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舒泽站在机场等人来接。
他穿了一身黑白运动装,黑色微卷发被打理的很蓬松,墨镜被他推到头上,一副随意自在的模样。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如果硬要算的话,就是他那不小心被餐具划伤的左手拇指。
但他故意欺骗母亲,随意编了一个谎言说自己不小心被卷入互殴风波误伤了胳膊和手掌,还留了很多血。听到电话那边慌乱的声音,他有些得意。但是母亲随后又说,“小舒,妈妈暂时不能去接你了,你姐又去酒吧了,我——”
“妈,不能就算了,没关系的。可是我在国内没有朋友了,你能不能随便帮我找个人接我一下?”他的语气近乎恳求,但其实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挂断电话后,他翻看母亲前天上午给他推荐的名片,于是试试去加了对方好友。
连加两次,见对方迟迟不肯同意,他索性放弃了。
就在他准备打车自己回家时,对方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有人接他就行。
看来母亲已经和对方说过自己的情况了。
他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开心起来,直接和对方去了一句发牢骚的信息。
莫宁安。
母亲前天上午发的信息里提了他的名字。
但牧舒泽那会在收拾行李,他敷衍地向母亲应下和对方一起过生日的提议后,根本没注意他叫什么。跟谁过生日都一样,反正,没人记得自己的真正生日时间。
但他这会儿实在等的无聊,就琢磨起对方的年龄和长相来。
母亲上午的信息里说,他们算是同龄人,但其实他在国外读了四年高中,应该比他大。至于长相,不会是戴着眼镜的冷酷学霸吧,毕竟对方回他的信息里态度不是很好,看起来非常没有耐心。
肯定没有自己好看,估计也没有自己高。
他打开聊天框,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这个坏脾气的人将自己丢在半路。
Lucky boy:你好呀,我叫牧舒泽
莫宁安觉得这人很奇怪,不打算理会。
谁知对方又发过来很多泰迪狗的各种表情包,他这才回复道;
你好
Lucky boy:还有多久来呢,我很饿
莫:很快了
他看着聊天框顶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为了不让对方再次聒噪,继续补充道:最多十分钟
牧舒泽飞快打字的手在看到对面来的消息后顿住了。
刚想问他大概时间呢,他就回了。牧舒泽只好删掉前一句话,继续编辑后面的句子。
莫宁安在听歌。
他很讨厌喜欢的音乐中突然夹杂一声信息提示音,像给一幅完美的画加了一个败笔,破坏气氛。要不是怕错过一些重要消息,他早就开免打扰模式了。
然后,那个败笔很快就来了。
Lucky boy:你来了我们直接去酒吧可以吗,估计我妈一时半会还不能把我姐带回去,我想吃那家酒吧附近的中餐,很好吃的我很久没吃了,我们四个可以一起去吃,可以吗可以吗
莫宁安本来不想理他,但对方说那家中餐很美味,他有点跃跃欲试了。
关掉音乐后他快速回复道:好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继续打字问对方:你不是受伤了,还有心情吃饭?一会直接去医院吧。
牧舒泽看到消息后怔住了。
忘这茬了。
莫宁安本以为对方还会发来一长串消息,但是没有。直到他下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句“请等我一下”走进机场,牧舒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干脆拨打了对方的电话。
“喂,你到啦,哪个是你啊?”牧舒泽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
莫宁安开口道,“我刚进来,你跟我说下你的着装,我找你。”
黑白运动服,墨镜,银白色行李箱,箱子上还放着一个六十厘米的海星抱枕。
就是他了。
莫宁安还拿着电话,“好的,我已经看到你了。”
“你在哪里啊?”
“往右,对,再往右一点。”
视线交汇那刻,牧舒泽看到对方在人群中朝自己的方向来,他一时愣神。
莫宁安原来这么好看。
是在人群中能一眼让人记住的那种类型。
气质出众,高高的个子。
莫宁安走到他面前,顺手拿过他的行李箱,轻声说,“走吧。”
“嗯,好。”牧舒泽回过神冲他微笑。
“暧,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怎么说?”莫宁安突然很好奇对方把自己想成什么样了。
“反正夸你好看就是了。”牧舒泽微微抬头看着他。莫宁安比他高一些,他穿了一件黑色体恤和工装裤,看起来干净清爽。莫宁安被盯得不好意思,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脚步顿住。
“怎么啦?”
“没事,先上车。”免得司机师傅等太久。
牧舒泽戴着墨镜走在前面,完全没注意身后人的注视。
为什么说谎?
