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餐厅极大,汇聚的宴蛇数量远比孟予挂在电梯里时看到的更多,但只有尾巴是纯色的宴蛇才被允许上桌。
王蛇施施然坐在主位,二十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正给她捏肩。
孟予被安排在她左下首,小心模仿其他宴蛇的动作,尝试多次才“生疏”地坐上椅子。
下意识放在桌上的手臂,沾染到一阵湿润触感。按压几下,桌布的边角便滴出红色液体,顺着她的尾巴流向地面。
原来桌上铺的根本不是什么红绸,而是被鲜血浸透的布料。不知怎的,竟一丝血腥味也没有。
周边越燃越旺的火炉烤得人心焦灼,孟予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崩溃,王蛇却还要和她聊天:
“你家里的长辈们还好吗?我有些年头没见过她们了。”
早在王蛇将她错认成另一种族的走失儿童时,孟予就提前预想过致命的话家常时刻。只见她露出些许无聊神情,漏洞百出地说:
“我走的时候……啊不是,我不是异色族的,姐姐你误会了。”
王蛇秒懂,敢情这孩子还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女孩。
“行,不聊这个,先开宴吧。”
她的声音不小,却也不是足以覆盖全场的音量,可喧闹声偏就停了。
不知从哪传出的锣鼓声吓了孟予一跳,好在身边所有生物都沉浸在欢快里,无蛇发现她这点异样。
天然承载激昂、喜庆的锣鼓声一出,似乎连照明的火光也生出几分篝火晚宴的热闹之感。身穿侍者衣服的宴蛇们鱼贯而出,有些扛着巨型烤架,有些搬着锅,很快在空地上组成完备的烹调器具。
孟予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十分荒谬。
完全异化的哨兵会长出非人躯体,叫人打眼一看就知,应该被归在怪物行列。可真正的异种却在此尽力模仿人类,甚至等级越高的异种,似人程度也越深。
所以,人类算是最高等级的异种吗?
孟予被自己这个离谱联想逗笑了,直到宴蛇带出今晚的食材,她苦中作乐的心思才彻底消散。
尽管事先早有猜测,但看见一群如同流犯一般被绑住手脚的人类出现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数量很多,粗略估计,有二三十人。奇怪的是,男女老少都有,且无精神域波动,不像是进来探索被抓的人类。
耳边传来二十一平静的询问:“今年只买到这些吗?”
王蛇也很无奈:“是啊,听走夫说,人类那位统治者修改了出境规则,他们很难带人出来交换。”
孟予听得沉默,她原以为是异种如圈养牲口般强迫人类繁殖,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年纪,没想到是人类主动以人换物。
很难说这两者之中,哪一种真相对她的冲击力更大。
“小甜心?”
王蛇的呼唤叫回了孟予神游的思维,她才发现人类又多了一波,这次全是哨兵,其中有几人身受重伤。
所有人类都被安排入座,穿插在宴蛇中间。
一个手臂有着太阳花纹身的哨兵坐在孟予对面,扯住王蛇的手不放:
“王,今年我还要参加吗?二十一都没参加……”
王蛇安抚地拍拍他:“好了,小十九,不一定会轮到你的,别害怕。”
这句话显然没起到什么效果,哨兵更加坐立难安,时不时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正宣读规则的二十一。
“击鼓传花,想必大家都玩过。鼓声停下时,传花在谁手里,谁就是今晚的晚餐,不论人蛇。”
此话一出,几名重伤的哨兵立即试图反抗,但很快又被镇压下去,仅仅引出轻微的骚乱。
同样身在席位的孟予死死掐住自己的尾巴,才没有出现过于激烈的反应。
没有任何缓冲时间,游戏立即开始。
餐桌中央忽然收回两块桌面,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上升的蒙眼敲鼓蛇,孟予感受到桌下的动静,低头发现蒙眼蛇所站的平台覆盖整个桌面底部,相当于第二层。随着他的上升,第二层也从紧贴地面的踏板,变成了抽屉似的存在。
恰好能放下在座宴蛇别扭的尾巴。
这一桩与周边泥土墙面格格不入的机关,让整场宴会的怪异之处升到顶峰。
不规律的砰砰声中,孟予几乎分不清那是鼓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花费许久才找准传花的动向,而后悄悄计算自己和传花之间的人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太无聊了。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被当做传花的竟是一朵刚摘的绣球花,可惜遇见的都是些不懂怜花惜玉的生物,递到孟予手里时,只剩一截花杆。
孟予如同拿到烫手山芋般,火速将它丢给下一位,才得以短暂地放松。
鼓声停在她脱手的下一秒,花梗被那个序号为十九的哨兵握在手里。
之后发生的事毫无悬念,他的求饶和唾骂都成了调味品,伴随着痛呼被一同切碎。
孟予分到一截小臂,太阳花纹身一半在她碗里,一半在旁边的宴蛇嘴里。她小心抬头,王蛇吃的不知是脾还是肝,血太多了,她分不清。
