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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来乍到(2)

东海之上,红日刚刚升上高空,洒下万顷光辉,海面波光粼粼,咸湿的海风吹动,掀起浪潮汹涌。紫瞳兽疾奔四蹄,身形逐渐隐入彩霞之中。

人妖二界昼夜颠倒。

同一时刻,妖界色拉山,半空圆月之下,跃出一辆踏空飞行的宝车。

色拉城是妖界最为繁华的区域,城内集结了各式各样的客栈,集市,四海八方的客人来往不息。白天,客栈和集市,商贩和妖魔为游玩和交易挤满街道,夜晚,眼花缭乱的灯火,姿态妖娆的美女更是夺人眼目。

其中,城外色拉山上的醉神庄更是其中经营的翘楚。

齐悦撑着身子小憩了片刻,感觉视线变暗,她长睫微动,睁开了闭着的眼眸。

珠帘外,朱凰正盘腿而坐,御兽下行。

醉神庄接待的客人向来非富即贵,本是寻常,但仰头看见齐悦的车架,地上负责接待的妖童立刻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有贵客来临,嘱咐侍人清理大道!”

洗去血腥,换了一身华贵服饰的女人下车,她面色无悲无喜,神情难辨,倒是身后跟着的手下满面严肃和冷漠,叫那些想要借机在贵人面前阿谀奉承的侍者踌躇不前。

她们的身后,紫瞳兽脚步踢踏,三头朝着三个方向,不情愿地喷了前来拉缰绳,停坐骑的三个兽夫一鼻子。

走在进庄的大道之上,火红的灯笼照亮脸庞,无数的目光被女人吸引,男女皆有。女的眼中或是胆怯,羡慕,疑惑。男的搂着怀中娇滴滴的美人,眼神或是不屑,或是贪婪。

明知这女子身份定然非一般的尊贵,不是他们可以攀附,却依旧移不开猥琐打量的目光。

睥睨的身高,完美的曲线有力不失妖娆,更别提巧夺天工的脸。在场的男妖男魔皆心潮澎湃,蠢蠢欲动。

然而女人眼尾微微上挑的一双桃花眼,笑时如狐狸般勾人心魄,冷面时又如毒蛇般阴冷,她走动时被角落低微的议论声吸引,随意皱眉看去,便叫人汗毛竖立,定在当场。

齐悦如今的心思不在享乐之上,闻着空中浮动着的催情香粉味,和周围妖魔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酒气,她脸上带着些不耐烦。

“路云起可是要把整座山庄都改做妓院?庄外都染上了催情香,有病?”

朱凰静静聆听,并不搭话。

路云起这山庄虽然以男色,女色闻名,可实际上,醉神庄可不单干这一项买卖。客栈,妓院,酒楼,赌场,温泉,只要是享乐所需,此处应有尽有。

被早就等着的蓝袍侍者引进了庄内。

朱凰跟在齐悦身后,一直到了一座下宽上窄,层层堆叠往上的九层楼阁之中,最后一层的楼梯上挂了两道随风微摇的珠帘,侍者往两边掀起,齐悦信步往上。

此乃望月楼,登上顶层,玉润的圆月似乎触手可及。俯瞰四周,山庄全景以及远处色拉城的灯火尽收眼底。

阶梯踏尽,男女混杂的喘息声传入耳中,正厅内花纹繁复的地毯上,几对男女或是衣衫不整,情难自抑,或是赤?裸着白花花的肉?体,如蛇般交缠着你我不分,空中漂浮的气息带着液体的淫/靡。

朱凰下意识看了看齐悦的脸色,果然见她满脸厌恶。

上座桌案前,一面向阴柔的男子正自顾喝着清酒,他眼神清明,眸中带笑地看着眼前荒谬的场景。

正是醉神庄庄主路云起。

齐悦扫了一遍场内显然不正常的男男女女,嫌弃道:“什么癖好?路云起你是不举还是变态?”

朱凰的神色有些紧张,右手把住了腰佩的长剑,少主的脾气实在容易生事端。

看见来人,路云起坐直了懒散的身子,倒也没生气,反而有些兴奋道:“齐悦,你来啦?”