为什么没有回复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莫宁安看着他的背影,想不通。
两个人上车后,司机问他们去哪里。牧舒泽直接报出酒吧位置。
“师傅,麻烦等一下。”莫宁安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是否要去,虽然不知道牧舒泽为什么说谎,但是欺骗李阿姨这件事,他担心等牧舒泽到了那里后,他们会发生矛盾。
这人也是心大,自己的谎言早就露出破绽也没有察觉。
牧舒泽向他投来疑惑的眼光,而后想起什么,心虚得脸都红了,“莫宁安,我……”
他忘记自己刚刚在聊天信息中就被人识破谎言了。
“所以我们还去酒吧找阿姨吃中餐吗?”莫宁安问他。
“不了不了,我突然不饿了。”牧舒泽突然摆摆手。他怎么不问自己为什么说谎。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牧舒泽接起电话,“妈……”
“小舒,你应该见到小莫了吧,伤怎么样了,我这边刚忙完你姐已经睡下了,但我今晚可能暂时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出去吃点行吗?”
牧舒泽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他现在既心虚又无措。
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可是他不能要求母亲必须回家陪伴自己吧,都多大人了。
“好多了,我知道。”
挂断电话后,见莫宁安望着他,等他说去哪,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莫宁安,我能不能去你家先住一晚?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和你家人添麻烦的。”他说得小心翼翼,亮晶晶的杏眼里装满期待。
莫宁安只是点头答应,仍然没有问他原因。
到了公寓后,牧舒泽才发现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住。
等等,好熟悉的布局和装修风格,这不是五年前他妈送他的生日礼物吗。是转租还是直接卖了?
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算了。
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也早就对这房子无感了。
“你要吃什么?”莫宁安从厨房里探出身子问。牧舒泽此刻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吃水果。
“南瓜汤?”牧舒泽脱口而出的答案使自己都惊讶了,家里不一定有南瓜啊。吃点面条或者速食不好吗,多方便。
“算了,我……”
“好的。”
两人异口同声。
吃完饭牧舒泽看见莫宁安准备收拾碗筷,他有点不好意思,起身主动揽活,“我来洗碗吧。”
“你不是受伤了?”
啊?他这是在内涵自己吗?
牧舒泽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说谎精。
“手上的创可贴。”莫宁安丢下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走进厨房。
牧舒泽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莫宁安,这么小的伤口也算吗?”
“对啊,不然呢。”他笑着回答,水流汇在笑声中。
牧舒泽的话让他想起儿时欢乐的时光,莫宁安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路上看到漂亮的玫瑰花后就伸手去摘,结果被刺轻轻划伤了手指,流了很多血。
那时候他总认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谁知道伤口越来越严重,还溃脓了。出差回来的妈妈看到后什么心疼,“莫莫受伤怎么不及时清理呢,不给妈妈打电话说?”
“妈妈,可是这么小的伤口,不能大惊小怪。”
“那也需要有人心疼,有人呵护呀。”
莫宁安从厨房里出来时,发现牧舒泽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圈着海星抱枕。莫宁安睡觉也喜欢抱东西睡,不过都是比较大的玩偶,有时候是熊,有时候是狗。他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又从客房里拿出一条米咖色毛毯帮他盖上。
抬头看了眼钟表,已经十一点了。
他一点儿都不困。
去书房看了会儿晦涩难懂的书,莫宁安还是不困。
快十二点的时候,困意终于来袭。
他轻手轻脚去客厅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准备上楼睡觉。忽然听见沙发上熟睡的人的梦呓,但没听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牧舒泽。”他轻轻喊。
对方没有反应,继续酣睡。
这样睡一夜第二天起来身上会疼吧。
算了,没必要管。
指针朝向十二点,莫宁安想起来,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应该是他们的生日。
打开手机,姑姑准点给他发了生日红包。
点开一看,莫宁安惊叹,出手这么阔绰。
他准备发消息表示感谢,姑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还好手机开了静音,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去阳台。
她问他还去她公司上班吗,他说暂时先不去了,还没想好做什么。
莫心与那边就沉默了。
女人此刻就站在他的公寓楼下。她现在心中五味杂陈。本来是想给他准备生日惊喜的,但一想到前不久和自家哥哥的对话,她就有点愧疚。男人说小莫已经有金钱能力了,用两家公司之间的业务往来威胁莫心与,让她不要再管他,最好跟莫宁安把关系撇干净。
莫心与只是敷衍地答应。
打电话问他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其实是希望莫宁安拒绝的。然而,莫宁安真的拒绝了她后,她又非常内疚。
