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刘清河决定还是从沈夏入手。
沈夏那天走的时候并不愉快，原本她给人的感觉是从容淡定的，但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她很显然被俞燕回刺激到恼羞成怒，那张漂亮的脸好像顿时没了生气似的。假的毕竟是假的，无法真正成为那个人。
和刘清河见面之前，沈夏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挣扎，她觉得自己的面子没了。但刘清河一遍一遍地找她，她又有些心软，这样给她打电话的男人没几个了，刘清河是其中最正直最善良的一个。为了一个病人尚且如此，不知道他的爱人会多么幸福。
刘清河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里等着她，她来的时候，依然获得了相当多的瞩目，她仿佛很受用这些，款款到来，坐在刘清河对面的椅子里。
刘清河要问什么，其实她很清楚，无非是要找俞声。
沈夏也不兜圈子了，“俞声的事我了解得不是很多。”
刘清河：“我知道，我也不想这么唐突地打扰你，但我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所以能不能请您帮个忙，我想见俞声，和她聊几句，哪怕她拒绝见俞燕回都没有关系。”
沈夏看着刘清河真挚的目光，心又软了，她喝了一口咖啡，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说：“那我试试吧，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她。”
沈夏翻了翻手机，最后给了他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我也是从别人那打听来的，我没有打过，所以不知道对不对，你自己碰碰运气吧！”
刘清河双手接过她的电话，“太感谢你了。其实，你也想找俞声帮这个忙是吗？”
“在答应和你见面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做。我只是觉得，或许只有她能唤醒俞燕回。”
“俞燕回那么对你，你不生他的气么？”
“我认识的俞燕回不是这样的人，他病了，所以才会这样。俞燕回是每个女孩子都向往的男人，我知道那不是他的真面目。”
刘清河笑了一下，心中不免为这个女人遗憾。俞燕回多重人格的故事中以及梦境中，都没有沈夏的存在，但沈夏却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他考虑。
“好，如果 俞燕回醒过来——”
“——如果他醒过来，什么也别说，就当我没有见过你。”
这个世间，总有一些故事慢慢地落幕，无声无息，没人知道。
刘清河点点头，“好。”
刘清河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的停车场，电话响了几声后有人接听了。
“你好，哪位？”
“你好，请问是俞声吗？”
“我是。”
刘清河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我是怡心医院的医生，也是俞燕回的主治医生，这样打给你很唐突，很抱歉，但我，不，是俞燕回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里的女声很冷静，自始自终没有对他的来电表现出丝毫意外，“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人格分裂，这件事您知道吗？”
“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能不能请您来见他一面，哦，我不会强求您的，您放心，我完全尊重您的意见。”
“那就这个周末，在你们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见个面吧，可以吗？”
“当然当然，那周末见。”
“再见。”
放下电话的时候，刘清河双手抹了抹脸，事情发展地太过顺利，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周末那天，刘清河很早就出门了，他早早地等在了咖啡厅里，俞声出现得很准时。
虽然已经对俞声的美貌有所准备，但见到真人的那一刻，刘清河还是被震撼到了。
沈夏已经很美了，但俞声的美又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除了美还有风度，是的，她是一个非常有气质有风度的女性。
她似乎刚刚从工作场合赶来，拎着一个小挎包，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鼻梁上一副金丝边眼睛，职业利落。
“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到的。”
她并没有迟到，但她很显然觉得自己掐点到这件事有点不妥。
刘清河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到早了。”
“俞燕回现在什么情况？”
还没等刘清河开口，她倒先问了。
“俞燕回的人格还没有回来。”
她一点都没有惊讶，说：“那其他人格呢？”
“被一个叫零的人格杀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格，一个是零，一个是俞燕回，但俞燕回就是不肯出现。”
