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水厂位于帝都郊外，应当地政府要求搬出了帝都。水厂已经废弃了，因为水厂而带起的一方经济不复存在，四周有不少废掉的高楼。
对着水厂正门的楼房是其中最高的一座，外墙斑驳陆离，被岁月的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楼体的主体结构虽然还在，但许多楼层的窗户已经破碎，只剩下黑洞洞的窗框。
裴小雨顺着楼梯爬上去，楼梯的几阶已经空了，完全悬空，裴小雨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虽然是太阳高照的中午，但废弃楼到处灰蒙蒙的，还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风声，风吹草动足以让人退却。
裴小雨是一个人来的，她胆子很小，但她又不想失去唯一的线索。
正如师弟何巍所说，裴小雨“心善”，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不得不来到这里，直面自己的恐惧。
要阻止一个科技爆发下诞生的疯狂的实验，要告诉外界真相，这是命运推着裴小雨，让她做的。
“我已经到这里了，我们来聊聊吧，眼镜蛇。”裴小雨问道，她此时已经站在废弃的顶层。“把那管血还给我的条件是什么？”
冬日里，在没有窗户的楼房内和在室外没有区别，更何况今天风还很大，北风从窗框里灌入房内。
风刮到脸上跟刀刮似的，裴小雨将帽子戴到头上防止头部散热，感觉暖和一些了。
废弃楼里都是铁锈和发霉的味道，四处布满厚厚的灰尘，裴小雨捂着鼻子往前迈了一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中午的阳光从窗框照进屋内，照到眼镜蛇的身上。眼镜蛇带着坐在一把椅子上玩着一条麻绳，几名手下都在站在他的身旁。
“哈哈哈，”眼镜蛇突然笑起来，“你还想着跟我谈条件？”
“如果我身上没有你想得到的东西，你就不会约我过来。”裴小雨说道，“那么多警察在全城搜捕你，你为何不离开帝都？如果我是你，我会得到那管血后第一时间逃到其他地方去。”
“你不走，因为你有求于我。”裴小雨简短地说道。
眼镜蛇沉默了一会后，他并不看裴小雨，而是用麻绳在胳膊上打结，他问道：“你来之前有给警察打电话吗？”
“当然没有，不然你不会把那管血还我，对吧？”裴小雨说道。
眼镜蛇看着裴小雨，又思考了一会儿。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猖狂。
“我没有逃走的原因是因为我想在走之前——”眼镜蛇说道。
“杀了你。”他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几个字。
裴小雨十分惊讶，她没想到眼镜蛇这么猖狂，敢在全城搜捕自己的时候杀人。
“啊——”
裴小雨惊叫了一声，她还来不及逃跑便被眼镜蛇的手下给按住，双手被手下用麻绳绑了起来。
“放开我！”裴小雨喊道，“你们都放开我！”
裴小雨不停地挣扎着。
南里水厂虽然地处城市外围，但毕竟临近帝都，还是时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几名罪犯害怕裴小雨的喊声引来警察。
“不许叫，你给我老实点！”手下一脚踹向裴小雨的膝盖。
裴小雨只感觉剧痛从腿部袭来，砰地跪在了地上，溅起的灰尘糊了她一脸，碎木板下的几只虫子匆忙爬走。
“咳、咳、咳，我要看那管血。”裴小雨不断地咳嗽，“你先给我看我师弟带出来的试管。”
眼镜蛇纹丝不动，白了她一眼，又问了一遍：“你tm有没有叫警察？！”
裴小雨沉默不语。
眼镜蛇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只见几个人用推车推来一个装满水的白色塑料桶，那塑料桶的口径足足有一米长。
手下将一个瓢子递给眼镜蛇。
“你再说谎，冰水伺候。”眼镜蛇狞笑着说道。
帝都的冬天，中午的温度虽然高一些，但也只有两度左右，接近零度。如果将水泼到身上，浑身刺痛，堪比酷刑。
“我没有叫警察！”裴小雨喊道。
眼镜蛇将瓢子盛满冷水，在裴小雨的眼前晃了晃。
“我手下看到一个壮汉跑进来了，你还说没叫警察？！”眼镜蛇说道，“你tm真的想要那管血吗？我看你根本不想跟我做交易。”
裴小雨盯着眼镜蛇，尽量让他看不出来自己情绪的变化。
裴小雨确实叫了警察，因为她想要抓到眼镜蛇。
裴小雨有些惊讶：警察这么快就干掉眼镜蛇布置在废弃楼四处的手下，准备围攻了？
不对啊，她没听到哨声，警察还没有给她突围的信号。
裴小雨思索片刻，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宋铭耀。他当时离自己很近，可能听到眼镜蛇说的地点，于是他跟着她过来了。
真是可恶，他来捣什么乱。
现在必须要给警察留出围攻这里的时间，不能让眼镜蛇跑了，他可是案件的关键人物。裴小雨死死地盯着眼镜蛇，他满脸青筋，处于狂怒状态。
“你根本不想交易，你根本不想交易。。。”眼镜蛇站起来，他来回踱步，重复着嘴中的话，“裴小雨，我要杀了你！”
裴小雨听着，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敌人越来越紧张，她反而变得松弛了。
“你不会杀我的，”裴小雨笑着说道，“你的上级在保我。”
“哈哈哈哈，你哪来的自信？”眼镜蛇说道。
“我们第一次交锋其实是在香丽格大酒店里面对吧？你安排手下刺杀我。”裴小雨说道。
“如果你想杀死我，为保万无一失，那个时候不会只让一名杀手出来，两名持刀杀手绝对能重伤我。”裴小雨说道，“非死即伤。”
“但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只敢恐吓我。”裴小雨说道。
看到眼镜蛇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张，裴小雨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恐吓我属于你自己的个人行为，你的上级批准了。你想害我，因为我们之前就有过恩怨——”裴小雨说道。
“我曾经目睹你杀死了一个人，我把你告到了警察局。”裴小雨说道。
裴小雨的话把二人迅速拉回了九年前，发生在九年前仲夏夜的命案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听到这里，眼镜蛇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不敢直视裴小雨的眼神。
