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的腥气拂面时,孟予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爬到角落。蔷薇枝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长起来,瞬间充斥电梯,将主人围护在内。
封闭空间的两面性在此时被放大到极致,和队友们关在一起的安全感有多重,此刻被异种堵在角落的恐惧就有多剧烈。
向导的精神体哪里挡得住物理攻击,花瓣与叶片被尖利的爪子撕碎,掉落一地。受痛的枝条开始反击,主动袭向异种的精神域。
但这些异种的等级虽然不高,可孟予尚且做不到同时对付一群,精神力分支时大时小,浪费了不少力气。
蔷薇的围护刚一出现漏洞,那些长在身体里的蛇头、青黑的长甲,就离孟予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牙齿间粘连的唾液,连空气也稀薄起来。
她只能努力蜷缩,向按钮区域挪动,试图让电梯离开这层楼。毕竟大厦的电梯与楼梯分隔甚远,即便闻风第一时间发现她掉了下来,杀过来也需要时间,而她觉得自己撑不到那一刻。
她本想去四楼,可若是哨兵们正往下找她,上四楼必定会和他们错过。
手指在按钮四的位置停顿几息,随后果断按下一楼。
电梯剧烈晃动两下。
孟予破罐子破摔地想,她既然能从四楼摔到二楼,那么从二楼掉到一楼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做完心理准备,电梯却没如她的意,开始平稳运行,连那道令人心焦的关门程序也省略了。
只是抵达的楼层不太对。
孟予眼睁睁看着空荡的一楼在视野中快速划过,显示屏的数字停在“B2”。
那是一个比二楼更陌生的楼层,学院的资料上根本没有记载过大厦还有地下层。
未知催生恐惧,日光也在下降的过程中消失不见,只有电梯顶部闪着电弧的人造灯勉强照明。借着这点微光,孟予看清了外面令人心惊胆颤的情形。
事实上,B2层并不存在,电梯一半卡在上层的轨道里,一半悬在空中,往下十几米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兴许已经不能称作坑洞,目光所见,整个地下都被挖空了,各式各样原本属于地面的大型器材胡乱摆放着,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异种。
人身蛇尾的原生异种。
孟予头皮发麻,她不知道高楼层有什么,但此刻的她无比确定,地下才是宴蛇的王国。
真是一个具有开辟性的消息,如果这个消息不是她孤身一人挂在半空中得知的话,她会更开心。
苦中作乐无法驱散惊恐,孟予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只要它们不抬头,自己暂时就是安全的。
可惜命运一向喜爱击碎希望,“砰”地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在了电梯顶端,声响传出去很远。
不仅如此,猛增的重量让电梯脱离轨道,出现大幅度倾斜,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电梯里残留的异种尸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几息后才听到落地声。接二连三的声响让醒来的宴蛇找准源头,慢慢汇聚过来。
地下空间极大,按理说不会出现空气不足的情况,可孟予却紧张到难以呼吸,满脑子都是死局已定的崩溃。
蔷薇枝条从外部环绕住倾斜的电梯,在门口给她创造落脚点。
可这一举动同样方便了下方的宴蛇,其中一只跳起来抓住了枝条,吓得孟予立即收回精神体,改用人力防滑。
电梯内没有任何借力点,孟予趴在地上,指骨用力到发痛,精心保养的指甲断了好几根,在金属底面上留下徒劳的划痕。
那个从二楼掉落下来的异种同样慌乱,攀在电梯顶部,畸形尾巴在空中胡乱甩动,时不时打在玻璃上。
孟予在心里将它骂了千百遍,但很快,在不停滑落的趋势下,她连抱怨的心思都生不出了,大脑急速运转。
在一连否定数个乱来的方案后,竟真让她急中生智,找到个不明效果但可以一试的方法。
下方聚集的异种齐刷刷仰着头,好奇地盯着那个晃动的大箱子。方才离得远,依稀瞧见里面似乎有个人类,怎么靠近后反而只能看见盒子的底端?
低智的它们不明所以,时不时变换观看角度,不过没让它们等太久,里面的人类越滑越下,终于坚持不住落下一截尾巴。
尾巴?
原来不是人类,无趣。
异种们显得意兴阑珊,冷眼看那个白色尾巴的同类从电梯上掉落,重重砸在低等种的尸体上。
“她真的很像人类。”
孟予半趴在尸体上,胸骨的疼痛还没缓解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心提到了嗓子眼。
伪装成异种这个方法简直漏洞百出,她也是走投无路才如此,可真到了面对怀疑的时候,又想着还不如直接被它们撕碎。
“但她身上的气息和我们一样。”
“她为什么不动啊?”
“可能是睡着了。”
“啊,躺在低等种尸体上更容易入睡吗?”
