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雨霁,太阳高挂天穹,暑气向上蒸腾,今日比昨日热上许多。
小院里的竹子经过雨水冲刷、艳阳照晒,像人为刷了一层木蜡油一样,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左厢房,打在绸缎床幔之上,宛若浮光跃金的河流。李菀桑拨开床幔,将其挂在铜制帐钩两边,人则坐在床榻边沐浴着阳光发呆。
现在才早晨七点,昨晚接待半夏和阿玉耽误到零点才睡,凌晨又被他俩吵醒,导致李菀桑睡眠远不足八小时。
这会整个人还是懵的。
【宿主!!!清醒点,院子几乎成废墟了。】
啊?!废墟?哪儿?她的院子!!李菀桑迟钝两秒没有反应。
直至第三秒!
她猛得睁开眼,三两步跑到窗户边,‘歘’用力推开窗户,与窗外的阿玉对视个正着。
“早安。”李菀桑对她笑笑问好。
阿玉点头回应,随后羞愧地低下头,手足无措地挥舞手里的笤帚,躲开李菀桑的视线。
李菀桑无辜眨眼,心想阿玉冷脸尴尬的样子和夜晚橱窗里会动的诡异娃娃一模一样,她想拥有。
于是乎,她又盯着阿玉看了好一会,直到系统的提醒下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另一边,阿玉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消失,长舒一口气。
院子阿玉已经尽力打扫过,却仍旧一片狼藉。
右边桑树下桌子被劈成两半,茶碗和茶壶碎片堆挤在一旁,桑树上吊着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桑叶淅淅沥沥往下掉,落在他们头顶、地面,被今日格外喧嚣的风一吹,贴着被踹倒的院门,翻滚着飘出院外。
李菀桑定睛一看,院门上横七竖八印着大小不一的鞋印,惨不忍睹。
“这谁干的!” 李菀桑每看一眼怒气上升一截,实在忍无可忍了, “赔钱,这必须赔钱,系统这钱你来收。”
【收到。】
系统当即回溯起一个时辰前的画面。
从四个男人进小院开始,拆院门、不问自取喝茶水、打碎茶碗茶壶、劈裂桌椅、连震落桑树叶系统都算了进去,桩桩件件向李菀桑罗列。
系统拨弄着电子算盘,比对事实,听取李菀桑的定价,打出一长串电子账单,共3200两,反复确认没少算后,径直放出能量朝四个男人攻去。
在阿玉视角里,她瞧见老板娘食指在窗沿敲击两下,咚咚两声比半夏的哑药都管用,桑树上的四个男人瞬间安静了,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浑身湿透,像刚被人丢进水里又捞出来一样。
人居然能须臾之间暴汗如雨吗?她还是第一次见,会是什么感觉呢?
阿玉格外好奇,她直勾勾盯着树杈上四人,目光炯炯。
有一个想法从她心中萌芽,阿玉抱着扫帚跑回房间,找到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写完,她回到李菀桑面前,举起纸笔。
【老板娘刚刚做了什么,树上几人为何如此,需要多少钱老板娘才能让我也感受感受。】
阿玉先放了500两银票在李菀桑身前桌子上,见她毫无反应又拿出500两银票叠在上面,老板娘还是没同意,阿玉又要掏钱。
李菀桑赶忙抓住她的手,“够了够了,这些够了。”
李菀桑一时诧异阿玉是哑巴,再又为阿玉提出的要求感到讶然,紧接着瞠目结舌于阿玉的砸钱行为,一而再再而三的邪门,导致她刚刚没来得及回应。
现下心情平静了,她开始思考阿玉的用意。
阿玉的眼睛很漂亮,李菀桑昨晚就发现了。此时,阳光下她的眼珠褪去深黑,套了一圈棕色,迸发着生机。好似有人朝古井里丢了东西进去,激起圈圈涟漪。
