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南畔酒吧外,陈竹扶着蒋乔舒,对小南说:“你把车钥匙给我,你回去看店吧,我怕我二叔忙不过来。”
小南拿着钥匙开了半敞篷的景区专用电瓶车,“你二叔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自己三闺女,看见什么蟑螂老鼠烂渣男,恨不得上去按扁了才算。这姐,呼吸都困难了,要是发现我回来看店,二叔不得揍我一顿?”小南发动了电瓶车,“快点,快点上车!过敏的事情可大可小!”
陈竹不再废话,一手扶着蒋乔舒,一手压在电瓶车顶上,以防止她磕头,还解释着:“姐姐,古镇里全是老旧青砖石步行街,禁止开车的。只有这种景区统一的游览电瓶车可以走。咱们现在去镇里唯一的一家医院,虽然赶不上大城市的三甲医院,但是这个最近,也是靠谱医院,你放心。”
原本脖子上起了红疹的蒋乔舒,已经感觉呼吸困难,她的手把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使劲儿攥得五指青筋暴突。她试着让自己清醒些,咳了几声,大口喘了几下气,才能挤出一句话来:“麻烦你……一直帮我给……Oscar打电话。”她将手机递给了陈竹。
“好,我一直打。”算上陈竹正在打的这次,这已经是第三通电话了。可那个Oscar一直没有接。
古镇的青砖路很是颠簸,夜里又起了风,电瓶车是半敞的游览车,并没有车门,小南开得极快,就感觉呼呼的风从电瓶车中间穿过,左右乱窜。
陈竹倾身向前,整个人往前排座椅靠了靠,让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风口,“姐姐,你往我这边靠靠。”
蒋乔舒转头望向她,没太懂她什么意思。
“我……我记得起疹子的时候,吹风不好。”
原来是替她着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心细又善良。蒋乔舒眼中露出柔和的光,“谢谢你。”
陈竹盯着她眼眸,一瞬不瞬,她歪了些头,想要去看清她眸子里的东西。
怎么姐姐眼中可以温柔成这个样子?她瞧着那个张力的时候,明明是冷若冰霜的呀?
这夜不是圆月,怎么清辉如此夺目,竟似一丝不落地尽数落入姐姐的眸子里,成为她的眸光。陈竹不由地觉得一暖,“没……”她想说“没关系”,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她竟然磕巴了,忘了该怎么表述,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客气。”
*
若水古镇医院里。
陈竹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推门而出的蒋乔舒,问道:“姐姐,感觉怎么样?”
蒋乔舒:“打过针了,晚上睡一觉,一般明天就能好。”
陈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刚才我去药房拿了药,医生还多嘱咐了两句,说如果明天吃了口服药还不好,就需要再来打一针。但是这针剂是激素类药物,能不打就不打,最好还是注意不要靠近过敏源。”
蒋乔舒冲她笑笑,摸了摸那天鹅颈似的脖子,“貌似消肿了不少,我经常会这样,会注意的。”她伸手要接过药袋,可陈竹却闪了一下,“还是我给你拿着吧。医生说打完针,要观察半个小时才能走。”
“我手机呢?”
