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女人使劲摇着头，“我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手拿镰刀，凶神恶煞个个都跟恶鬼似的。这是镰火帮。”席非说着，转身去角落里打开保险柜，“砰砰砰”扔了三个巨大无比的沉重袋子出来。
“镰火帮？”女人脸色煞白，一脸惊魂未定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你是在哪里遇上他们的？”席非打开袋子，从满袋子横七竖八奇形怪状的铁器中间抽出一杆枪放到自己脚边，又抬头问道：“你会用枪吗？”
“枪？”女人失魂落魄地扭过头来，看到席非搬弄着的袋子，这才清醒过来，“我不用枪，我用刀多一点。”
“那就用刀！”席非拉开第二个袋子伸手一摸，摸出一把足有一米来长的弯刀扔给那女人，“看看趁不趁手！”然后转向苏莉和席小加，“快带着小姑娘藏到橱柜里，把门关好！我不叫不准出来！”
说着已经拿着手里的自动步枪来到了门边的监视器旁，“快去！”她推开一旁被席小加拉在手里却黏着女人不肯离开的小姑娘，然后将步枪和子弹分别挂上自己的脖子和腰际，凑到不断“咚咚”响着的门旁观察起监视器来。
“这群杂种！”她骂了一声，“一定是刚进城就把你们盯上了！”
“是。”女人掂量着手里的刀，声音平静了许多，“我们进了城就开始打听特研所的位置，人人都摆手说不知道，还一脸嫌弃地对我们避之不及。”她“铮”的一声抽出刀，刀身发出一阵清脆的嗡鸣，“他们却主动跑了过来，问我们是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我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赶紧躲开了。谁知道他们居然一直尾随着我们，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敢在大街上直接绑人。我和小草走着走着，明明是行人不少的一条街，突然就被捂住了嘴巴，下了迷药，醒来时就已经在卡车上了。”女人用力推刀入鞘，恨恨道：“幸亏我及时醒来了，要是一直醒不过来，真不知道会被拉去哪里。”
“极有可能是灰山，”外面的人不再锤门，席非紧盯着监视器里围成一圈的镰火帮众的一举一动，手指不停敲击着枪管，“这群人头目不明，却是塔山地下最猖獗的犯罪团伙，买卖人口、杀人越货、欺压城民，他们黑白通吃、无恶不作，当中又分散出了无数的小团体互相倾轧攻击，可以说是塔山城最令人头疼的一群人。”
席非转头看女人，“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也揭不掉。”
“咚咚咚！”响亮的砸门声再次传来，一个中气不足的沙哑声音隔着门板隐隐传来，气焰却很嚣张，“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你给老子等着！”监视器画面里打头的人原地乱转，举着手里的镰刀头狠命锤门，“再不开门老子把你房子点了！”
“你想干什么？”席非拿起监视器旁的听筒。
“干什么？”披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的男人听到声音立刻从门口正中弹了起来，跑到门边找起了喇叭，“你说我干什么？贱女人！”他找不到喇叭气极了怒吼起来，“杀了我两个司机三个兄弟还放跑了我两卡车的货，你说我想干什么？贱种女人！别让老子逮着你！”边吼边发疯一样捶墙。
“你先别激动。”
席非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又把男人气得暴跳起来，“不是你，你不是那个贱女人！”他吼道：“你这个贱种，把那个贱女人给我交出来！”
“……”席非扶额摇了摇头，“这样吧！她给你造成多少损失，我出两倍赔你怎么样？”
女人一脸震惊看着席非，席非向她使个眼色。
“放屁！”那男人啐了一口，“她惹老子不痛快了，老子要她的命！”
“哦。”席非耸耸肩，挂上听筒，“还是姑奶奶要你的命吧！”
她退到一旁，抓住墙角的铁柜用力一拽，沉重的柜子便顺着房顶的轨道滑了过来。门外的吼声立时消失不见。
她又从地上的袋子里摸出几个拳头大的铁球装进口袋，抓出一把铁珠一样的东西撒到门口的地毯下，接着将地上的袋子一一拉住，一左一右挎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把这个背上，”她点头示意女人背上剩下的一个袋子，接着又转向厨房的方向，“小加，苏莉！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却被女人猛地拉了一把，摔到了地上。
“当啷！”就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个铝质瓶子飞了进来，掉到地上后又向前滚了一截，正“呼呼”向外冒着白烟。
“咳咳，”刚从厨房出来的三个女孩闻到这气味立马咳嗽了起来。
“畜生！”席非奔到大开着的阳台边，看到两个喽喽正站在对面矮楼的楼顶上，手里甩动着银色的瓶子作势又要往里扔，举起手里的枪两下解决了他们。
她冲楼下望了望，接着掏出衣服口袋里的铁球，向着墙壁猛砸了一下。“咔嗒”一声轻响，铁球表面裂开两条平行的口子，从中伸出一个把手。席非握进把手里抬臂向前用力摔去，铁球另一边霎时又是一声轻响，突然出现的钩爪像箭矢一般直直飞了出去，直接挂上了矮楼二楼的铁窗。
