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2。
跨年夜，即使是资本家的写字楼也陆陆续续地关闭了大部分灯光，空旷幽深的建筑冷冰冰地折射着光束，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轻薄而瑰丽。
大厦里的中央空调到了高楼层就不太给力，热气稀薄，梁秋空呵了呵手，发僵的手指重新挪回鼠标，点击保存，发送，退出。
这一层楼绝大部分都关闭了灯，只有安保系统和仅剩的两台电脑在运转，一台在梁秋空的办公室，一台在一墙之外，孟桥的工位上。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拎着车钥匙走到孟桥身后，孟桥护眼灯的光打在他自己的后脖颈上，毛茸茸地晕染着毛衣领和大衣的轮廓。
梁秋空倚着门，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周围一排排的工位都空着，陷在深深浅浅的阴影里。预计昨天收尾的项目临时出了问题，整个组的人都憋着气加班到今天，但是上司也有难得做人的时候，八点钟的时候梁秋空拎着工牌从办公室出来，把他们全都放假了。
放假的人包括孟桥，但他从座位里滑出来，微笑着说：“你们去玩儿吧，我今天加班。”
周围一片怜爱的嘘声，孟桥举起双手，表示投降，“饶了我吧，最近喜提单身，比起搞对象还是搞钱更适合我。”
当时支在桌子上喝咖啡的梁秋空僵了一下，抬起眼睛盯着他。
周围安静了一下，很快又纷纷应付着打招呼走人了。
孟桥原本有男朋友，谈了有一两年，对方看着很踏实，喝酒不抽烟，工作稳定，算得上小帅，用梁秋空的话说就是“猥琐”。
跨年夜，和前男友分手，两个人独处，梁秋空暗叹天助自助者，晚餐订外卖时特地叫管家送了车和钥匙来，此刻他中指里勾的那把车钥匙的价格够租这栋写字楼两层的。
他确认自己的衣服不皱不歪，身上除了非常淡的古龙水味没有其他味道，还特地用了一包漱口水。
隔着几层玻璃门，电梯突然叮地一声，把孟桥惊了一下，他敲下enter键，把窗口一个个删除，终于抬手伸了个懒腰，浑身筋骨咯吱咯吱地响。
他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身后的梁秋空，笑着把椅子转过来，“终于结束了，升职加薪的时候别忘了我。”
梁秋空松松垮垮地倚在什么上，脸庞笼罩在吊灯灯光下，只显得英俊而挑挞。
孟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听到梁秋空随意的声音，“用不着升职加薪，现在就带你去吃大餐。”
他站直身体，又朝孟桥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若有若无。
孟桥闻到他大衣上很淡的香味，被撬动了死紧的神经，控制不住地慢慢放松来。
他还没开口说话，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从电梯那边跑过来，浑身叮铃哐啷，像个炮弹一样。
“哎呀梁哥哎呀孟哥你们还没走真是太好了！”那个有着巨丑无比的蘑菇头发型的身影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不然大晚上的吓死我了！我都坐上地铁了突然想起来我电动车停在公司了又辛辛苦苦地坐回来拿车，不然我明天上班怎么办，挤不上地铁啊挤不上……”
他自顾自地跑到工位开始翻找，动静热闹无比。孟桥忽然觉得梁秋空身边有点冷。
梁秋空心里也有点冷：破坏掉深夜黄金地段写字楼62层寒冷而暧昧的氛围只需要一把挂着彩色塑料的电动车钥匙。
但这还没完，蘑菇头找到车钥匙后一屁股坐在工椅上喘气，隔着几个座位开始搭话，“孟哥，孟哥，你玩过一个小游戏没，听说你玩游戏可厉害了，刚好，能不能帮我通关一下啊——求你了——”
梁秋空开始咬牙了，孟桥看出他不耐烦，截住他的话头，“行啊，反正都这个点了，也没什么活儿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顺带抬起手，托了一下梁秋空的手腕借力，指尖从他的皮肤上一划而过，顺带朝前倾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别生气，咬牙明显得我都看见了。”
他朝那个蘑菇头走去。梁秋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笑了。
会客室里有更柔软的沙发，孟桥缩在那里，眼睛盯着屏幕，手机传出咕叽咕叽的音效声。
“这种小程序游戏啊，第二关一般很难过，很多都要看广告，”蘑菇头把茶包放进杯子里，“你们看过那种广告里的小说吗？”
他朝梁秋空眨眨眼，梁秋空面无表情地看回去：你觉得我会玩这种东西？
不知道蘑菇头是不是准确接收到了信息，他喝着热水笑起来，眼镜被雾气氤氲。
梁秋空心里升上来一点奇怪的感觉。
孟桥在旁边接嘴，“对啊，我看了十几个广告了，全是狗血小说，霸总娇妻白月光，破产后再流产，套路都这样。”
忽然传来一声叮咚，孟桥直起身，把手机递给蘑菇头，“通关了，”他看了眼时间，“真该走了，都这个点了。”
蘑菇头大笑起来，“太好了！我去一下厕所，你们等我一下。”
梁秋空走到孟桥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我不知道，你还会看这种小说？”
孟桥笑着瞥他一眼，“人不可貌相，我看着很斯文吧？”他接过热水，把手心贴上去，“能说吗，在这儿上班还挺能代入的，毕竟我面前真有个梁总。”
“有钱，长得帅，还年轻，”孟桥眨眨眼，“就是不知道年轻是好事还是坏事。”
梁秋空若无其事，狡黠地看着他，“霸总有了，那娇妻呢？”
孟桥忽然被噎了一下，面色有点发红，侧过身不说话了。
背后传来脚步声，孟桥拎起包，梁秋空也转身准备走，蘑菇头忽然站定，“我没说你们可以走。”
他的声线忽然变了，掺进一股金属味，平静而一板一眼，活像某种人机。
孟桥疑惑地停下脚步，梁秋空则视若无睹，走到电梯前按下行键。
“欢迎来到新年副本LL001。本次副本参与人数：2。副本持续时间：无限制。故事线融合种类：3。观众期待指数：不明。”蘑菇头手里忽然多出一个屏幕，他推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宣读。
“本次副本目的，”他忽然又娇羞起来，拿手指别了下头发，声音变成激情的人工智能声，“挽救三位虐文主角的生命。”
“虐文内容已在刚才的游戏过程中下发，请玩家根据相关信息通过关卡，保证生命无忧，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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