陈竹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刚才那个叫Oscar的人接电话了,不过好像醉得不太清醒。他说自己就在边上的酒吧里,马上就过来,我让小南去外面迎迎他。”
“这一晚,辛苦你了。”蒋乔舒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看着陈竹,眼中是感谢,她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乔舒。”
陈竹忙将手里药袋放在身边的凳子上,伸出右手,轻轻一握,“乔舒姐姐好,我叫陈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在触碰到姐姐掌心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不,准确来说,那种感觉像是原本冰凉的金属丝,在接通电流的那一刻,瞬间传导出了热能。
而伴随着那样电流热能的是,她鼻间闻到的一股似有若无的幽然香气,那味道有点像……佛手柑?柚子皮?还是蜜橘皮呢?馥郁又清雅,一如姐姐不笑时,脸上淡淡的感觉。
她脑子里只晃了这么一下,又被姐姐指尖滑滑的质感给惊艳到。脑子不受控地问:“姐姐用的什么护手霜?”问完这一句,陈竹就后悔了。眼下这个时候,是问护手霜的时候么?她抿了抿嘴,恨不得将两片唇缝上。
没想到蒋乔舒好似豪不介意,哄小孩子似的,顺着她的话说:“我忘记是什么牌子了。这样,回头我送你一支。”
“回头什么什么”的句式,一般应用于“随便说说”、“随口一提”的场景,比如,许久没见的同学,临走时会客套道上一句“回头请你吃饭”。大抵这样的话,说者没走意,听者也没走心。陈竹忙说:“不用,不用。”她是“听者没走心”。
蒋乔舒却很是认真,拿出手机,解了锁,打开微信扫一扫,“我加你微信,我让我助理买好了快递给你。”
陈竹脑海里想着“不能随随便便要姐姐的东西”,可指尖的手速显然快过大脑思考的速度,她恨不得秒速打开微信二维码,飞快添加了好友,说:“通过了。”
一气呵成又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结束后,她的大脑才恢复正常,“不用……那个……姐姐告诉我是什么牌子什么口味就好了。”
“口味?”护手霜是分口味的么?蒋乔舒不禁一笑,抬手到鼻间嗅了嗅,说:“估计是柑橘‘口味’,或者佛手柑‘口味’。”
“……”陈竹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问,是什么味道,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她甚至脑袋一片空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可她明明是想和姐姐说话的呀。
好在不小的动静从医院门口传来,小南的出现,适时打破了这种尴尬,“陈竹!快来帮忙!操,我今天是造了什么孽啊!”一米七的他,脖子上架着一个足有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子男生,近乎是连拖带拽地将人扯进医院里。
“这谁?”陈竹问。
蒋乔舒侧头看了看那身影,唤了句:“Oscar?”
两人起身迎了上去,陈竹跟在蒋乔舒身后,“姐姐,这是你助理?”
“是。”蒋乔舒干脆回答,又问小南:“他怎么了?”
“别别别!”小南一副嫌弃模样,架着肩膀上的人往边上闪了一下,“你们女孩子离他远点!刚在路上吐了我一身!我现在和他一样,如泔水里捞出来的猪!”他一边抱怨,一边将人扶到急诊室门口坐下。
好不容易将人扶稳当,才要抽胳膊,只听“呕”一声!坐着的Oscar向前一倾,吐到地上小南脚踩的地方。
“我擦!救命!”小南近乎是跳开的,可鞋头还是不幸被沾染了呕吐物。他忙站得远远地,一手扶额,看着蒋乔舒说:“姐,咱就说,你一直要给这么个玩意儿打电话干啥?他这副德行,是能救你?还是能帮你?这……造孽啊!”
这样的场面,陈竹应该可怜一下小南,可她实在是被他这副嫌弃又无奈的模样逗笑,笑着说:“赵小南,你今天在我心里有两米高!Man爆了!”
“每回连名带姓喊我,肯定不是啥好事!”赵小南一脸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又说:“干啥呢!?你们两姑娘赶紧回去吧!”
陈竹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刚好距打针过去了半个小时,问道:“姐姐,你有感觉好一些么?”
蒋乔舒点点头,“好多了。”
“你住在古镇哪个客栈?我送你回去。”
蒋乔舒说:“静慧客栈。”
“慧姐的店?”赵小南惊讶道。
陈竹指着边上的醉汉,问:“这个Oscar也住在静慧客栈?”
蒋乔舒点头。陈竹赶紧拿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那我给慧姐打电话。”
蒋乔舒看向赵小南,眼神已经表达出她的疑问。
赵小南解释着她的疑问:“若水古镇过去就是个村子,村民相互都认识,绝大多数都是在古镇里开客栈或者做生意的。静慧客栈——陈竹她妈的。”
过了一秒,赵小南觉得自己语言表达欠佳,又说:“我的意思是,静慧就是慧姐,是陈竹的……母亲。”
蒋乔舒点头,她听明白了,无需后面的解释。
这时,陈竹已拨通了电话,说:“妈,你看看客栈里今天谁值班?来个男的。你客栈里的客人喝多了,在镇上医院,醉酒状态很严重,需要陪一下。”电话那边应允了,她挂断电话,又对赵小南说:“那你带他看个病,等会儿客栈里来人了就替换你,你赶紧回去洗个澡。”
就听坐在墙角、双手抱头靠在自己腿上的Oscar说着醉话:“我一听Ada过敏了……我……我,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傻逼吴总干的!妈了个巴子的!他特么别让老子遇见,不然老子见一回揍一回!打得他假发上天!”