席非用力扽了扽手里的钢丝绳，返身将手里的把手挂上了深深嵌在墙壁之中的铁钩。
“谁先走？”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较小一点的铁球，冲墙壁猛地一磕，铁球便变形成为一头带钩的两个把手。见没人说话，她将钩子挂上钢丝绳，两个把手自然地垂在两侧，她转头面向女人，“要么，我先走，你断后？”
女人点点头，席非将四个铁球一一分给四人，又冲楼下望了望便跳上了阳台围栏，“我在下面等你们！”说完便向后一坠落了下去。
在对面二楼墙壁上早已准备好的海绵垫子上重重地撞了一下之后，席非松开手中的把手向下一跃便落到了一楼窗边的沙发上。她向六楼望去，那些守在家门口的人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而旁边的窗口，苏莉也已经站上了阳台围栏，她漫不经心地向下一跳，眨眼便来到了席非的身边。
“害怕吗？”席非问。
苏莉撇撇嘴，一脸被小瞧后无语的样子。再抬眼，席小加也顺着钢丝绳接踵而至。
“小草哭起来了！”席小加一落地便冒出这一句。
“怎么了又？”苏莉脸上的不耐烦呼之欲出。
“她不敢往下跳。”席小加望着阳台的方向，满眼担忧。
“真是烦。”苏莉翻了个白眼看到了一旁席非的车，便向着车子走了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姑姑，”她拽拽一旁的席非。
还没等席非扭过头来，轰隆隆的摩托引擎蓦地响起，刺透了夜晚的静谧。不少人家的灯光亮起，立马有人头从窗口探出来。
“快啊！”席非冲窗口喊了一声，看到六楼厅里也有人头在窗口张望不停又闪了回去。
“哗啦啦！”不远处立着的几块玻璃齐齐碎裂，子弹像冰雹一样持续不停地扫射着，又在侧前方的破烂面包车上打下一排排窟窿眼。
“去开车！”席非将两人的身子按倒，又将车钥匙塞到席小加手里，接着把她们往旁边一推，自己闪身跳上了面包车，她抬起手里的步枪一阵射击，巷子里即将驶到眼前的三辆摩托被击中失控，齐齐向旁边飞了出去。
“啊！”头顶突然传来尖叫声，席非抬头望去，黑衣女人和小姑娘终于出来了，只是小姑娘双腿搭在自己母亲的腰上，双手虽然搂着自己母亲的脖子看样子却像是要抓不住了。
“哗啦！”又有子弹打在对面矮楼的窗户上，引起一片玻璃碎响。矮楼内的尖叫声和哭喊声破空响起，此起彼伏。
席非举枪望向六楼大厅，那一群镰火帮众此刻只余下一人，手拿一支枪正在眯着眼睛瞄准半空中吊着的母女两人。
席非轻轻扣下扳机，结束了他的性命。
却没料到，就在扳机扣下的一瞬间，挂在女人身上的小姑娘像条鱼一样从自己母亲的身体上滑了下来。席非连忙跑过去，小姑娘却没掉下来，仔细一看才看清是女人松开一只手抓住了她。也正因如此，钩子不知怎么卡在了钢丝绳上，前后再也动弹不得。
“你快跳下来！我接住你！”母女两人眼看就快要滑到目的地，席非走到她们脚边发现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小姑娘的脚。
“不！”小姑娘却叫了起来，“我不要跳！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小草乖！快跳到阿姨怀里！”
“不嘛不嘛！我要和妈妈在一起！”小姑娘叫喊着哭了起来。
“快跳！”
“不跳不跳……”
小姑娘不停地大喊大叫，不远处，镰火帮的人却已经冲出了楼门。
席非见状伸手抱住小姑娘的脚，女人手掌一松，小姑娘便掉在了席非怀里。
席小加开着车歪歪扭扭地过来了，席非将痛哭着的小姑娘放进车里，坐进驾驶座将车子开到了女人脚下。女人向下一跳跳到车顶上，刚刚趴倒抓住车顶边缘便有两个镰火帮的老男人抓着手里的镰刀扔了过来。席非急忙驶动车子，女人向后一甩差点儿掉了出去。
“妈妈！妈妈！”在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哭喊中，摩托车能引得地动山摇的引擎声紧随其后。
“嘘！嘘！嘘！”苏莉一边靠在车门边想要把女人拉回车内，一边瞪视着小姑娘让她停止哭闹。
小姑娘却充耳不闻，反倒越哭越凶，“妈妈你快回来！”
“再哭把你丢出去！”
小姑娘面不改色，“妈妈！妈妈！”
苏莉心下一动，拍了拍抓着的女人的手，她说：“再哭把你妈妈丢出去。”
小姑娘立刻停止了哭声。
“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苏莉得意地笑笑，松开女人的手走到车身后面打开了后备箱的两扇车门，望了望在高速奔驰下被落在远处的摩托车队。席小加瞧了瞧后走过来，“阿姨你要是爬到这里来就好了。如果你挂在这边，只要车子稍稍减速，你轻轻一跳就能进来了。”
“沙——沙——”头顶突然传来微弱的电子音，两人抬头看去，惊奇地发现女人半截身子已经掉进了车里，小姑娘紧紧抱着女人的双腿哭得一抖一抖的。
“进来了吗？”席非看向后视镜，问道。
“进来了！”女人跳进来答道，一双嘴唇已被风吹得没有了血色。
“那就好。”席非从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目光点点头。
