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裴霁立即嗅到来自赵惊鹤身上沉下来的阴郁之气，他往旁边移动两步，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在看清对面的康德时，裴霁正常运转的大脑骤然停顿了几秒，脑子发懵，他不动声色将手背到后腰，指尖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迫使他清醒过来。
康德并未看他，目光始终落在赵惊鹤身上，旁人轻易看出他今晚出现在这里的目标显然是为赵惊鹤。
侍应生缓缓拉上木质大门，唐修明两头赔笑，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场面话试图缓和屋内僵硬的气氛。
赵惊鹤自然是没有笑脸对的，若不是看在唐修明寿星的身份，依照他的个性，早就转身走了。
霍时谦瞥一眼唐修明，火没烧在他身上，他自然是轻松的，也更不会放过看唐修明笑话的好机会，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对唐修明说：“祝你好运。”
伴随着微妙的气氛，赵惊鹤最先落座，在他坐下之后其他人这才有了动作，依次入座。
缓去最初看见康德的讶异，这个时候裴霁已经很好的掩盖情绪，他最后一个落座，左边赵惊鹤右边梁从衍。
坐定之后，裴霁身体向右微微侧着，抬眸与梁从衍对视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天晚上，多谢。”
他不确定梁从衍是否记得他，那晚夜色黑沉，人影都难看清，记不住也正常，他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但梁从衍只是目光停顿片刻，微微弯唇，漫不经心回道：“举手之劳，不用。”
裴霁朝他笑笑。
两人谈话间荷官的纸牌已经发到面前，裴霁收回目光，身体坐直。
他余光感到身侧似乎总有道炙热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身上，于是偏过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赵惊鹤姿态随意地靠着皮椅，指尖轻捻，翻开了第一张牌。
从始至终并未看他这边一眼。
裴霁低眉，翻开他的第一张牌。
在座都是港市赫赫有名的豪门家族，钱自然是不缺的，在他们眼里，玩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玩。
为了增加趣味性和游戏体验，是以额外增加了筹码，每轮一个不同的筹码，由每局的赢家囊入怀中。
而今晚的第一个筹码是一瓶罗曼尼康帝红酒，在富苏比拍卖会上，一瓶罗曼尼康帝拍出了将近十万美元的高价。
唐修明运气好，拿到第一张ACE牌，他春风满面，毫不犹豫地加了两注筹码。
除了裴霁选择放弃，其他人都选择继续跟注。
唐修明笑他：“第一轮就放弃，阿霁这么小心谨慎？”
裴霁笑笑不说话。
桌台水深，他既不为钱也没有瘾，目的不在此，便也没打算逗留，好在唐修明没有戳穿他心思。
荷官开始发第三张牌，牌面最大者仍然是唐修明，他乘胜追击继续加大筹码，这一轮梁从衍选择放弃。
发完最后一张牌桌上只剩四人，唐修明大约真承了寿星光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最后一张牌仍然是他牌面最大。
他玩味一笑，选择押上所有筹码。
裴霁瞥了一眼身侧，赵惊鹤面前翻开的纸牌既没有对也没有顺，是板上钉钉的废牌，以目前桌上牌面局势来看，此时选择放弃为最佳决策。
但赵惊鹤面色沉静，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只见他指尖微动将最后一张纸牌轻捻，选择了继续跟注。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摆明了给寿星送礼呢。
第一句唐修明势不可挡拔得头筹，将罗曼尼康帝纳入囊中，他春风满面挥手唤来酒保，让人开了这瓶赢来的头筹。
短暂的中场休息，裴霁不经意抬眸间，发现对面康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面色不算太友善，裴霁淡定与其对视一眼，而后面不改色收回视线。
酒保走过一轮场，将最后一杯酒放在了裴霁面前，裴霁望着玻璃高脚杯中通红晃动的酒液，眸光微转，他拿起酒杯，身体往左边靠了靠。
“我听闻ICAC陆处宣布于下个月正式退休，是吗？”包厢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裴霁为了让梁从衍听清并又确保没有第三人听到，不得不再次往他那边又靠近半个身位。
梁从衍侧头看他，也拿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裴生消息灵通。”
裴霁抿了口酒，面色从容：“只是有看新闻报纸的习惯。”
梁从衍淡淡一笑：“是个好习惯。”
此时第二轮开始，荷官发牌。
裴霁一边掀开纸牌一边放低声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举行退休仪式。”
“这个倒是不清楚，说不定我这个在职人员都没你消息灵通。”梁从衍挑眉，话语间带着一丝若有似乎的揶揄，他翻开面前的纸牌，接着说：“不过如果有仪式也仅限内部人员，旁人是进不去的。”