陈竹看了这人一眼,说正经事结结巴巴,骂人倒是挺顺溜。
蒋乔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Oscar,醒醒!先去看医生好么?你,能走么?”
陈竹本打算带着蒋乔舒先回客栈的,可看她好似不放心Oscar,就跟在她身后。
可一靠近那个人,她胃里就一阵恶心,那种味道怎么形容呢?大概是他沾染了十个人身上不同的香水气、又混合了几种烟味儿、然后又加入了烈酒和呕吐物的味道。她不喜欢,甚至是很反感,更不想让香喷喷的姐姐闻到。
她拉住了蒋乔舒的胳膊,小声唤着:“姐姐……”
“怎么了?”蒋乔舒回头看着一脸怯生生的陈竹,以为她是害怕不熟悉的男孩子,就宽慰道:“放心,Oscar酒后不会乱来。”他不过就是话多,且脏。
吐得胃里空空的Oscar,清醒了不少,抬头看着蒋乔舒说:“Ada姐,我……我不是不接你电话,我被吴总给算计了,妈的!他找了一堆人灌我酒,抽不开身啊。他肯定故意的,就为了明天晚宴带着他那小三去,替换了你的位置!妈的,老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Oscar,公共场合,说人话。”蒋乔舒实在听不下去了,又说:“那你自己起来去看医生,等会儿客栈老板会派人接你。”
“别啊,Ada姐,这医院看起来好破啊!我害怕。”作为一个一八五身高又身强力壮的男人,他说出这样的话,让在场另外的三个人都嗤之以鼻。
陈竹轻拍了一下蒋乔舒的胳膊,“姐姐,我送你回去。”
Oscar这才看清楚蒋乔舒身边站着小姑娘,齐刘海、黑长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巧的粉红嘴巴,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这个发现,让他没来由心情舒畅起来,他嘴角一笑,坐直了些,一副臭屁模样:“哪来的小萝莉,太可爱了吧!”他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Oscar,林傲斯。”
林傲斯从来知道自己长得帅,人又多金,除了Ada蒋乔舒那样眼里没有男人的性冷淡女人以外,他几乎从未失手过。这样一副乖巧少女模样的姑娘,他一撩一个准。
可没想到,这回翻车了,还是四分五裂那种。
只见在蒋乔舒身后的那个少女,原本无辜的黑色双眸忽然下压,眼皮沉了沉,而后,那眸子里投出极厌恶又凶狠的神情来,恶狠狠地瞪了林傲斯一眼!
被这眼神吓得目瞪口呆的林傲斯,空中的手掌明显抖了一下,掌心朝着自己身边挪了挪,畏惧地说:“就……认识一下嘛。”
“你会吓到人的,Oscar。”说完,蒋乔舒看向陈竹。那少女双手扒在姐姐胳膊上,只探出半个头来,一脸害怕,她带着惊恐的眼神,说:“姐姐,走吧,他好臭……”
林傲斯揉了揉眼睛,自己是眼花了?刚才那恶狠狠如狼的眼神,怎么在蒋乔舒转头的一瞬,变成了无辜小绵羊的?他木木地望向现场另一个人,像是在求助。
赵小南将一切收入眼底,伸手做出要同林傲斯握手的样子,“在下赵小南,你可以叫我——南哥。”说着,他的掌心握成拳头,打在林傲斯手上,“哥们儿,咱就说,你确实,挺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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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要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嘴脸,日好夜好地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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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悠,SI N实验室里最年轻的教授,面对那个跋扈的叶辞,她淡定又游刃有余。
一会儿欲拒还迎,一会儿欲擒故纵,一会儿又撒娇扮柔弱。
明明知道叶辞对自己的示好,不过是有所求,可自己的精心策划何尝不是一种图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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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蜜橘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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