俞声沉默了一会儿，刘清河也知道情况复杂，一时半刻地也说不那么详尽，“时间仓促，其实我应该把他的病情——”
“——你是说，他的其他人格全都死了？”
“对，全死了。”
俞声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刘清河察觉到她有悲伤的情绪，便没有作声打断她。
过了一会儿，她整理好了情绪，声音却有些发颤了，“所以你叫我过来，是想刺激俞燕回出现是吗？”
“的确是这样想的，您是不是对俞燕回的病有所了解。”
“是，算是有一点。”
“那您和俞燕回之间……”
“我们曾经很亲密。”
“哦……后来，你们分手了？”
“嗯。”
“是这样的，他的每一重‘梦境’里，都有你的人格，并且你的人格和俞燕回的人格很相爱。对，他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俞燕回，而真正的俞燕回一直不肯露面。”
她的眼角滑过一滴眼泪，被她轻轻擦去，“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他随时都想见你。”
昨晚，俞燕回没睡好，一直在喊声声。医生们分析是沈夏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陷入记忆的漩涡，十分痛苦。
这个晚上，俞燕回依然没有困意，一直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刘清河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有些迫不及待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俞燕回对刘清河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刘清河说：“俞声要来看你了，这个周末。”
俞燕回看向他，脸色慢慢变了。
刘清河说：“对，真正的俞声，我们找到她了。”
俞燕回转回头去，声音很轻，“她答应来见我？”
刘清河点点头，“是的，她答应来见你。”
刘清河往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俞燕回站起来，一把抱住刘清河，在刘清河的背上拍了两下，“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他似乎有些激动，不住地踱步。
刘清河提醒他，“你这几天要不要好好睡觉，养养精神，这样也能有个好的面貌。”
他如梦初醒，“对，我……”他一边撸了一把头发，一边说：“我要睡觉 ，那我要睡觉了刘医生，请回吧。”
刘清河点点头，笑说：“那再见了。”
“再见再见。”
刘清河松了口气。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会是俞燕回的终点。
在联系俞声之前，刘清河就已经从沈夏那里了解了个大概。俞声本人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精神科医生，不过她长居海外，不常回来。这次或许是老天开眼，刘清河联系她的时候她刚好回国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或许是与俞燕回相处的时间过久，或许是因为人总是感情的动物。刘清河从最初的被动到现在的不由自主，他已经无法与俞燕回这个人划清界限了。
他从心底希望俞燕回能够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希望这个可怜男人的爱能够有个归宿。
这天晚上，刘清河有些兴奋，明明他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儿子来叫他好几次，他都说不困让他先睡，就这样，刘清河一直坐到了清晨。
今天下午两点，俞声就要与俞燕回见面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就连他结婚的日子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前妻在中午打电话过来，问他儿子最近怎么样，刘清河说挺好的，还长胖了些。前妻问他俞燕回怎么样了，刘清河说或许有转机。这个答案已经说了太多次了，前妻显然不太信，刘清河说这次是真的，他们找到俞声了。
前妻很震惊。俞燕回的事上过电视，当地很多人都知道，前妻很为这个人难过，想给他捐点款，后来听说俞燕回家里富得流油，前妻就往刘清河医院的基金会捐了点钱，以表心意。
听到这个好消息，前妻在电话里哇哦了一声，然后对刘清河说，俞燕回重回社会之后，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妻经常拿劝他要注意身体，别太累，别熬夜，但他总是控制不住，就像他总是无法把俞燕回单纯的当成一个病人。
下午两点终于到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着真正的俞声出场。
还是在那个会议室，俞声敲门走进来那一刻，虽然大家都已经对她的面貌有心理预设，毕竟之前已经来过一个长相差不多的，但当俞声真的露面那一刻，还是让大家震撼了。
俞声与怡心医院的一众医生开了个会，讨论了一下接下来大概会面临什么，以及该如何处理。有人提醒她病人可能有攻击性，让她别害怕，他们会在外面守着。
俞声点点头，仿若对即将发生一切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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