裴霁低眉，还没来得及答话，听见唐修明叫他。
此时桌上只剩他一人未作出选择，所有人都向他这边投来目光，裴霁收敛神色，观察桌面局势。
第一轮康德牌面最大，他加的筹码可不少，但再选择放弃未免令人扫兴，于是这轮裴霁选择继续跟注。
相较于第一轮的小试牛刀，这轮表面看似平静实则隐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一轮除了康德，其余人都选择放弃。
此时桌面上的筹码与第一轮相比已经翻了好几倍。
最后一轮定输赢，赵惊鹤指尖轻捻翻开一张黑桃A，拿到话事权。
他食指压在底牌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而是拿起放在手边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见底。
一旁等候的酒保立即上前添酒，倒酒时手腕处露出的半截白色袖口轻轻扫过赵惊鹤搭在桌沿的那只右手。
裴霁掀起眼皮扫那人一眼，细皮嫩肉，看上去最多刚成年的模样，正值花样年华的年龄。
赵惊鹤看上去没有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在所有人等待的目光中，最后一轮他选择了ALL IN。
康德勾了勾唇角，看上去并不惊讶，他注视赵惊鹤，笑意带着一丝张狂，“跟了，我赌你没那么好运。”
说话间他翻开最后一张底牌，三个K带一对，康德拿到“俘虏”。
而赵惊鹤面前是清一色黑桃，赢的牌面有但几率渺茫，所以康德才会说赌，他赌的是赵惊鹤的运气。
桌上气氛到了白热化阶段，赵惊鹤仍然一副淡淡的样子，平静的眼底下无波无澜，让人琢磨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就连唐修明都忍不住暗自替他捏一把冷汗，这把真是玩大了，他内心当然希望赵惊鹤能赢，若是输了，他担心自己有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的风险。
裴霁不动声色扫一眼桌上各家已经翻开的纸牌，在没人注意的暗处，眉梢荡开一抹浅淡笑意。
赵惊鹤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皮轻撩不带感情地扫过康德一眼，食指和拇指轻捻，底牌从他手中向上翻开。
黑桃5摊开在桌面，他微微一笑，“可惜了，你赌错了。”
康德面色一黑，嘴唇抖了抖，好半天勉强挤出一抹笑，双手一摊，“愿赌服输。”
即使是赢了赵惊鹤脸上也并未表露喜悦之色，他既不看康德也不搭他的话，半点情分也不念及，这让康德脸色又黑几分。
感受到气氛微妙，唐修明及时站出来打圆场，提议大家举杯庆祝。
酒保眼观鼻鼻观心立即心领神会，端起酒瓶绕场一一倒酒，最后走到赵惊鹤身侧时，忽然整个人踉跄一倒，酒瓶从他手中滑出，红色液体顿时飞溅而出。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倾斜，挨到赵惊鹤半个身子，但很快他便站稳了。
裴霁眼疾手快，双手接住了玻璃酒瓶，虽然动作踉跄但总算没让酒瓶真砸在了赵惊鹤身上。
他松了一口气，目光直直看向正哆嗦着身体连声道歉的酒保，察觉到裴霁的目光，那酒保像是有些心虚的模样，偏头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赵生，我不是有意......”他眼睛湿润，用一副欲哭未哭的神情看着赵惊鹤，声音嗫嚅。
他仿佛很害怕，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嘴唇一张一合，翻来覆去说着对不起。
尽管裴霁及时接住了酒瓶，但飞溅的红色液体还是不可避免打湿了赵惊鹤的白色衬衫，他皱眉看着胸前的一片湿红，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赵惊鹤用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地扫那酒保一眼，沉声问：“叫什么名字？”
酒保神色微微一顿，停止了颤抖，细声细气地回答：“叶文。”
赵惊鹤眸光晦暗不明，他不发一言，将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起身离开了包厢。
原本就微妙的气氛直接降至冰点，唐修明暗叫不妙，真是祸不单行。
叶文低眉顺眼，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又开始细细颤抖。
裴霁看一眼赵惊鹤还未走远的背影也抬脚往外走，和叶文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勾了勾唇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微笑说：“方法用错了，他不喜欢这款。”
ps：这里玩的是娱乐性质桌牌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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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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