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祝枝棠去上班。
南江府地下车库中那个位置依旧是空的。
她步子停了下,眼眸一沉,径直走了。
周一的京大和往日一样平常,祝枝棠起身绕过书架,找到正在整理书箱的刘晗。
“小晗。”
刘晗正皱着眉找位置,听到有人喊她迅速抬起头。
“怎么了,祝老师?”
祝枝棠双手交叉倚靠在书柜上,但眼眸低垂着,与平日冷淡不同,带着不知所意的情绪。
“你们时老师今天什么时候的课?”
“时老师?”刘晗眼珠转了一圈,才道,“他请假了。”
“请假了?”祝枝棠将手放下,往前走了一步。
她这一出声,本还在打哈切的付清冉,立刻跟了过去,隔着几个架子偷看。
刘晗对祝枝棠这么大的反应莫名紧张,硬着头皮:“嗯,他出差两个月回来也没上课,他这个学期的课转给一班的老师了。”
“也就是说,直到下个学期是见不到他了。”
祝枝棠闷声笑了下,眼角笑意很快滑落,眼眸转向别处。
刘晗:“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没他的课了。”
祝枝棠转身,往门外走,胳膊被付清冉拽住。
付清冉劝她:“别冲动。”
“没有。”祝枝棠视线从胳膊上的手,转到付清冉脸上,“好歹得问问祝谕,他把人逼哪去了。”
“他会告诉你吗?”付清冉压低声音,“现在这个局面明显就是他想要的,你应该相信时聿。”
祝枝棠垂下嘴角。
付清冉敏锐察觉:“你不相信他。”
“没有。”祝枝棠又抬起眼睛,“我怕他不相信我。”
“时聿想躲你,可能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也可能有些情况没处理好。”付清冉理着思路,“与其挣个鱼死网破,还是得留些薄面。”
祝枝棠知道付清冉再劝自己,表情缓和些。
她重新回到工位,将躁动不安的心一点一点压下去。
不管怎样,先把时聿找到,当面对质。
下班后,祝枝棠开车去了与南江府相反的方向。
到达医院楼下。
祝枝棠经过走廊落地窗时,看了眼窗外的青柏,已至初夏,周围的绿意将其包围,不似冬日那般孤寂,倒郁郁葱葱。
祝枝棠敲门,李阿姨笑眯眯迎接她,还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
祝枝棠淡淡勾唇摇头,但抵不住李阿姨的盛情,只好接下。
今天时阿姨面色很好,她躺坐在病床上,笑颜慈祥地望着她。
见祝枝棠咬了口苹果,才喜笑颜开。
祝枝棠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她斟酌着词如何开口。
时母却先开口了:“枝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先前工作忙,自你出院没来过几次,以后会经常来的。”祝枝棠声音轻轻如水滴落地。
时母盯着她看了会儿,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以前我和我先生在一起时,性子总是沉稳,但骨子里却是十八岁小孩子,喜欢些可爱粉嫩的玩意,旁人都不知道,但唯独他看出来了。”
祝枝棠不知道她为何讲了这番话,但顺着话问了句:“所以这手镯是叔叔给你买的。”
“嗯。”时母抬起手,那粉色柔光将她白皙细腕衬得更加温婉,“当时只当寻常,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珍贵时光。”
祝枝棠听明白了,忙不迭问:“时聿来过吗?”
“没有。”时母摇摇头,“小聿是个好孩子,聪明上进,靠自己双手挣得份誉名,但是终究心思敏感,做事总喜欢留一分。”
“祝小姐,你终究姓祝,纵使脱离过锦衣玉食,但骨子里浸润的那份底气是我们给不了的。”
祝枝棠望着床上微喘气的时母:“时阿姨愿意为病重的丈夫脱下孔乙己的长衫,来林家,我不觉得什么比不了。”
“你和你母亲真像。”时母咳了几声,“我无依无靠没什么放不下的,小聿心思重,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明白时阿姨。”祝枝棠重重点头,“时聿能走到这种成就,他不应该妄自菲薄。”
“六月,区坞的栀子花要开了,正是扫墓的好季节。”
“谢谢。”祝枝棠站起来,拿着吃了一口的苹果走了。
南江到区坞高铁要一个半小时。
祝枝棠订了明天最早的票。
回到家,灯打开的瞬间,屋内最亮处是一幅难以忽略的画。
这幅画很简单,没有平日用心的笔触,却是祝枝棠最喜欢的一幅。
她盯着画中人。
画中人也盯着她。
祝枝棠这一生过得并不顺心,总觉得那个万般宠爱的小公主,在母亲去世那一刻便没了。
她顽强地生长,带着满身刺,控诉着父亲。
父亲同样拿起刀枪对着她。
互相对峙,互相伤害。
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爱着完整的她。
她也不会信。
是不是他也这么想的。
.
