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二楼一片寂静，1703来到姜锦房间时，只有仪器运转的灯光还在闪动。
没有人阻拦，1703很快来到姜锦身边，它靠着姜锦，感受到她脸颊冰冷的温度。尾巴尖主动送入她手心，希望她如往常一样捏捏它的尾巴，表情露出一点愉悦。
病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手指都未动弹。搭在手心的蛇尾不自觉绕上尾指，一圈又一圈缠绕而上。空气中蔓延着某种焦躁的苦味，像曝晒下的苦苣，沉闷滞涩。
“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1703主动蹭着她手，白与黑对比，都是没有生机的颜色。
1703想救她，可帮助它离开的怪物销声匿迹，无法回答。姜锦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它能清晰感觉出这种变化，死气凝聚在她周围，随时会吞噬掉她。
它顺着手腕爬回姜锦身边，与她紧紧挨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好像就不会感觉到失落。仪器运转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盖过心跳的声音。
1703忽然睁大眼，抬起的蛇头凑到心口位置，里面的心跳微弱到已经听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救她？蛇信舔着她的脸颊，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说我吃了你，身体状况会不会变好？”姜锦的话回荡在耳边。
视线中的人眼眸紧闭，像一具死去的尸体，1703轻轻蹭了蹭她脸，实验室中，那些人似乎也想要它的心脏。
1703看着自己的七寸位置，皮肤之下，就是它的心脏。
它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类。
蛇尾没有迟疑朝着七寸处扎去，藏匿在身体里的怪物却突然出声：“取你的蛇胆可以救她，不需要用到心脏。”
1703动作一停，虽然不明白怪物们为什么要帮助它，还是依言更换位置，朝着蛇胆而去。尖锐刺痛自腹部扩展，血迹很快染红身下的被褥，它自觉离姜锦远些，没让血迹溅到她身上，颤抖的尾巴尖卷着一颗黑绿色小球，一点点挪到她身边，将取出的蛇胆喂入她口中。
疼痛在时间流逝中不断扩大，整个身体以心脏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着滚烫的热意，耳边传来怪物们的讨论声，1703听不真切，视线中姜锦的脸慢慢模糊，它也失去意识。
房间里，一人一蛇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互相取暖。
整片空间像是死寂，漆黑寂静无声，可能是半刻，又或者更久，服下蛇胆后姜锦眼球极缓地颤动了一下，有黑色雾气自她体内溢出，充斥整个房间。
意识渐渐开始与周围黑雾融合，像是二者本就是一体，自幼时存在的空旷感在此时也终于平静，像婴儿回归到最初始的状态。
“砰——砰——”
寂静空间里突然传来陌生的心跳，原本相融的意识霎时与黑雾抽离，她凝神听着这道声音，距离很远却清晰传到她耳中，一下一下，从生涩突兀到流畅自然。
就像一个新生儿的诞生。
她没来得及思考，周身突然被一股暖流包裹，原本轻飘飘的身体越来越重，逐渐凝实下落。
直到身体落地，才终于有种活过来的错觉，只是身体被某种东西压住，令她舒展的不太舒服。
脸颊传来温热的柔软触感，挨着她脸颊，丝丝缕缕的东西落在脖颈、鼻尖，很痒，她抬手揉了揉，手也被某种物体压住。
于是她睁开眼，入目是浅黄的天花板、拉上的窗帘，熟悉的房间，目光侧移，脸颊移动间，温热的触感脱离，视线中是一张熟睡的女人的脸。
陌生，新奇，以及空气中难以忽视的血腥味，她动了动被握住的左手，指尖不适的粘腻感似乎是血腥气的来源。
不是她的血，是这个陌生女人的。
脖颈、鼻尖四处散落她过长的黑发，**着身体，与她挨着脸颊，躺在她身侧？
房间门关上，没有被暴力打开的痕迹，整个住宅一片安静，并无入侵痕迹，姜锦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姜家佣人的脸她都记得，绝没有面前这个女人。
等意识全部聚拢回身体，姜锦抽出被握住的左手，移动间尾指碰到女人下颚，传为细微的疼痛，两个细小到难以察觉的伤口落入眼中，像某种蛇类的尖牙。
环视一圈房间，并没有看见熟悉的黑色身影，昏迷前黑蛇咬她一口，随后逃走了吗？
开口想叫管家进来，嗓子干涩却难以发出声音，在她起身时，身边昏睡的女人同时醒来。
对上眼的刹那，是一双浅金色的竖瞳，璀璨明亮。姜锦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与女人的距离。
与姜锦见到她的反应不同，女人睁开眼看到姜锦的刹那表情欣喜，那双怪异的浅金竖瞳倒映出她模样，荡漾着成了一弯金色月牙。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在姜锦注视的目光中，女人上前凑到她身边，半点没有害怕恐惧，反而俯身用脸颊贴了贴她手背，动作神情很亲昵。姜锦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因为竖瞳的缘故，属于半兽的混血感异常强烈。
见她没有动作，女人疑惑歪着头，表情惊慌。她着急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姜锦想，还是个哑巴？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入她房间的，还有床上以及她指尖的血。
姜锦心中有很多问题，都和眼前这个女人有关。不过看她样子不像能回答问题，姜锦目光落在她腹部，那里是血迹的来源。
感觉到她目光的女人颤抖了下，缩着身体将腹部的伤口遮盖住。姜锦突然感觉嘴里泛着一股混杂着苦味的血腥气，手指在嘴角擦了下，留下一点干涸的红色粉末
是凝固的血迹。这个女人给她喂了自己的血？
身体比起在之前舒畅很多，有种从未感受过的轻盈感，除了嗓子暂时不太舒服外，没有任何不适。
姜锦直直盯着她：“是你救了我？”
身体的变化与女人受伤的身体，暂时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女人表情迟疑了下，点点头。
