钱。
也有人自己培育蔬菜，自给自足或者售卖，一旦售卖，根本不需要修普生物医药出手阻止，手底下的无数个药代，就会为了自己的发财路，将这些萌芽阶段的蔬菜商扼杀在摇篮里。
比如刚刚经历过车祸，菜地又被毁掉的安陈。
洛九天思索着，习惯性用牙齿咬着下嘴唇。
“快别琢磨了，你嘴唇都要咬脱皮了。”瓦莱里雅从货架上找出来一只医用唇膏，扔给洛九天：“别想太多，忧虑容易掉头发，我这里可没法做植发手术。”
“……瓦莱里雅你越来越幽默了。”洛九天接过唇膏，推门往外走：“谢了啊。”
从卡培星城回来的当晚，洛九天和安陈解释了卡培星城蔬菜商和药企背后的关系。
这个蔬菜生意，到底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洛九天心里也没底。现在她们的动静，只引来一个药代的报复，如果生意做大，势必得罪整个修普生物医药，甚至与之勾结的城主霍尔茨。
安陈掰着手指，沉默片刻，探着脑袋小心地问：“九天，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你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关系。”洛九天将双手反折抱住后脑勺，就地仰倒躺下：“安陈，我之前跟你说过一句话，你可能忘了。”
“什么？”安陈下意识问。
夜风从窗洞灌进来，吹动安陈绿如水草的发丝。她对语言文字过目不忘，因此心里已经回想起那句话。
“说不定你就是上天派来垃圾星进行蔬菜培育的神。”洛九天又说了一遍，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安陈愣愣地看着洛九天，没有说话，心中已做好决定。
洛九天却忽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啊奇怪，那季老板为什么能在垃圾星卖菜？怎么没有药代找他麻烦，他从哪里进的菜啊？我得找他问问去。”
季莲的住所在交易街背后，洛九天问过麦西地址，很快就站在了季莲家门外。
她把活动板房的门敲得哐哐作响：“季老板，你在家吗？我来给你送豌豆尖了——”
她尾音拖得很长，一副百无聊赖的混混腔调。
“你倒不像是来送菜的，而是来追债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洛九天身后。
洛九天手悬在半空中。
我去，这个人走路没声音的。
季莲打开门，接过豌豆尖，自顾自走了进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嘿嘿，当然是来送菜的。”洛九天拎着水，不知道先从哪里问起，她想了想，一开口却问：“季老板，你是不是练过啊！”
“……”季莲无语地瘫坐在红皮沙发上：“你心急火燎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啊，不是，我就是看你打架可厉害，走路又没声音，有点好奇。”洛九天看着他的沙发，心想，这个人不仅会做饭，家里还有沙发，可真会享受，她也想去二手市场淘一个沙发。
季莲问：“你怎么看出我打架厉害？”
洛九天实话实说：“我看你制服陈代理那两下子，就挺厉害。”
季莲哼笑一声：“那算个屁的打架。”
“哦。”这话她没法接，洛九天默默低下了脑袋，打算换个话题。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季莲说：“我以前唱戏的，是个武生，后来没落了，又练过格斗，不过休眠之后，都荒废咯，厉害个屁。”
“……”
洛九天抬头看着季莲，双眼放光：“那个……我……哎，季老板，我来主要是想问你，你是从哪里进的菜啊，为什么药代不找你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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