“吃吧,别客气,我特意让他提前练了手臂肌肉呢。”
孟予的眼神动了动,敏锐察觉出其中的深意。
游戏仍在继续,直到第二轮结束时,她终于发现了其中关窍——
第二层桌面,是宴蛇放尾巴的搭板,也是他们作弊的利器。
没有人故意拿着传花不动时,传递速度便近乎固定,在人类前的第四位宴蛇,会以尾巴敲动二层桌面,如此,同样身处其上的敲鼓蛇就能准确得知停下的契机。
什么不论人蛇,原只是一场输赢早定的骗局。
无力感淹没神经,让她的五感变得迟钝,连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只麻木地传递着花梗,装作玩得很开心。
第十五轮,亦或是二十轮后,席位上所有宴蛇都分到了食物,这一场掺杂着欢笑和惊恐的游戏终于迈向终点。
存活的人类瘫软在椅子上,耳边尽是同族被咀嚼的声音,有人试图自杀,有人跪地求饶,但大快朵颐的宴蛇们无暇理会他们。
孟予和几个宴蛇幼崽玩在一起,“大方”地将自己碗里的肉送给她们。昏黄的火光印在她脸上,掩盖了她过于苍白的脸色。
流程还在继续。
剩余的人类很快被赶到王蛇面前,等待她宣读最后的审判结果。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新落网的哨兵,身上还带着伤。
王蛇心情极好,笑眯眯地问:“有人愿意留下服侍我吗?”
无人应声。
王蛇换了种问法:“你们总得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孟予离得很近,但扎堆的人类没能带给她任何归属感,反倒令她升起另一种忧心。
尽管她尽力伪装,但人类的特征依旧十分明显,几乎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程度。最明显的就是皮肤,宴蛇的皮肤总有一股泛青的石化感。
事实证明,她的忧心不无道理,群压的结果必定是同室操戈,很快就有一个跛腿男人指向孟予,邀功似的大喊:
“王,她是人类。”
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凑到王蛇身边,试图学着二十一的样子,靠在她身上邀宠,却被王蛇一把掐住脖子。
“再说一遍,她是什么?”
“王……我,确定,她是人——”
“咔嚓”一声,跛腿男人的脖子被生生扭断,没等倒在地上,旁边的宴蛇已经将他拖上饭桌撕扯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花间,没有怀疑,也没有辩解,但那瞬间升顶的恐惧也足够孟予后怕,她僵硬地转动脖子,谎话张口就来:
“我在家里时,就常被指成人类,不曾想,到这里也一样。”
她呆愣的表情被王蛇理解为难过,她招招手,那个跛腿男人的心脏就被放进了孟予的碗碟里。
“我还当你的白化情况在异色族不算少见,没想到……”王蛇少见地表露出安慰意味,“小甜心,不必自卑,在我们这个等级,不靠表面的形态特征辨人。”
岂料她说完,孟予心底更慌,生怕自己身上的涂液在下一刻失效。
想到涂液,她又不由得思考起队友的去向,电梯既然掉了下来,他们会不会也下来找她?
“小甜心,怎么不趁热吃?”
孟予放下刀叉,摇头:“一想到他说我是人类,我就反胃。”
王蛇表示理解,再次招手让剩下的哨兵都上前,指着他们问:“想吃哪个?”
孟予面上冷静,装模作样地用目光挑选,实际桌下的尾巴已经缠成麻花。
二十一也在看那些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人类失心即死,我也想让你尝尝我的心是什么味道,免得你总怀疑我看上别的女蛇。”
王蛇顿时大笑出声,也顾不上哄孟予,搂着二十一亲了两口:“亲爱的,你的心一定是甜的。”
“那你今晚还要去找新人吗?”
王蛇歪头靠在他身上,有些犹豫:“今天抓的那些,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长得如何……”
“不能让其他宴蛇替你去看吗?”
王蛇瞧见他脸上的神伤,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就让小甜心替我瞧瞧。”
被点名的孟予茫然抬头,听见王蛇吩咐:“玩累了吗?今晚先休息,明天你替我去看看新抓的男人长得如何,若是太丑,就丢到锅里去。”
孟予捕捉到“休息”一词,明白自己终于能离席了,立即点头应下差事。
临走前不忘找了两件衣服,打算带给凌文,虽然王蛇没对此发表意见,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解释道:
“一直裸着只会降低他的羞耻心,只有间歇性地扒\光他,才能达到惩罚的目的。”
王蛇夸她:“你上手很快。”
孟予的恭维按键立即触发,以“都是姐姐教得好”为开头,一连说了许多自己也记不清的溢美之词。
宴厅的欢闹并未落幕,孟予穿过一众兴奋的宴蛇,逆行离开,找不到路也不敢求助,自己闷头转了好几圈,终于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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