那东西是什么李菀桑看不出来,但秉承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想法,她轻点阿玉的额头,还是满足她。
老板娘的手触碰上来的刹那,阿玉直觉想逃,但来不及了。
一股磅礴强劲的内力从眉心灌入她的身体,游走于每一寸皮肤,仿佛有一条黏腻的毒蛇在她皮肉里爬行盘旋。
南疆那边有一种消尸灭迹的酷刑,他们会让密密麻麻的蛊虫爬满罪人的身体,嘬血、啄肉、啜骨,如蚂蚁吞象,人被蛊虫一点点嚼碎吞干。
阿玉此刻头脑无比清醒,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比对传言中南疆酷刑的效果,有何不同,应是别无二致的。
啊,原是这种感觉,阿玉将其牢牢记住。
被内力浇灌的痛感转瞬消失,阿玉拖着虚脱的身体回到房间,头脑发白缓了很久,她垫着散落一地的草纸,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笔杆从手心滑落,仰面朝天盯着房梁出神。
老板娘究竟是谁?她从哪来?她意欲为何?这是阿玉和半夏,也是后来进入茶栈的每一位客人共同想要探索的问题。
午后,小院恢复如初,半夏和阿玉领着四兄弟向李菀桑辞行。
一个早晨净赚4700两,李菀桑这会看他们跟看金子似的,眼馋得很。奈何她多方挽留也未能改变他们要离开的念头,只得极为不舍地目送他们远去。
多肥的羊群啊怎么说走就走。
李菀桑踮起脚遥望,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感叹道,“系统,像他们这样愿意花钱的顾客,可遇不可求啊。”
【我看他们不像自愿的。】系统忍不住拆台。
“怎么不像,系统你一个电子生物,哪懂人类。”
它硬盘里有500T关于人类行为分析的内容,它怎么可能不懂。
【恭喜宿主任务四:招待1名以上客人,已完成】系统懒得同狡猾的人类争辩,决定转移话题。
“噢,是不是可以掷骰子了。”李菀桑果然不再纠缠上一个话题。
【是的,宿主需要现在摇骰子吗?】
“要!”李菀桑跃跃欲试。
根据系统游戏规则,玩家必须在购买并完成前一块地皮所有前置任务之后,才能再一次掷骰子,再根据点数移动位置到达其他格子。
目前李菀桑的位置在【荒地茶摊】,顺时针方向她的前六格分别是【邢教司(监狱)】、【蜀山派】、【无人村落】、【东铸造山庄】、【机会格】和【堕落街】。
四分之二的概率能买地,她必能投中。
捧着系统放出的骰子,李菀桑顺手一抛,胸有成竹。
四四方方的六面筛落到地面滚了两圈才停住,四个黑点夹着一个红点面朝天空,李菀桑瞬时呆若木鸡。
‘5’点中间那颗红点和小丑的鼻子一模一样,“joker——”,她居然被骰子嘲讽了。
系统没留意李菀桑的内心戏,还在走流程,它摊开巨幅地图,操作着地图上的小人蹦蹦跶跶跨过前四格,停在黄色【机会】格上。
接着变出一打黄色卡牌,从左到右排列,放置在地图中间。
【宿主,请抽取一张机会卡牌。】
每当这个时候,李菀桑都恨系统宛如人机。
“系统,你们这机会是好是坏啊?”已经对幸运死心的她,手指颤颤巍巍,在黄色卡片上空徘徊,迟迟不敢下手。
【宿主,机会有好有坏,谋事在人。】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李菀桑心中暗骂。
纠结许久,最后眼一闭心一横,食指戳在正中间的卡牌上。黄色卡牌旋即翻转,系统立马点燃一束电子炮竹,噼里啪啦十分喜庆。
李菀桑心头一喜,睁开眼。
轰隆隆——
晴天霹雳。
【发俸日,刚拿到工资的玩家决定在系统商城购物一番,花费2000两。】
“这是喜事吗!”李菀桑咬着牙控诉系统的电诈行为。
【怎么不算呢。】对系统来说,是好事。
“白日里赚的钱晚上就充公了,你真是好算计。”李菀桑不爽的表情明晃晃挂在脸上。
【谢谢夸奖。】
“我必须现在买?”
