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见祝枝棠没吱声。
“不喜欢吃?”
“没有。”祝枝棠捏了捏瓶身,“谢谢。”
车里比外面要温暖许多,晃晃悠悠中。
纸袋子从祝枝棠手里脱落,掉在了座椅夹缝里。
她猛然惊醒,惺忪睡眼眨了眨,才意识到身处何处。
她将袋子捡起来,对上后视镜中某人略有笑意的眸子。
舔了下嘴唇。
“你要吃吗?”
话脱口而出,她自己也愣住了。
时聿在开车,她邀请他吃,这不是要喂他吗?
时聿看了她两秒,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祝枝棠放下心,又听身旁的人说:“手套箱里有毛毯。”
“啊?”
时聿:“新的。”
“好。”
可见某人早已经预料到她会睡觉。
祝枝棠不扭捏,将箱子打开,取出那个雪白的绒毯。
一个东西也随之落在地上。
祝枝棠低头去捡。
是张名片。
祝方方的。
她抻了下鼻尖。
不动声色将名片放了回去。
侧躺在椅子上,却毫无睡意。
快到基地时,祝枝棠装作刚醒伸展手臂。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声音不大不小,明明寻常的一句话,却让人心颤栗下。
“没睡着?”
大概是祝枝棠眼底的疑惑太过明显,时聿手指摆了摆:“先前你睡觉会动来动去。”
祝枝棠了然。
她这次贴在椅子上,一动都没动,眼睛定在窗户的光影。
顺话接过:“嗯,不太困。”
然后对着门口的监控挥了挥手,不一会儿,祝方方来接他们。
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异样,问:“是先体验一下,还是直接拿现成的?”
祝枝棠看向时聿,他迈步进了大门。
“来都来了。”
“今日对游客开放了一些,人可能有点多。”祝方方提醒。
时聿笑了笑:“没事。”
祝枝棠跟在祝方方身边:“品牌设计好了吗?”
“正在进行中,现在思考是自己建厂还是找代工厂。”
祝枝棠说了句:“可以建厂,方圆几里不只你的基地,还可以收购周围的农户。”
祝方方开怀大笑:“行,我考虑考虑,目前难的在资金这方面。”
祝枝棠没说什么,却抬头看见前面的人停了,正低头望着她。
阳光下的轮廓蒙上层淡光。
她偏头问:“哪边是对外开放的?”
祝方方指了指前面的人:“小李会带你们去。”
她口中的小李是个瘦削的青年,戴着白色的麻布手套,正露着白牙对两人笑着。
在看到祝枝棠那一刻,眉眼满是惊喜。
“你是在京大图书馆工作吧。”
“是的。”祝枝棠点了头,“是学生?”
小李显然很高兴,猛地点头:“以前我研究生的时候,去过主校区图书馆,见过你。”
祝枝棠看了眼时聿交叉手臂,正有滋有味瞧着他们。
她向前走:“在西校区?”
“嗯,主校区在市里,不太方便给我们这些农学生上课。”
西校区就不同了,在野外。
后半句话,小李没说。
时聿插嘴问了句:“怎么去主校区了?”
“第一次去是本科的时候,选课的时候没仔细看,一门选修课选成了主校区的。”小李继续说,“去上了几节课太折腾了,就和那位老师商量退了课,那老师还挺好说话的。研究生时主要是去查资料。”
开放区域的草莓棚不远,三人拐角就看到了。
小李从旁边拿了两个篮子,依旧见了故友般的欣喜,又寻找共同点问了一句。
“不知道你们认识那位老师吗,是英语系的一位老师。”
祝枝棠猝然掀开眼帘。
听到小李记不清地自言自语两句。
“姓苏……”
“好像叫苏简。”
他期待地看向时聿:“你认识吗?”
祝枝棠朝时聿看过去,时聿清冽的眸子如深潭,没有任何额外的波动。
只是对上了祝枝棠扭过来的眼神。
他接过篮子,慢条斯理脱了衬衣外套。
轻飘飘道了句:“不记得了。”
祝枝棠好笑地弯了下眉,在小李转过身问她之前,她拍了拍小李手臂,快步进了大棚。
.
