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天气多变,方才还灰蒙蒙的天,眼下反倒有放晴的迹象,只不过这点暖阳并不能消解甲板上泾渭分明的对峙气息。
沙沙的移动声一直持续到船头围栏,孟予也被迫后退,与埃莉诺拉一行人隔着大半个甲板的距离对望。
躲在她身后的宴蛇银尾绿发,为了照顾孟予的身高,尾巴在甲板上拖出两米远。长至腰间的发丝结成一簇簇,如同风干的水草。
她身上血气极重,呼吸也不稳,明显是有伤在身,说起话来却丝毫不露怯:
“当年你登位时分明说过,人类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来大肆屠杀我的子民,是什么意思?”
这话毫不遮掩地指明埃莉诺拉与异种有所勾结,不知情的路一川满脸愕然,悄悄看了两眼处变不惊的皇帝陛下,随后视线一转,想和队友们做些眼神交流,却只捕捉到他们见怪不怪的神色。
路一川:?一个两个这么能装
他转头想从孟予身上寻求认同,没想到她更平静,还有心思去看路过的海鸥,浑然不像是被劫持的人质。
路一川:……
孟予接收到他的目光,无奈地望回去,从头到脚都充满生死看淡的无所谓气息。
没办法,她实在紧张不起来。
在场有两个s级攻击型向导,还有s级哨兵,她很难想象背后的宴蛇要怎么当着这些人的面杀了她。
至于会不会受伤……受伤正好,这样就有借口躲进房间里不见人了。
一片寂静中,埃莉诺拉掀起额前黑纱,湖蓝色眼瞳漫不经心地扫过孟予。
孟予瞬间站直了,神情转为严肃,表示自己正认真地当着人质。
皇帝陛下这才施舍般开口:“涅墨,条件我早已给你,拿不出我要的东西,无论你劫持谁都没用。”
以她的行事作风,绝使不出“她对我而言无足轻重”之类的反将法,她只会轻柔地说:
“你应当清楚,当着我的面,你不可能杀得了她。”
孟予对此早有预料,身体紧绷,时刻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做着准备,毕竟谁能忍受这种当众的蔑视和羞辱。
果然,下一刻她便感觉脖子被束得更紧,身体也被提到另一个高度,脚尖勉强着地。
涅墨显然也是个不说废话的个性异种,只用行动证明传达自己的意思。
她这番毫无征兆的威胁搅得众人一惊,闻风脸上的镇定终于四分五裂,既忧又怒,却不得不克制情绪:
“陛下!请您以阿予的安全为先,其余的事,都可以再谈!”
尽管隔着那么远,孟予也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她想说自己没事,这个名叫涅墨的宴蛇并没有掐实,给她留了呼吸空间,只不过脖子被扯得有些痛。
但涅墨不许她开口,冰冷锋利的指尖按在她脖子两侧,警告般捏了捏。
另一边的埃莉诺拉对敌手的突然发难无动于衷,她也没有刻意无视闻风,而像是眼前根本没有这号人一般,不紧不慢地维持自己的节奏:
“涅墨,我的耐心有限,立刻放下她,否则你与后舱里那二三十条小蛇,或许再无相见的机会。”
孟予一听,连假装挣扎的动作都顿了顿,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原以为,埃莉诺拉的目的是将她送到涅墨手中,以此平衡双方地位,引涅墨出面和自己谈判,可如今反倒像是逼涅墨在小蛇和她中间选一个?
表姐也全程没有开过口,这不太符合她的性子。
孟予一边尽心当着人质,一边努力思考自己成为人质的用处,纠结难定时,耳边突兀出现了鸟类的振翅声。
涅墨的反应速度比她快得多,几乎在孟予听见声音的瞬间,已经带着她往一旁急掠退去,这一动作给孟予带来的伤害尤胜被原地提起,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身首分离了。
急匆匆挨过混乱后,孟予再次找回视野和理智,清楚看见埃莉诺拉冷淡地瞥了闻风一眼。
他没有继续动手,表情也并非冲动。雪鸮缩小到寻常鸟雀的大小,安稳停在他肩膀上。
孟予心中明了,闻风虽不清楚埃莉诺拉目的何在,却猜到她需要一个推进进程的契机,于是大着胆子召出精神体攻向涅墨。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尽管结果并非是他想要的。
涅墨状若被激怒,以蛇尾杵地,猛地起身,口中发出攻击前的激烈嘶吼声。
近三米高的s级异种,给人造成的压迫感难以忽视,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摆出应敌架势。
这一反应空档被涅墨充分利用,抓着孟予的后衣领径直越过围栏,往海里坠去。
蔷薇号高几十米,甲板距离海面少说二十米,孟予吓得尖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攀在涅墨身上。
耳边风声呼啸,灵魂和身体都仿佛在过程中分离,但坠落时间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长,快到她还没听见队友有没有扑上来救她,海水已经淹没了口鼻。
情急之下,她根本顾不上隐藏精神体,和涅墨颇为相似的白色蛇尾破水甩出。可涅墨意在逃跑,哪里肯准许她浮到海面上去,抓着她一条胳膊,迅速下沉。
孟予紧闭双眼,没发觉天光在下潜途中逐渐消失,对于时间的流逝也失去了体感,她只觉得涅墨速度太快,海水刮得她耳朵生疼。
肺里的空气一直被挤压,将孟予压抑许久的怒气催了出来,她在心底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通,想起谁就骂谁,正骂完闻风是蠢鸟——
一句“再也不想见到姨母”脱口而出,声音传出去很远。
孟予:……
她猛地闭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岸,像条咸鱼一般伏在礁石上。
四面仍是海,只有脚下这块称不上小岛的土地,让一人一蛇得以暂时歇脚。
天色渐暗,温度也随之下降,孟予拂开眼前湿漉漉的头发,默默将尾巴放回海里,以确保自己不会在风里失温而死。
躺在一旁的涅墨伸手拽住了她,声音有些虚弱:“往哪跑?”
孟予弱弱回答:“不是逃跑,我有点冷。”她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事实,“其实咱们还不如待在海里。”
涅墨没有回答,挣扎着坐起来,她一动,腰间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被她随意地用手捂住。
孟予缩了缩脖子,看出涅墨短时间内不会杀她,开始了大胆试探:“那个,蛇姐姐,你——”
涅墨忽然转头盯着她,表情十分郑重:“我才是你姨母,你母亲是我同巢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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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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