两人换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隔绝了外界的靡靡之音,坐在屏风前煮酒。

“好久不见,今日怎么起了兴致来我这醉神庄。”路云起一番动作后,笑着给她递了一杯,想起什么,他神色一正,“莫非事情已经办妥了?”

齐悦一仰而尽,随后摊摊手:“妥什么啊,吹了。”

此话一出,场内的气氛突变,路云起淡淡的笑颜不再,他皱眉语气危险道:

“吹了,什么意思?齐悦,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你若拿下罗刹殿,发展魔族势力,到时候生意也好,人界后起的化魔和妖也好,尽在你我掌控之中。我这才越过罗刹殿殿主与你交易,前前后后不知投入多少财力,现在你跟我说吹了?”

齐悦幽幽道:“是啊,事败非我之所愿,我那兄长釜底抽薪,我也是措手不及被他摆了一道。”

秦桀在妖界的大名,随着那年他破开妖魔二界的结界之后传遍了妖界九山三十六城,此后近百年,魔界与妖界互通有无,路云起深知对方是个人物。

但知道归知道,生意归生意,他盯着齐悦:“吹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齐悦拿过一旁被搁置的酒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吹了便是吹了啊,我的人手肯定已经被我的好哥哥换了,还能怎么办?”

“少主与我合作,在下自然是深感荣幸,可我是生意人,断没有乐善好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道理。少尊主是你兄长,你的家事在下不好多说,现在这情况,是不是该赔偿我前期的投入呢。”他什么都没得到,净给兄妹两送钱了是吧?

“赔偿什么?”齐悦看着他,语气淡淡道。

路云起商量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沉声道:

“你还想出尔反尔不成?”

齐悦语调张狂:“你若觉得是出尔反尔,那便是。”

路云起面色难看,从放松跪坐的姿态挺直了身体,正想叫四周的护卫进来。但看着对方胜券在握的面容,他心里迟疑了一瞬。

若事情当真毫无转圜,齐悦何以如此嚣张?

虽说听说她在魔界的武力除了跟那位兄长不分上下,几乎无魔能敌,可醉神庄能在妖界屹立也不是吃干饭的,她深夜只带一手下前来,若只为告诉他这个坏消息,那未免愚蠢。

想到这里,路云起又慢慢坐了回去。

“你我当初能越过周何合作,正是志向相投,如今少主这般,是不是欺人太甚?你要知,我醉神庄虽......”

庄主话未说完便被齐悦讽刺的嗓音打断。

“你路云起在人界臭名远扬,轻易不敢出妖界。避开人界修士的清查,派遣魔卫潜入罗刹殿,几番探查深入,我的人手不知折了多少,庄主稳坐醉神庄,是否被日进的几斗金砸晕了头?现在跟我算起这本账来了。”

路云起咬牙,他或许想岔了,对方可能就是这么嚣张。

“我尚且不论出钱卖力,如今那边有我兄长接管,庄主的计划定然寸步难进。”

路云起有人在魔界,他此刻可算是明白了为何传来的消息说齐悦是个翻脸比翻书快的,沉默几秒,他终于心平气和道:

“齐悦,人界说到底只是我额外的野心,丢弃虽然难舍,但也并非不可。”

深刻怀疑他们兄妹俩是故作不和,想在他这儿来个仙人跳,还是试探一番为好。

齐悦笑了,“是,我知道,所以我来并非与你讨论此前得失,而是要做点别的买卖。”

“买卖?”路云起狐疑道,齐悦乃是靠当初收复魔界时一人在泣幽林单杀三百魔将一战而威名远扬,可从未听说过这位以暴戾著称的战将领头还涉及什么生意和买卖。

他自傲道:“天下赚钱的买卖我路云起哪桩不做,少主想说的是什么?”他擦拭了一遍刚刚起身时不小心打到的酒水,同时低声道:“若是冠陀花的生意,我倒是真有兴趣,其余就不必了。”

齐悦挑眉:“正是。”

路云起抬头猛地看向她。

.