两人像模像样摘了一会儿,主要是时聿很认真。
祝枝棠看了会儿就有些嘴馋。
再加上来往人很多,挤来挤去,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出了大棚,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祝方方定了餐,两人要去她的办公室蹭饭。
“给我吧。”时聿伸出手,他挽上的袖子还没放下,青筋脉络清晰在白壁手臂蜿蜒。
刚才也是这只手,扶住了祝枝棠踉跄的身子。
祝枝棠将篮子递给他:“谢谢。”
她去休息处将外套穿上。
要去交替时,就见时聿已经穿好外套,原本两个篮子此刻变成了一个,数量也比原先多了,他正将另一个空篮子叠在休息处那一列上。
一切做好,时聿直起身子,向祝枝棠走过来。
祝枝棠努努嘴,挣扎几秒:“你衣领没理好。”
“这里吗?”时聿理了理左边,见祝枝棠摇头,他又理了理右边。
祝枝棠盯了他片刻,凑过去踮起脚,将后面立起来的抚平。
退回身时,祝枝棠见时聿耳垂有丝淡淡的红。
她心顿了下。
一种莫名错觉浮在心头。
就感觉,她现在在调戏时聿……
荒唐想法一闪而过,另一个声音在脑海浮现。
装什么纯情男。
“好了。”祝枝棠没任何局促,还略带欣赏地扫视着时聿的脖子,似乎很顺眼。
太过平静的水眸,在某一瞬间,时聿对自己的失神很羞赧。
两人微妙的起伏,在祝方方大方的笑声下被掩盖。
吃过饭,时聿和祝方方交谈,祝枝棠自己在基地打转。
秋季,万物凋零,大棚里却生机勃勃。
她闭上眼感受到风肆意从她肌肤掠过。
很久以前她家门口有棵柿子树。
在这个季节红柿便会挂满枝头。
她会拉着妈妈的手指着最红的那一个,喊着要。
妈妈会蹲下来看着她手指的方向,说:“等爸爸回来,让他给你摘。先写上你的名字。”
妈妈握住她的手腕在空中写了个“棠”。
孩子的童音和女人的倩音,就在空中回荡。
直到被风吹得指尖发麻,祝枝棠才回了身。
看到身后男人单手插着兜,风扬起他额前碎发,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
那双眸子半阖,直直看着她。
半响才开口:“你姐姐让我来问你,你要几箱草莓?”
“两箱。”祝枝棠走到他身旁才开口,嗓音冷冷清清。
“你很喜欢柿子?”
时聿瞥了眼那实验田格外突兀的一棵柿子树。
“不喜欢。”
祝枝棠扯出个笑容。
突然有些明白,时聿那句“不记得”的心境了。
.
装好车,两人道别回去。
没开到道路上,副驾驶的人突然开了口。
“可能要麻烦你,往这个地方拐一下,正好顺路。”
时聿瞥了眼祝枝棠的手机,看到“福利院”三个字时,眉心动了下。
“不麻烦,你把地点输到我手机里吧。”
祝枝棠输好,默不作声躺回座椅。
“草莓是给他们的?”
听到时聿问,祝枝棠解释:“嗯,去做过几次义工。”
车厢又是熟悉的沉默,时聿想再次开口时,后视镜的人不舒服地动了动。
这次是真睡着了。
车开进一个宽敞的道路,两边青柏挺拔直立,以坚韧的姿态迎着过路人。
“到了。”
时聿按照指示停在规定地点,才回头看祝枝棠。
身旁的人一动不动。
大概是折腾了一路,终于找到个还算舒服的位置。
“祝……”
时聿看到车子前站了个小男孩,板直着背,定定看着他。
突然出现,毫无准备,那没有表情的脸格外苍白。
时聿又侧头,推了推祝枝棠的肩膀。
“祝枝棠。”
祝枝棠骨碌下眼睛终于睁开了。
“不好意思,今天太累了。”
随而推开门,那个小男孩倏地跑走了。
“小应——”
被唤的小孩只回头看了眼祝枝棠,并没有停下脚步。
祝枝棠和时聿抱着箱子往院里走。
除去给孩子们的两箱,还有时聿添了一箱给工作人员。
时聿将箱子放在桌子上就见孩子们熟络地凑近祝枝棠。
难得地见她展露笑颜。
她笑起来睫毛弯弯,水眸波光闪闪,那红唇比眼下的草莓还要红艳。
夏月说,这个女人高傲但媚俗。
从不坦露真心。
时聿垂下眼角,自嘲笑了下。
某人从未对他有过想法,是自己太过自信了。
他瞥到角落里一个孤寂的身影,挑了个洗好的草莓走过去。
“小应?”