“我来试试。”
话音刚落,孟予感觉自己身边顿时涌现出好几只宴蛇,争相往尸体上躺。
孟予:……
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呢。
身边的尾巴越挤越多,让她本就闷痛的骨头更加难受,迫不得已坐起身来。
她一抬脸,宴蛇们的议论声又起。
“真的很像。”
“她还在那个盒子里时,我闻到过人类的味道。”
孟予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打量,刻意伪装的竖瞳心虚转动。
即便这些原生异种的上半身已经十分接近人类,但硬化的皮肤、探出的蛇信,以及奇怪的发声方式,都存在极强的非人感。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围上来,压迫力十足。
偏偏一只尾巴有红环的宴蛇还要凑到她身边,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人类吗?”
孟予学着他们的样子,吐了吐蛇信:“……不是。”
“她说她不是。”
“无聊,还以为能加餐呢。”
这句“加餐”让孟予的心再次提起,反复告诉自己,即便他们看起来非常好骗,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宴蛇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散开的空间让她终于得以大口呼吸。
这时,身后有谁推了推她。
孟予强装自然地挪动,回头问:“怎么了?”
那几只睡在尸体上的宴蛇摇摇头,表示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睡不舒服,我们要重新拼一下。”
孟予还没理解“拼”是什么意思,血液已经飞溅到她脸上。
他们扯断了那些尸体的手脚和头颅,只留平整的躯干,对齐摆放。
孟予愣在原地。
真奇怪,当奇形怪状的异化部位聚集在一起时,她能清醒地将这些丧失人智的哨兵看作异种,若是分开,她又生出自己和他们是同类的错觉,手脚也生出相同的幻痛。
温热的血液顺着少女的下巴滴落,让她的心更冷,整个人如行尸一般,生疏向前游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路过一只又一只宴蛇,在四通八达的通道里乱窜。直到游入一个堆满人类首饰的角落才停下,将这个明显有主的地方暂时占为己有。
脸上的血干得差不多了,嘴巴一动,皮肤被扯得生疼。
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想办法联系队友,或者四处熟悉地形,可心底总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说,污染区的特殊磁场能截断所有电子信号,四处游动又会加大暴露的风险,所以隐藏才是最佳选择。
两股意识在她脑子里打架,连身边有人接近都没发现,直到那人出声:
“你是不小心掉到这里的吗?”
孟予猛地回神,那股明显属于人类的音调,让她本能生出希望,却又在转头后轰地破灭,甚至慌乱地往角落里退去。
来人体形高大,身上没有任何异化倾向,眼神也清明,甚至能从他身上感知到精神体的波动。
是个哨兵。
但他端着一盘人\\肉。
男人慢吞吞地在石块上坐下,从盘子里捡出一根人指放在嘴里嚼,不忘跟孟予搭话:
“腰上那个是夜视镜?这种高级货,只有白塔核心区的学生仔用得起,你是从那来的吗?啊,也是,向导基本都住在核心区。”
孟予正晃动尾巴,悄悄后退,没答。
男人也不生气,懒散地靠在墙上,手指点了点她,“你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别挂一身人类的东西。”
孟予退到洞口,视线在男人和外面的宴蛇之间来回移动,显然是在衡量谁更危险。
可笑的是,一时她竟分辨不出。
男人似乎很想与人聊天,孟予不说话,他就主动找话题:“小孩,你猜我多大了?”
孟予始终保持警惕,打量着他,这人脸上虽然有一层显老的胡子,皮肤的紧致度却如二十出头似的,于是她预估是:
“三十左右吧?”
男人一笑,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孟予看不见的地方,转而点起一根卷烟:
“我四十了。”
他没在孟予脸上找到自己想看的震惊神情,啧啧两声,吐了口烟圈。
“你是向导,又是女人,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话虽如此,他却仍旧不减聊天意愿,像是在自我证明,又像是自我安慰,喃喃道: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留在这?其实留在这有什么不好呢?既不愁吃喝,王蛇的滋味又比女人更绝顶,甚至她的体//液还能延年益寿。”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语气不掩激动:
“你知道吗,和宴蛇上\\床是很爽的,蛇性本淫,她们更胜,能带给我极致的快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容易成瘾,所以,她不宠幸我的时候,我只能来这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从那堆人类首饰里挑出一串珍珠项链,放在手里摸索:“这个,吞到第九颗的时候,能正好压在我的敏\感\点上,很爽。”
孟予沉默了好一会,勉强憋出:“但他们会吃人。”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不对,吃人什么的,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
但男人给出不同的反驳:“异种会吃人,难道蔷薇王座上的那位就不会了吗?”
孟予瞪大眼睛:“姨……咦咦咦,你怎么像是陛下的失败追求者一样,得不到就抹黑,她怎么可能吃人啊?”
“我说的吃人,和你说的不一样。总归,欧斯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是向导,是受益者,自然感受不到。”
孟予·欧斯:……
突然安静的环境中,出现了越发清晰的沙沙声,那是尾巴游动的声音。
“亲爱的,你背着我找了个小甜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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