【也不是,宿主也可以等想买的时候再买,只是花完2000两之前不能再投骰子了。】
“那我暂时先不买。”横竖她今天运气也不好,李菀桑觉着再多等一段时间无妨。
况且,李菀桑打算再经营茶摊一段时间,不只是为了赚钱,还是因为游戏地图上其他地皮多数以江湖门派命名,想也知道那些地肯定常发生各式各样的武林纷争。
她不想蹚浑水,所以她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间的江湖势力划分、以及最近发生的大事等等,以防自己稀里糊涂卷入其中。
茶摊正适合她观察这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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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荒地南面边界处
一路向南,走出荒地深处,这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尽头毗连官道,愈往前走视线愈开阔,隐隐约约能瞧见梯田层叠、炊烟袅袅。
脚程再快些,约莫今夜进村庄休息一晚,明儿个白日里赶路,他们能在明日午时进入南域边城。
如此计算下来,阿玉和半夏赶路步伐不由加快,一齐提速的还有半夏的手腕,他左手摇铃右手把杵,铃音时而短促时而绵长,控制着他身后眼神空洞躯体僵直的四兄弟,踩着铃铛的节奏,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如果李菀桑在这里,定会大吃一惊,离开她的视线不久,半夏和阿玉便立刻把四兄弟做成了僵尸,不可谓不毒辣。
距离踏入官道不足百米,半夏将铃铛插在腰间,它会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短促但频繁的命令,隐藏在一举一动之间,也不怕遇到人,不是钻研此类秘术的人很难发现四兄弟是被他控制的。
就在这时,起风了——
鸦飞鹊乱,小径两旁绿叶沙沙作响,树枝上下摇曳,视线前方沙土飞扬,石块滚动。
狂风吹得阿玉睁不开眼,相应的,她的听觉灵敏程度更上一层,四周各种小东西噼里啪啦,枝丫断了、树叶裂开、石头间互不退让,来回撞击。
山雨欲来。
铮——
拔剑声凭空乘风出现,一道霞光幻影如流星般飞掠而来,透着剽悍锐利的杀气。
剑气杀来的那一刻,尖细的耳鸣相当于鬼哭狼嚎,阿玉眉头紧蹙,她强忍着难受拉着半夏迅速后撤。
多年来共同行走江湖,阿玉和半夏早已默契得如同一个人,在她有所动作的同时半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铃铛,震动手腕。
“叮铃——”
被俘虏的四兄弟,当即组成一道人墙,挡在半夏和阿玉面前。“噗嗤!”剑刃划破皮肤,血管炸裂,鲜血喷涌而出,四兄弟跳动的心脏陷入死寂,□□软趴趴地瘫倒在地,脱离掌控。
此时,狂风骤停,漫天黄沙散去,一击未中,长剑入鞘杀意随之消失。
孤僻的荒路风平波息,除了地上四具瘫倒的尸体,周遭又回归一刻钟前风恬浪静的模样,半夏和阿玉面色阴沉,戒备着虚空。
来人使剑,杀人于无形,只用一招,一招不中不缠斗又躲起来等待下一次出招,回顾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高手,有此习惯的,只有十步楼天字十号杀手暗影了。
何德何能,他们两个江湖小蝼蚁,居然被排名前十的杀手追杀。
背后之人又是发布悬赏令,又是雇佣杀手,大费周章要他们的命。
决计不能如他所愿,让他觉得这钱花得轻易。
“我更想活了。”阿玉站在碧空之下,裙摆的金边蝴蝶肆意飞舞,她无声地望着半夏,手指上下比划。
“是啊,不找到背后之人,破坏他的计划,一定会死不瞑目吧。”将冠顶的发带捋至背后,半夏回应打趣道。
要活命,凭靠他们自己怕是做不到了,现下能保他们不死的,唯有茶栈老板娘了。
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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