冠陀花,长于魔界蒙魃沼泽地的宝贝。

于修者而言,服用此花外伤可迅速恢复,且修为暴涨三日,然过量则易筋脉喷张,爆体而亡。于常人而言,服用此花精神亢奋,神思恍惚飘渺,脑中所想则眼中所见,持续时长可达半月。

冠陀花可入药,但显然,它非药用的一面更加令人关注。

但又因为它的效用只有短暂的时限,人向来无法控制自己的**,若尝试过修为暴涨或所想即所得的滋味,向来无法回头。

妖魔二界上位者一直将这等危险又难以掌控的物品流通牢牢掌握在手中,秦桀正是靠冠陀花与妖界三王迅速建立了牢固的关系。

按理说,路云起此妖财大气粗,客源广泛,相比起齐悦,他人在妖界,应该早早与秦桀有了交易才对。

问题就出在秦桀这里,他拒绝了路云起的示好,原因齐悦亲耳听他跟魔尊谈过。

此物乃双刃,剑锋朝外还是朝里并不好把控。

醉神庄庄主是个只认钱财的商人,物品经他手后定然如洪水倾泻,虽然万金滚滚来,但隐患也重重至。

三个妖王为了统领妖界,彼此制衡会严格把控,路云起不会,他处于三王领地的交界处,从来只认钱,到时候买家若蜂拥而来,或爆体的妖魔增多,魔界岂非成了挑起是非之人。

当前,魔界重要的并非大肆敛财,而是破开结界,扩张势力,一报当年封印之仇。相比起商人,与妖界三王合作显然才是正举。

彼时齐悦旁听,秦桀说完她就开始笑了。

“说什么权衡,兄长无非就是怂,堂堂少尊主还怕了一届妖商?”

秦桀充耳不闻,只是默然站立,等待魔尊的定夺,连头都没有朝她这边歪一下,齐悦咬牙切齿。

他现在做什么事都左右权衡,面面俱到,唯独对她,从来都是毫不思索的无视和无情。

齐悦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本就稀薄的那点兄妹情终究是荡然无存了。

人界正午至,妖界暗夜临。

客人们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醉神庄庄内一片高歌的醉生梦死,还给庄外一片安宁。

齐悦倚在庄外的红墙下,这里有一颗高大的古树,灯笼猩红的光影被树叶遮挡,在她低垂着的眉眼上印出美丽斑驳的光。

无论真情还是假意,脑海中喊“哥哥”的那段幼稚时光已经远去。

比如想着即将要在妖界与他争权夺利,争锋相对,齐悦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怅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蠢蠢欲动。

而且,她的好哥哥真的掌控了昆州吗?那可不见得。

齐悦想着后续会发生的事,手中的珠串盘得越发带劲,心情甚好。

朱凰静静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少主嘴角挂上的笑容,心中疑惑。

跟了齐悦这么多年,她看得出少主笑得真心实意,可这就更奇怪了,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可并不令人愉快。

突然,大道上一声怒吼传来。

齐悦抬眼看去,紫瞳兽猛地朝着使劲拉拽它独角的兽夫吼了一声,那兽夫跳远一步,骂骂咧咧甩了一鞭子在紫瞳兽的脊背上。

齐悦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从树影下走出。

兽夫乍一看见,他是新来的,并不认识这位少来的贵客,心中有些忐忑,只赶忙识趣地跪了下来。

齐悦临近时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上车。

珠帘放下,外面响起液体喷洒和来不及惨叫的闷哼声。

车内,齐悦恍若未闻道:“去白玉那儿。”

白玉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狼妖,相比起很多谄媚的男子,他并没有讨好的语气和永远不会满足的贪婪,齐悦每次去他那儿,都可以看到他眼中隐含的高兴和真诚的喜悦。

朱凰利落收下饮血的利剑,跨步上车,“是。”

紫瞳兽朝着夜空飞去。

庄外,深夜迟来的一位客人直面了一场迅疾的屠杀,正紧张地抱着自己的毛驴紧贴着墙壁瑟瑟发抖。

朱凰起步时扫了一遍全景,随即转过头去。

少主的性子就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紫瞳兽虽然只是坐骑,但在她眼中,恐怕要重过千千万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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