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不累吗?快歇歇吧。”
商女自屋中来回地踱步,将秋罗眼都快晃花了,忍不住劝。
商女恍若未闻,若有所思再快步来回了几圈,一惊一乍地突然叫住秋罗:“秋罗,秋罗,偷偷的,也不行?”
秋罗无奈摇头:“夫人,真不行,君上有令,避子汤长期多喝了也伤身,今后您不必再喝了。”
商女深吸了口气,气得肝颤,姬名山竟还真想拿子嗣来掣肘她,但她绝不可以怀上姬名山的孩子。
可若是没有避子汤,怀孕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早晚的事。既然拿不到避子汤,看来也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后来几日,商女尝试了自去熬煮避子汤,没成,想去找其他的避孕东西,也找不着。转念一想,纵算这一次顺利避过了,可总有下一次下下次。
到底也是时间问题。
唯有一劳永逸才能解决问题。
——她想起那眼寒潭来。
说起来那地方也是她误打误撞踏进去,在才过去的冬天里进去过一遭,严寒得不似寻常。后来姬名山的解释是此处乃极寒之地,经年冰封,还顺带警告她不可再靠近。
此处或可一用。
她对自己狠,没有办法,与其到真有孩子时纠结,不如彻彻底底地绝除这种可能。
她已拿定了主意,但姬名山间断地陪她,也控得严,令她没挑着机会去那寒潭一回。可时间拖得愈久,也叫她愈是焦躁。
大概天意见怜,送算一天叫她等着了机会,姬名山有要事离开八重地名山,到九重地去了。
剩下的,她要避开秋罗等便要轻松上许多。
上个冬日夜里来此地时天黑,也加上她薄醉,没仔细打量过此处,这次来才晓得竟是几面环着林木,只不过全是冰树,不得一丝动弹。
周遭全然冰封,唯有这口寒潭,还是水状。连空气都仿佛冰冻了,如同剔骨的刀,刀刀能从皮肤上割开一道口。
商女试探性地挪步至寒潭边沿,伸手试了试水,指尖触上水面的一刹那,仿佛皮肤也要被凉意刺破。
这逼人的寒气,叫商女一瞬间生了退意。可她已没了退路,她怎么敢怀上鬼族的孩子!
她闭了闭眼,屏住呼吸一狠心滑落入水,任凭寒意剔骨,只借助鬼力引着寒气尽数往腹部聚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此地严寒至极,竟连风也挂不进来,四周冰树倒挂着冰锥,清凌凌的。
寒气入骨,每一寸肌肤都在发颤,尤其腹间剧痛越来越烈,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她溘然止不住地落泪。
泪珠滴入深渊般的寒潭水中,转瞬也变得冰冷。
偶尔想,若是自己能放下过去,忘掉伤痛,安安心心地当鬼,那么凭姬名山的偏爱,她一定能活得很好,非常好。
可惜……
她自毁得这般决绝,深处却涌动出几分愧意,因为在乎过姬名山,贪恋过他的情。却不得不警告自己绝不可迷恋他的爱,这就是忘本的惩罚。
她要将自己冻成一块冰,从外到内,从表到心。
*
鬼族有再次进攻人族的打算。
但姬名山显然将不再担任此番战事的主将,作为鬼族第一将,多年来被誉作神话,他鲜少出手,但每逢亲自部署,必是血流成河。
故而此次军政会议,他只是来参谋。
议事殿中忽然进了一小侍,待看清是无释宫的侍从,姬名山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心。那小侍到他身侧低声附耳一句:“君上,夫人落水了。”
既已成鬼,有凡人不可媲美之力,又何惧落水。落水一词断然只是小侍的托词,因着此处不便细说,故而含糊其辞。
“诸位见谅,告辞。”
在场众鬼虽然疑惑,但心知他该是遇了要紧事,也不便拦。
……
“君上。”“君上息怒!”
满宫室的紧绷杀伐气氛,一应小侍个个垂首,诚惶诚恐,只觉压迫到了极点。
秋罗守在床侧,见了他来,只抬眸一眼便心生寒意,颤巍巍伏首认罪:“君上,属下看顾不周。”
医官已诊过了,在一室肃气中砸了咂嘴,这才下定决心开口:“君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姬名山置若罔闻,到床边掀开床帐垂眸瞧了瞧女子,商女窝在被子中缩成一团,似是昏厥过去,却依旧将小腹紧捂住,在昏厥中也眉宇阴沉,疼痛难忍。
“君上……?”那医官将声音放低,再次试探。
姬名山收手,帐幔重新掩合好,转身向外殿去,那医官暗自心惊,脚步却不停乖觉跟上。
“钟医司,请说。”
钟医司站定,拱了拱手便道:“君上,夫人此番不慎落入寒潭时间太久,受了极寒入体,且寒气向腹部集中,损了根基,恐日后……子嗣艰难。”
“人没事?”
