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富饶，景致与荒地大不相同。
鬼市位于东域的临春城，这座城有一条自西向东的护城河，江湖人想要进城必须坐船。
李菀桑同半夏、阿玉走水路进城，顺着河流的流向往东漂。
西街湖面上有不少游船停靠在岸，它们披挂纱幔，装饰极尽奢华。而他们乘坐的小舟，穿梭在一艘又一艘画舫中，宛如一只误入乱花从中的蜜蜂，差点被周遭悠扬婉转的歌声、琴声迷昏了头。
一路嗅着香腻的脂粉味，小舟艰难地划出西街，李菀桑拨开船幔回头看，西街两旁的楼房都挂着彩色的绸缎，白日里无风它们便软趴趴地罩在房檐之上，天光正好，这些店铺却均未开门。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①姑娘想瞧见西街的风采，还需等到月亮高挂时。”给李菀桑他们撑船的中年男子常年在临春城，他好心地同李菀桑介绍临春城的另一特色。
“等会我们找间客栈安顿好，我和阿玉先去钱庄取了钱，我们可以到西街夕食。”半夏瞧李菀桑感兴趣的模样，顺着船夫的话提议道。
李菀桑摇头拒绝，“不了，晚上我有别的事要忙。”
她刚刚探出头去看，只是因为刚刚系统提醒她，西街就是游戏地图里的【堕落街】，她免不了多看一眼，如今时机未到，她去不了西街。
李菀桑他们在城中心下了船，鬼市在临春城的东街，那条街没有客栈，他们暂且只能在城中心找客栈休息。
从西街进入城中心，像跨过了一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两边光景又是截然不同。
城中心的街道人头攒动，有挑着货物沿街叫卖的、有拖着板车送货的、有三两成群的文人墨客相约进入食肆酒楼、有结伴同行的姑娘们在成衣店首饰店驻足，还有一些三教九流在街边耍杂技赚赏钱，这条街道比西街鲜活，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李菀桑他们投宿的客栈旁边有一家酒楼，半夏和阿玉去钱庄取钱，她没跟着，自己找了个酒楼听书。
她撑着头，眼睛观赏窗外街道的景色，侧着的耳朵朝大堂说书人的方向，一下下惊堂木的声音敲击着耳鼓。
“廖老头，你说的临春城往事，我都听腻了。每年鬼市开市，我都来听你说书，你年年说这些，就没有点新鲜事吗。”
“是啊，廖公，你这说书内容也得与时俱进啊。”
“再这样下去，明年我不住你家客栈咯。”
坐在大堂中央的客栈熟客，看衣着打扮便知来自五湖四海，他们说着共通的官话，用言语调侃客栈的说书人，对说书人讲述的故事内容表达着不满足。
与他们不同，李菀桑第一次来，听说书人说临春城的故事，还挺津津有味的。
说书人嘴里的临春城，正应了一句诗，“人物喧阗烟树里，桃花如锦烂春城。”②
这是一座昼夜颠倒的城，天色越暗满城的烟火燃烧得越旺，将这一方天地的漫漫长夜照亮，璀璨似白昼。
西门长街极尽奢华，而东门那条被江湖人称为鬼市的长街，每年十月会开市三天，在这三天来到临春城的人会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届时，东街“咚咚咚”敲响钟鼓，宣告着为期三天不眠不休的鬼市开始营业。那条街上常年闭店的茶馆、酒楼、赌场、拍卖行、当铺、以及一些摊开布，摆上东西便开始售卖货物的小摊子同时翻过营业的牌匾，整个东市瞬间热闹起来，一个个头戴狐狸、乌鸦和雪狼面具，裹一袭黑色长袍，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客人，摩肩接踵，人如潮涌。
说书人的原话是，东门犹如传说中的鬼门，在十月的这三天开启，这些戴面具穿黑袍的人自愿忘记作为人类的身份，成为一心一意只想完成某个夙愿的鬼魂，一脚踏入鬼门，掉入鬼市这条忘川河中，他们顺着人流一边漂一边捞。
仅有三天的奇幻之旅，有的人灰头土脸无甚收获，有的人满腹喜悦带着从鬼市捞到的好东西重返人间。
但不管是否有收获，江湖人都愿意每年来参加一次，因为这里是他们离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最近的地方。以至于每年这个时候，临春城都会人满为患，有熟悉的面孔自然也会有陌生的新人。
“你们这些人性子这么急做什么，每年来临春城的新客不比旧客少，总要让他们了解了解临春。待我把临春的故事说完，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讲讲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啊。”老廖坐在说书台上老神在在，完全没有因为熟客的威胁表现出一丝担心。
“是啊，我第一次来临春城，还多亏老先生介绍呢！”台下开始有不少新客支援他。
李菀桑也默默在心里为说书人声援，今天是她第一次完整地了解游戏中的一座城，果然打听消息还是得靠茶楼、青楼和酒楼。
也不知道，这位说书人知不知道一点拍卖行的内幕。
“廖老，鬼市会拍卖北庄那柄白懿剑，这消息真的假的啊？”
“鬼市拍卖行都向天下人发帖了，还能有假嘛。”
“假不假还不是鬼市说的算，除了死光的北庄人，又没人见过这白懿剑。”
“欸，廖老你快说说，这白懿是真白懿剑吗？”
显然，为了白懿剑而来的人不止李菀桑一个，已经有人按耐不住问了，其他人也翘首以待说书人回答。
“各位客官，莫要心急，容老朽喝一杯茶同你们慢慢道来。”廖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台下的声音安静下来，他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喝上一口。
清了嗓子过后，他缓缓开口，“今日，老朽准备了两件新奇事同客官们说道说道，这第一件便是与这白懿剑有关。
大家都知道北庄灭门之后，他们号称当世第一，能承载大宗师级别内力的武器白懿剑消失了，没人知道它的去向，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是被凶手偷走了。