“为什么要救我？你认识我？又是怎么进入房间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全是关于这个陌生的女人。
“&%……姜……j”
姜锦盯着她，见她努力突出几个音节，模糊不清，只听到一个姜字。这个人果然认识她。
1703有点害怕，醒来后的姜锦看它眼神十分奇怪，也不喜欢摸它脑袋，将它抱在怀里。身体还是很痛，尤其是腹部，但一睁开看见姜锦好好的，心里又感觉很开心。
在它再次上前时，姜锦却后退，眼神戒备。为什么要躲开它？浅金色的竖瞳里蒙上水汽，看起来非常伤心。
这双眼睛看久了，总是忍不住和那条小黑蛇联系在一起，尤其是用脑袋蹭她手时，感觉更为强烈。
姜锦笑了笑，不过一条相处了几天的小黑蛇，现在看面前的人都觉得像它。尾指上可还留着它咬的伤口。
她笑的突然，女人抬头看着她，金色竖瞳透着水汽，可怜兮兮的。
黑色长发随着她抬头如海藻滑落，零星散落在前胸后背，与极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姜锦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体，多看了两眼，最后错开眼，将自己身上的被子丢到她身上。
“盖着。”
1703有点懵，很想问她怎么了，被子落在身上的触感与以往不同，过了两秒，它反应过来，视线里姜锦的体型莫名很小，周围的景物也跟着变小。
伸手的四肢不再是黑色蛇尾，而是人的手掌，五指，以及掌心的纹路，和之前姜锦摸她脑袋的手一模一样。
姜锦静静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像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身体，震惊盯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惊讶。
气氛诡异。
因为动作身上搭着的被子滑落，白的肤色与黑的发丝对照，落入姜锦眼里。
抬手时被子再次兜头把女人盖住，盖的严严实实。
姜锦顺利起床拉开房门，二楼走廊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在。安静的不正常。
房间里1703还在和头上的被子斗争，双手使用不太灵活，挣扎了好一会才把头上的被子扯下。
门口围了很多人，看见醒来的姜锦众人满是惊喜。管家距离最近，含泪握住姜锦的手，声音哽咽：
“小姐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让您平安醒来。”
身后瑞尔心中亦是感慨，不过见姜锦醒来站在门口，房间里的仪器却没有任何提示，她问：“小姐，我能进去看看吗？”
姜锦没有让开：“暂时不放方便，”她看向管家，“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比我的尺码……普通侍卫尺码大一号。”
管家依言去给她准备衣服，瑞尔则留在原地，她眼神焦急，目光不时往里头瞟。
姜锦：“仪器坏了，相关的费用姜家会赔偿。”
瑞尔一脸颓废：“不是费用的问题，这个仪器全星际目前只有三台，一台在皇室，一台在安家，还有一台在我手里。”
仪器损坏，后续的检查根本没办法进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一下。
管家很快拿着衣服回来，递给姜锦：“小姐，您要的衣服。”
那到衣服后姜锦再次回到房间，房门关上，没有人跟进来。
听到关门声，埋在被子里的女人抬起头，一双浅金色眼睛笑盈盈的，像个月牙。
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姜锦一边想，一边把衣服丢在她身边：“把衣服穿上。”
女人眨了眨眼，再次露出一个笑来，点头的动作快速，拿起衣服后却犯了难。
她看一会姜锦，又看看手里的衣服，手中没控制力道把袖子一角直接扯的裂开。
“你是第一次变成人吗？”姜锦上前拿走她手中衣物，撩开两颊垂露的发丝，直直看着她眼，“真漂亮。”
指腹落在眼角，描摹她眼型轮廓，用力按压时因为不适，沁出生理泪水。
1703感觉姜锦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它也说不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化形，从前在实验室不停被注射各种药剂，人人都期望它能成功化形，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最成功的一次也只是维持了半小时的人首蛇身，可也足够那些研究员欣喜若狂。
1703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变成人类模样的自己，可看着距离极近，与它呼吸可闻的姜锦，它忽然就不那么讨厌了。
就着脸颊边的手，它轻轻蹭了蹭。
姜锦却抬手离开，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目光，姜锦指了指手中衣服，“先穿衣服。”
她似乎不太会使用这副人类躯体，每一步都需姜锦控制着塞进衣服里，一切顺利，直到衣服落到腹部，姜锦动作忽然停下。
1703疑惑看着她。
苏醒时指尖那种粘腻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伤口面积不大，呈规则的圆形，因为没有处理血迹晕染开一片，中央黑红色的伤口已经结痂。
在她注视的目光中，姜锦伸手戳了戳伤口，硬邦邦的，没有继续出血的迹象。
“为什么救我？”衣裙垂落盖住她腹部伤口，姜锦问出心里第一个疑惑。
女人眼睛微微睁大些，看着她笑，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回答。
姜锦端详着她脸，很异域的长相，与她常见的姜家佣人完全不同，体温相比常人更低，因为竖瞳的缘故，脑海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蛇类，那种顺而凉的触感。
她曲腿坐在床上，半支起的身体近乎与她平视，如果站直，比她要高上许多。
姜锦想不出她救自己的原因，不过见她穿上衣服，周身那股异样感终于弱些，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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