“到底伤了元气,需得好生调养着,时间长了便可慢慢见好。”
虽然人能养好,但腹腔却损得厉害,实难痊愈,生育之事勉强不得。
“下官开些方子先与夫人调养着,待隔些时日再来请诊。”
“用最温和的药。”姬名山冷淡出声。
钟医司怔愣,免不得提醒他:“药虽温和,调养的时日便也长了,不若将药开得烈些,也好快些见好?”
眼下这位君夫人需要好生将养,定是不能行男女之欢,可蛇族特性,时间拖久了又如何忍得?
蛇族关系向来都乱,也将乱视作寻常,他听说名山君唯爱这位君夫人,也从不在外头乱来,故而他这才提请将药开得烈些,只不过烈药总归比不过温药养人。
却只瞥见姬名山轻飘飘落来的一眼,藏锋于内,他不想再说第二遍。
钟医司当即垂首避开目光,只遵照命令办事。
*
再晚些的时候,商女疼痛难忍,生生从昏厥中惊醒过来。内室烧得暖极了,她却仍旧泛着刺骨的寒意,暖不起半分。
秋罗守在她身边,瞧见她醒了,又惊又忧又喜,拿手背抹了抹眼角,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伸手小心将商女扶起来靠坐好,又端了药来喂,倏然一只手来拦了,秋罗恭敬将药递至他手中,自觉退下。
商女捂了捂小腹,掀眼看他,却察觉一身阴深利气,如藏锋已久而出鞘的剑。
她哪里都疼,都冷,腹部最甚。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犯不着跟自己冲,也便就着姬名山喂她,一勺一勺将药喝了。
受了冻,皮肤的冻红尚未完全消退,她人也僵,腹部的疼痛仿佛扎了无数牛毛细针,连呼吸都牵扯出痛意。
姬名山单手抚上她的脸颊,顺着颊边扣上脑后,眸间珀光微暗,用幽沉的气息,一丝不苟地询问:“疼吗?”
旋即扣住她倾身,偏头一口咬上柔白脆弱的侧颈,尖牙刺破肌肤,渗入毒素,蛇毒经由血液扩散。商女瞳孔骤缩,闷闷痛呼出声,被迫仰起头颅。
须臾,姬名山松开她,拇指拭去唇角血迹,“我不知你竟心狠至此。”
商女往后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气,不多一分力气来挣扎。待颈间刺痛淡去,连带着周身以及腹部的疼痛竟也离奇缓解了不少。
麻痹类毒素,适量可镇痛。
商女扭过头去闭了闭眼,一句话也不多说,却被他扳过脸颊,商女撑着自己,有气无力:“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他的确不能拿她怎么样。
鬼族亲缘淡薄,与人族思维不同,对子嗣一事其实谈不上在乎。只是他瞧商女与宁夫人,才觉深刻几分。
他想跟她有一个孩子,大概有牵制的意味在,这心思虽然不光彩,但他对她本也注定是疯子和小人。
可他想那既然是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那么他定能成为一个好父亲。
但他留不住她。
她宁愿自损,也要将距离算得明明白白。
他真是恨之入骨,一路疾疾赶回,心底的恶魔野蛮生长,却偏偏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被击垮。她缠绵病榻,被疼痛折磨,虚弱得不成样子。
“没关系。”姬名山牵住她一只手,极轻柔,谦雅地牵至唇边落下一吻,若非狭长眸中划过一闪而逝的戾气,也算深情款款。
“我可以只专心待你一人。”
他们不需要有孩子。
商女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不容分说的力道牵住,不由自己。
“姬名山,你疯了!”
疯了?他是疯了。
这姑娘真是性情刚烈极了,这烈性的尖刀,不是伤人便是伤己。
从前他们对战之时,商女也被他咬过一次,中了蛇毒。但人身根本承不起剧毒,不消几息之间便被毒去了生命,叫她做不成人了。
他们命至此处,早已无解,即使他将她的恨都明晰了,可又能怎么样呢?
算不清,解不开,求不得。
……
女子颈间还微微向外渗着血,在细白肌肤上格外显得触目惊心。姬名山瞧见,去取了外伤药来,点点沾在帕子上,伸手向她颈间。
商女下意识捂住伤口,别过头去避开。
姬名山淡淡敛眉,勾了勾唇角幽幽一笑:
“姑娘啊,别动,你中毒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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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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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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