“还能这样啊。”苏莉和席小加对视一眼，“我为什么这么蠢？”两人躺到地上，吹着车后面吹进来的风无语望苍天。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马上就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车子后面的引擎声却越来越响了。耳畔呼呼的风声里，似乎有某种比风更快的东西不断呼啸而过。
“快到前面来！”席非喊了一声，将后备箱的两扇门关上了。
“砰！”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子弹突然飞来，恰恰好好钉在了后门刚刚两人坐着的位置正对的地方。
“吓死我了！”苏莉摸着心口跌坐到中排座椅上，将脑袋深深埋在椅背最下面。
“砰砰砰！”越发密集的枪声，阴魂不散的摩托引擎声，全都越来越响。而在当中，席非似乎还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摩托车队后面有什么？”她问席小加。
“有什么？”席小加听到问话，向后方望去。透过车窗望出去，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些许红色的蓝色的灯影。
“红的，蓝的灯？”席小加转过头来。
“是特管局？”苏莉插话。
“是特管局。”席非喃喃着。
“那我们是不是安全了？”席小加面露喜色。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小姐！”苏莉抬起头喊起来，“你忘了是谁把你抓起来的吗？”
“我这不是想起你爸是管特管局的嘛！”
“唉！”苏莉深深叹了口气，“好人、坏人，我一点都不知道，也许我爸也不知道。”
“坐稳了！”席非喊了一声，从驾驶座上站了起来，向后备箱走过去。
“诶？诶！”苏莉叫起来，“姑姑你干什么啊？不要命啦？”
在一旁安安静静坐了很久的黑衣女人也惊讶地望着席非，“这是？你……这？”
席非神秘地笑笑，席小加神气地晃晃脑袋，插嘴道：“这叫自动驾驶。”
“快！把这个穿上！”没等席小加嘚瑟完，席非从早前留给黑衣女人的第三个袋子里摸出几件黑色的塑胶衣，一一扔给几个人。最后又掏出一件，抖搂开就往自己身上套。穿上之后冲着侧腰狠拍了一巴掌，塑胶衣以一种不可置信的速度充起气来。
席小加紧跟着她的步伐，很快也穿好了。“快穿呀你！”她说苏莉。
苏莉看了看席小加，又看了看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黑衣女人，赶忙学着她们的样子穿了起来。女人也学着给小姑娘穿了起来。
几人很快穿好。
席非拿起刚刚放在座位上的几个头盔和小铁球分给众人，又拿起旁边的大铁球冲车门用力一磕，铁球又像先前一样伸出一个把手，她站到后门前，大声说：“一会儿钢丝绳固定好，你们都要快速打开挂索跳下去，听到了没有？”
苏莉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凑到小草身边，“尤其是你！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妈妈，”她指指女人，“踢下去！”
小草气呼呼地撅了撅嘴，又悻悻地躲到自己母亲身后，研究起了手里的小铁球。
女人战战兢兢的，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又要……”
“对！我们要跳车！”戴上头盔的苏莉大声喊道。
“没时间了！”回头看了一眼驾驶座的席非大声喊着，拉长把手让早已准备好的席小加将自己的挂索挂在了钢丝绳上，接着是苏莉，然后是母女两人。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席非一手紧抓钢丝绳末端的把手一手推开后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铁球扔了出去，铁球再一次飞出去，牢牢卡上了高架桥的边沿。
几乎是同一时间，钢丝绳猛地绷直，将串成一串的五人从飞速行驶着的汽车拉到半空中，又重重地摔落下去。
“啊！疼死我了！”苏莉躺在马路边上，爆发出一阵悲鸣。
席非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浑身酸疼像是快要散了架。看到席小加也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席非转身向远处望去，那辆她开了许久十分心爱的车，还在奔着一个没有明天的目的地飞驰着。后面，一辆辆怒吼着的摩托车不断地追着。
“小草！小草！”女人取下小姑娘的头盔不住地摸着她的脸，她的头，还有她的身体。她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她的手，生怕她掉了块肉一样。
“快走吧！”看着不远处越逼越近的警车，席非拍拍女人的后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啊？怎么去啊？”苏莉又嚎起来。
“首先是离开这里。”席非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挂索，塞到众人手里后走到桥边，“首先是跳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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