可这半年里，拥有重大嫌疑的北庄灭门案嫌疑人，他们藏身于荒地，寻得一神秘人庇护。无数江湖豪杰去试探他们，也没在他们身边发现白懿剑的身影。
真凶找不到，嫌疑人身边也没有，这白懿剑会去哪呢？
就在所有人以为，白懿剑从始至终都不存在时，它却突然出现在鬼市拍卖行对外展示的拍卖手册上。
这世人都好奇啊，这白懿剑是真是假？这白懿剑的卖家又是谁？是北庄灭门案的凶手吗？”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李菀桑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侧头看那故弄玄虚的说书人。
“欲知后事如何，各位敬请前往鬼市一探究竟，拍卖行会给出让各位满意的答案。”
……
整个茶楼大堂陷入一种被愚弄的沉默。
沉默过后便是喷发式地抱怨，对于廖老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所有人都表示深恶痛绝。
汝人否！！！
“混蛋！廖老头你不会说，就赶紧滚下台。”
“退钱！你们酒楼今天必须给我退钱。”
这些人似乎觉得骂还不够，抓一把瓜子就往说书台上丢，愤怒和不满化作实质一颗颗砸在廖老身上，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敲了一下惊堂木。
“莫要急啊，我不是说了有两件新奇事嘛，你们且听我说完这第二件事。”
说书人这么说，酒楼的客人又停止喧闹，他们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副这次忍了再没有第二次的表情。
也是在这时，酒楼里又进来两位客人，他们放轻脚步朝角落走去。
李菀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小声打了招呼之后，继续听廖老说书。
“这件事还得从鬼市初开那年说起，大家应该都知道，五年前东街还不是鬼街，江湖上也从来没有什么鬼市。
但就是在五年前的十月，突然东街除去中心的那间店铺，所有店铺在同一时间易主，鬼市自此出现。这么多年下来，鬼市的规矩从没变过，店铺是属于鬼市主人的，但开店的人实为其他江湖势力。
在鬼市里什么都可以交易买卖，赚的钱是自己的，鬼市主人只收取租金。可以说在这五年里，鬼市的店铺几乎都赚得盆满钵满，引得无数人想要在鬼市里租到一间店铺。
但偏偏，就是在这样一条黄金街，有一间店铺，它五年间从来没开门营业过。
以前，江湖人还以为是鬼市主人不愿意将这间店铺租出去。但今年，在白懿剑拍卖的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东街突然来了一队人，他们自称是店铺主人聘请他们来维修店铺的。
也就在这时，困扰武林人长达五年的疑惑才终于解开，不是鬼市主人不想让中心店铺开业，而是这间店铺从始至终都独立于鬼市，不属于鬼市主人。”
“嚯哦，廖老头你这消息保真吗？你不怕乱说被鬼市的人拔了舌头。”这个消息可谓是震惊整个酒楼，部分客人明显不相信廖老所说。
要知道鬼市还有一个别称叫鬼域，它是继东西南北四大域之后，异军突起地第五域。而在第五域的腹地有一块属于其他势力的地盘，说出去都没人信。
廖老的第二件新奇事在此之前无人听闻，他说的话像一颗扁平的石子，丢进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需要听书的人花时间消化。
可，待台下的客人消化过他所说的内容，想要继续追问时，一抬头才发现说书的台子上早已空无一人，一张桃木色桌子孤零零摆在上方，说书人的惊堂木被一块镇纸取代。
座位离说书台最近的客人，一步跨上台，拿起廖老留下的纸，咬牙切齿地读出来。
“各位都是要去鬼市的英雄豪杰，烦请去了鬼市又能进拍卖行的壮士，能替老朽答疑解惑。这白懿剑真假和鬼市中心店铺背后的秘密，老朽也好奇。奈何我都穷得出来说书了，实在没钱付进入鬼市的票钱，还请不计前嫌知道真相后，来客栈告知老朽一声。”
……
“他打的算盘我还没进鬼市就听清了，想得挺美的。”半夏看着这场闹剧，啧啧称奇。
他和阿玉是在说书人开始说第二件奇事前回客栈的，他们拿着刚从钱庄兑换的银票，找到李菀桑栖身的角落，重新给了李菀桑一笔买命钱后，和她一起听说书。
酒楼里的客人一个个都变得义愤填膺，脾气爆的甚至抓住酒楼老板讨要说法，连中途进入客栈来听的半夏，现在心头都不上不下，挺不是滋味的。
但，偏偏老板娘一如往常，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老板娘你觉得这廖老头说的是真是假？”半夏好奇地问。
李菀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容意味深长，“要赌吗？”
半夏警惕地摇头，豁上钱的事，他就算不赢老板娘。
阿玉倒是从老板娘戏谑地语气中听出了点不对劲，“晚上去哪？”她打着手语问。
“晚上我要去看我的新店铺啊~”
①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晏几道《鹧鸪天》
②人物喧阗烟树里，桃花如锦烂春城。——袁宏道《郊外送客即席》
——小剧场
李菀桑离开酒楼后，在街上逛了会，发现有赌场开盘。
他们赌，鬼市中心店铺到底是哪个势力的产业。
李菀桑跃跃欲试跟在人群后面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写着她的名字或者其他选项的盘，气到跺脚离开。
过后，邢教司接到举报，某某店铺聚众赌博。
李菀桑：赚不到钱的赌局不如掀了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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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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