男孩干瘦,显得眼睛大又突。
他抬头看着他,瞳眸是抵触和好奇:“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不是。”
时聿笑着摇头,托起他的手将草莓塞过去。
“你怎么不过去?”
草莓很大,占满了小男孩的手心,他捧着啃了一口,没有接时聿的话。
一颗草莓吃完。
小男孩突然说:“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过来的吗?”
“并不是因为爱我。”
时聿愣了两秒,看他纯粹眼睛,心猛然被揪了下。
“因为爱你,才会心疼你。”
他指着祝枝棠的方向。
“那位姐姐也是如此,她爱着其他的孩子,也爱着你。她记得你的名字,而且远远就能认出你,这也是一种偏爱。”
小男孩慢慢垂下头,莹白的小脸隐在发丝后。
时聿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一起去吧。”
“小应。”一位女孩喊住他,将手里草莓递给他。
祝枝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了小应并没有闪躲的视线。
小女孩给完又钻进了祝枝棠的怀里。
两颗草莓大而红在阳光下圆润饱满。
小应挑了个略大的递到时聿面前,若有所思:“这个也算偏爱吗?”
他乌黑瞳眸发亮,时聿俯身笑着:“是,我不吃你吃,这也是。”
小男孩很是珍贵地将草莓捧在手里。
……
祝枝棠从车外后视镜看到小应站在人群角落欢送他们。
直到视野看不到,她才回过头。
“你和小应说了什么?”
“没什么。”时聿解答她的疑惑,“大概是见我是同性,多聊了几句。”
祝枝棠瞥了眼他平淡神色。
收回了目光。
到达市里,快了许多。
在四点前,回到了医院。
祝枝棠下了车,又敲了敲车窗,没等降多少。
那“谢谢”便出了口,随后摆摆手去了医院方向。
进了病房,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转头看向她时。
祝枝棠在余光中能感受到付清冉乱飞的五官。
“来了。”陈灼站起来,“本打算送清冉回家的,她说一定要等你回来。你们约好的。”
祝枝棠点点头:“怎么突然来了?”
“正好问清冉恢复得怎么样,她说今天出院,我想来了还能帮帮忙。”
祝枝棠:“谢谢了。”
“不用。”陈灼转身去整理堆积的礼品,“你们先去办手续吧,这里我来负责。”
这次轮到付清冉说谢谢了,她挽住祝枝棠的胳膊,小声幽念:“太他妈的尴尬了,你再不来,我要死在这里了。”
“他怎么来了?”
“我哪知道,我就开玩笑说了一句等你回来接我,他说要来帮忙,啪将电话挂了。”付清冉醒悟,“原来如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祝枝棠拍了拍付清冉的手,示意她老实些。
付清冉吐吐舌头,嘴角下咧着,虽说已然习惯有人讨好祝枝棠。
但是陈灼何许人也,她得惊讶下,才对得起他的身份。
来了个帮手,出院就异常顺利。
外人进南江府需要登记,祝枝棠说明了付清冉的情况,保安处大爷表示记住了,三人才进了公寓。
一趟没搬完,陈灼又下了楼。
出电梯时,一个孤拔挺立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其实他并没注意,只是他手里有袋草莓。
先前听付清冉说,祝枝棠去摘草莓了。
他却见她两手空空。
不仅如此,车里半颗草莓也没看到。
陈灼鬼使神差停了脚步,向电梯里看去。
电梯在即将关上时,那人抬起了头,幽沉的眸子没有喜怒。
电梯停在了17层,听到电梯叮咚响,付清冉拉着祝枝棠进了电梯。
“没事,我在医院待得快要发霉了,就去楼下转一圈,能出什么事?”
祝枝棠不再劝她。
两人进了电梯。
见电梯停在16层不再动弹,付清冉问了句:“你楼下是谁啊?”
就见身侧的女人,瞳孔骤然一缩,就……
付清冉满眼错愕之色。
此刻,电梯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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