请假并不容易,所以祝枝棠先斩后奏,直接坐上去区坞的车。
听那头电话副馆长怒斥她半个小时,又听付清冉埋怨了半个小时。
最终她话停在:“既然潇洒去了,可别畏手畏脚让我笑话。”
“尽量。”
付清冉骂了句,将电话挂断。
区坞天气并不好,祝枝棠从高铁站下来,天气灰蒙蒙的,出站口围了一圈人,嘴里带着口音喊着:“美女要不要坐车,到达重景三十元。”
祝枝棠摇头,她带着口罩,褐眸冷淡,显得不好相处。
她在外一向如此,省去许多麻烦。
祝枝棠找了最近的公交站,一路朝重景走去。
鳞次栉比的高楼逐渐变成林荫大道,有种逃离喧哗的惬意在心头浮现。
她趴在窗前,窗外的景色像是被蒙上灰尘,带着陈旧。
他应该每年都回来吧。
来他父亲的故土。
这个不是土生土长,但是他父亲扎根的地方。
也不知道祝谕是怎么威胁他的。
祝枝棠从车上下来,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不算太大,但是带着微凉的气息。
祝枝棠徒步走向重景的墓地。
一块块墓碑整齐划一排列,零散着摆着花和贡品。
她好像很久没去看过母亲了。
今天是工作日,来往的人并不多。
她稳着步子走进去,在一列列之中路过。
杨树摇动,簌簌风声,但更显万物寂籁和静穆。
她走到头时,头发已经被打湿,脸庞挂着细密的雨滴。
看来今日运气并不好。
可惜了这一身隆重打扮。
祝枝棠将唇角的水渍擦掉,暗叹了口气,回了身。
雨丝成线,在蒙蒙水雾之中站了个黑色大衣的男人。
他单手撑着伞,与祝枝棠隔着树木相望。
祝枝棠眉梢不易察觉地扬了下,立在原处静静望着他。
她在等待。
对面的人终究按捺不住垂头向这边走来,隔着一米的距离,他停下,将手里的伞举到祝枝棠头上。
眼眸墨色翻涌,拧着的眉放下又抬起。
“你疯了吗?”
祝枝棠向前走了一步,头顶上的伞也随之拉近,将两人都罩住。
她笑意浅浅,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张狂语气:“也许吧。”
时聿眼眸又深了些,头僵硬扭开避开祝枝棠的视线,单手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似乎很生气,一句话都没说,更没和她对上一个眼神。
时聿将祝枝棠拉走,两人静默坐上车。
祝枝棠见车疾驰,外面的雨不见停,窗外逐渐被建筑取缔。
己经回转,车停在了一个酒店下。
时聿下车撑着伞等祝枝棠下来。
他没穿外套,里面是打着领带的白衬衫和笔挺的西装裤。
祝枝棠看向他时,又被他避开眼神。
她穿了靴子,高跟的,下车时不太稳,踉跄了下,手臂被某人稳稳扶住。
狡黠的眉眼没太藏住,只见时聿脸色更阴了些,松开了手。
“身份证。”
他语气很是疏冷。
这才是外人眼中的他。
祝枝棠将口袋里的身份证递给他,碰到一个东西,她眉心动了下。
“你住在这里?”
时聿淡淡“嗯”了声,朝前台走去:“你好,开一间房。”
“不用。”祝枝棠将身份证抢走,“我和他一间。”
时聿下压着眸子,那黑沉的眼睛又望向她。
祝枝棠迎着:“你住哪间,五星酒店装置齐全总不会没有沙发吧。”
“你要睡沙发?”
“当然不,你睡。”祝枝棠说得理所当然,她见时聿眉间细纹又多了些,“人生地不熟的,想出去走丢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时老师。”
客套的话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又带着威胁。
时聿抿唇,将祝枝棠手里身份证拿走,报了房间号登记。
两人一同上了电梯。
时聿将房门打开,灯亮能看房间整个布置。
行李箱在床边敞开着,摆放着换洗衣物,时聿瞧了眼湿漉漉的祝枝棠,很快收回:“先换我的衣服吧。”
话刚说完,余光中见祝枝棠笑了下,黑色大衣落地,他领带被人扯住,两人一同倒在床上。
祝枝棠压住他,堵住了他的唇。
她不太熟练但是很是强势地进攻着。
她还能抽空将他领带扯开,另只手混乱地解着他的衬衣。
时聿大脑宕机几秒,很快反应过来,又怕弄疼祝枝棠,只得手扶着她的肩膀拉开她。
“你在做什么?”
他语气很冷。
祝枝棠唇上的口红被擦掉一半,还有些落在唇角边,整个人有些凌乱的妩媚。
她停了一瞬去解他的腰带,毫不害臊:“我要和你上床。”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时聿握住她乱动的手,冷笑了声。
祝枝棠挣扎了下,没挣脱,就这样坐在他腿上盯着他。
“我想了好几天,你我最可惜的事是什么。”
“突然发觉,没睡到你还挺可惜的。”
“……”
时聿被她直白的想法哽得无言,他将祝枝棠双手攥着,翻身压在身下。
她淋了雨,身上的衣服被打湿,若有若无露出肌肤。
时聿喉咙滑动两下,将她甩开,刚要起身,领口被人攥着。
祝枝棠水眸涟涟,唇角口红触动人心。
她长翘睫毛上下挑了几下,语气缱绻勾人。
“时聿,你不觉得可惜吗?”
时聿对上她的眼睛,她的气息游走在他敞开的胸口前。
手掌的力猛然松了,他见祝枝棠缓缓仰起头。
顿了下,这次出声无比干哑低沉:“先去洗澡。”
然后,扶着床站了起来,走到行李箱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耳边就听到。
“一起洗呗。”
……
水雾布满的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手指用力蜷缩着,指尖水润粉嫩。
头顶花洒水流倾泻而下,与窗外雨声和谐相奏。
在蒸腾雾气中,一滴水洒在祝枝棠脸上,她头发被高高扎起,那滴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掉在她的小腿上。
小腿肌肉匀称好看,水滴缓缓流在脚踝,直到脚趾上。
她的脚悬在半空中,突然猛地一荡,那滴水被甩落,和涓涓细流汇聚在地板上。
狭小的空间内空气稀薄。
窒息、炙热、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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