自阳台的角度往下看,莫宁安是可以清楚看见她的。
莫心与一身红色长裙,应该是刚参加完商业酒会。她只比莫宁安大11岁,一直像姐姐一般的存在。
她说小莫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莫宁安就拿着电话看着楼下的姑姑,乖巧地说好。
挂断电话后,莫宁安还站在阳台上看着她。
白色轿车的车窗缓缓摇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驾驶位,莫心与勾了勾手指,男人听话地探出头来与她亲吻。
蜻蜓点水的吻。
很快莫心与就打开车门坐紧副驾驶,车子发动,疾驰而去。
莫宁安在阳台上一个人站了很久。他大概能猜到姑姑的为难,所以能理解她。
夏季的晚风吹到人脸上很舒服,既轻柔又凉爽,是恰到好处的触感。莫宁安困意全无,心里突然产生了做菜的冲突。
菜品都已经想好了。
柠檬无骨鸡爪,凉拌牛肉,红椒炒牛肚,干锅虾。
正好当做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多好。
他非常想现在就转身进厨房忙活。
但不太行。
牧舒泽还在睡觉。
说来也奇怪,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相处起来却一点都不尴尬。不知道是谁先入为主了,总感觉他们像失散多年的朋友,再次见面,仍然很熟悉。
牧舒泽给他的第一印象其实很好。
机场上看见他那一刻,莫宁安几乎眼前一亮,少年人看着慵懒松弛,给人一种如沐清风的自在。
莫宁安下意识觉得,他们之间的交集,应该不会仅限于今天以及一起过生日的约定。
耳机里传来的下一首音乐开头的背景音乐就充满宿命感。
人与人的遇见真是神奇。
说不定,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牧舒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和他并排站在阳台上吹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此刻在夜幕下显得神秘,它们像从远古穿越而来的植物精灵,点缀并守护着这个房子。
牧舒泽顺手摘了片树叶拿在手里玩。
叶子上落了些灰,都被他用手指擦干净了。
这些植物多久没有打理了?
牧舒泽嫌弃地撇嘴,瞄了身旁的人一眼。他看着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莫宁安,你家树叶把我手都脏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他把几根手指戳到他前面,戏谑道。
这也能碰瓷?
“我接你回来,又好心收留你,你良心呢?”莫宁安用手背推回了他的手指。
“你说得对,谢谢你。”牧舒泽笑起来。
莫宁安也跟着温柔地笑了笑,让他去客房睡觉。牧舒泽却说睡不着了,今晚不打算睡了。
“那正好。”莫宁安笑笑。
“什么正好?”牧舒泽跟着他一起走回客厅。
“不是一起过生日吗,现在就过怎么样?”莫宁安调皮地眨眨眼,询问他的意见。这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怂恿他做坏事,牧舒泽忍不住想,莫宁安不会带他去自己的高中校园爬墙吧,在成年礼这一天正式告别高中生活。
“可以。”牧舒泽说着就准备去玄关换鞋。
莫宁安及时叫住他,告诉他在家里过,不需要出门,但他要是想出门也可以。
原来不是去爬墙。
那就好,牧舒泽也并不想出门。
“怎么过,做个生日蛋糕?”牧舒泽可不会做。
“对,我再炒几个菜。”莫宁安说着就往厨房走。
牧舒泽不客气地报了几个想吃的菜名给他,莫宁安默默在心里记下,加上他刚才自己想吃的那四道菜,一共十道菜。
他本来想帮对方打下手的,比如择菜洗菜。
莫宁安再看到他不小心打碎了四只碗,撞掉了一个淘米容器,又洗坏几颗圣女果后,直接黑着脸将他轰了出去。
有的人力气真大。
莫宁安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清洗一盘果子,牧舒泽是怎么做到洗一颗捏烂一颗的。
开了眼界。
被赶到客厅闲坐在沙发上的牧舒泽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节目一点儿都不精彩。
看得他打了好几下哈欠。
是个综艺节目,里面的互动也不好玩。切换下一个频道时,牧舒泽不小心在屏幕上看到了父亲的脸。
中年男人在接受一家财经节目的采访,谈吐优雅,言语得体,举手投足间都是成功人士的气息。
呵。
牧舒泽太知道伪装是什么样了。
谎言说得太多,估计男人早就忘记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对他而言,人生体验一定很丰富吧。美其名曰工作繁重,其实自己偷偷在外面过得风生水起,情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吧。牧舒泽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父亲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实,他回国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把这件事情亲口告诉母亲。
本来父母的事情他不该掺和,但是他不想看着母亲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七年应该有了吧。
拿在手里的青提被他轻轻捏碎,黏腻的汁液沾满白皙的左手,牧舒泽掌心朝上观察着手心里的提子,长得好丑,还不好吃。
“你又做什么呢,快来尝下。”莫宁安将烤好的草莓和芒果双拼蛋糕端到餐桌上。
牧舒泽扔掉手中的坏果,起身去厨房洗手。
一半草莓,一半芒果。
莫宁安不吃芒果。
牧舒泽不吃草莓。
莫宁安做蛋糕加水果前询问过牧舒泽的想发,他们早就商量好蛋糕做好后各吃各的一部分。
他们没有点蜡烛,只是如平常吃饭那样静静地吃着。
吃完蛋糕后,牧舒泽开口,“莫宁安,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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