“对吧，杀死陈宇泽的小混混？”裴小雨笑着说道。
眼镜蛇一把抓住裴小雨的衣领，他将她拎了起来，青筋凸起。
“你tm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眼镜蛇嗓音低沉地说道。
“听不懂的话，这么激动干什么？”裴小雨把脸瞥向一侧。
眼镜蛇慢慢摘下了墨镜，墨镜下的眼角处并没有伤疤。他的伤疤经过整容处理了，为配合祛疤，眼睛也做了微调，因此看起来很诡异。
但他的这张脸曾经在裴小雨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每晚的噩梦中都会出现这张脸。即使眼镜蛇对脸做了调整，裴小雨也认得。
为了陈宇泽，她来此地冒险，她想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已经过去九年了，正义的审判来得太久太久了。
这也是她不得不来此地的原因。
“你竟然还记得那件事？”眼镜蛇笑着说道，“很好，那你就去死吧。看过我的脸的人都得死。”
眼镜蛇站了起来，他夺过手下腰间的刀，指着裴小雨。
“首领！”被夺刀的人看着眼镜蛇，“您不要激动，冷静下来。”
“首领，”又一个人挡在裴小雨的面前，“如果她真叫了警察，您该怎么办？赶快撤离吧，首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眼镜蛇说道。
“你给我起开！”眼镜蛇把手下推到一旁，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动我？你不敢！”裴小雨对着眼镜蛇喊道。
“你只是他的一条狗。”裴小雨说道，“他把你的过去握在手里，你的上级让你杀人你就杀人，让你不要动谁你就不会动。”
“你tm。”裴小雨的话全都戳在他的心上。
“哗——”
冰水泼在裴小雨身上，仿佛无数根冰针扎在身上，她打了个寒颤，但笑着看向眼镜蛇。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叙旧的，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们再聊聊以前的事？”裴小雨说道。
本来，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但裴小雨在眼睛蛇的反应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当年的小混混为了掩盖自己的一时失手，跪在某位位高权重的人的面前。
从此，他成为他杀人如麻的手下，用一条又一条人命去掩盖一个错误，双手沾满淋漓的鲜血。
“哈哈哈。”裴小雨笑了起来，笑他的愚蠢。
“你！”眼镜蛇拿着瓢子想继续向裴小雨，但他冷静了下来，“按照大哥的指示，把她给我带走。”
几名手下将塑料桶中的水倒干，一拥而上，打算将裴小雨放到塑料桶内。
突然，一个身影从一个白色柱子后面冲了出来。裴小雨看清那人是宋铭耀，他果然是那个闯进来的壮汉。
“哧——”
随着宋铭耀冲出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无数装备齐全的警察迅速从角落里冒出来，王警官熟练地将眼镜蛇绑了起来，他们没来得及作反应，警方在一瞬间大获全胜。
王警官向裴小雨比了个手势，示意犯人全部逮捕，已经安全了。
一旁，宋铭耀帮裴小雨解开了绳子，绳子散在一旁。他拿出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水珠，但裴小雨浑身湿透了，宋铭耀将她的脸颊仔细擦干净，却又看到她被水打湿的衣衫。
冲锋衣没有防住从领口灌入的水，外套里面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宋铭耀说道，他十分心疼。
裴小雨瞪了他一眼，心想还不是因为你。
“我错了，”裴小雨没说话，宋铭耀已经从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意思，“但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裴小雨，我不知道你叫警察了。”
裴小雨无奈地看着宋铭耀，心想要是告诉你这件事，我肯定是来不了了。
宋铭耀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将大衣紧紧地套在裴小雨的身上。
在说话能吐出白气的冬日里，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套着深色的西装外套，站在她的面前。
“你先等等。”裴小雨边说边把衣服还给他，给他披在身上。
裴小雨拿出手机照了张自拍，画面中涵盖了白色塑料桶。
裴小雨想将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媒体账号上来宣传这件事，因为她相信舆论的力量。
她迅速打了一行字：家人们，太凶险了，等我今晚的直播给大家讲一下事情经过。
裴小雨正要发表动态，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宋铭耀给她擦脸导致脸上的水珠变少了。
“哗啦——”她拿起瓢子泼了自己一脸水，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但裴小雨觉得很爽。
拍照，重新上传图片，一气呵成。
“你干什么呢？”宋铭耀有些生气，他把自己的衣服迅速裹在裴小雨的身上，将她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你疯了吧，自己往自己的脸上泼水？”宋铭耀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低，尽量不带情绪，但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敌人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们那么疯狂，我又能怎么做？”裴小雨反问道。
“那也不该你去冒险。”宋铭耀停顿了一会说道，“有人去冒险。”
“那人是谁呢？”裴小雨问道。
宋铭耀没有回话，他没有找到答案。
眼镜蛇按照上级指示要将裴小雨带走。她已经在敌人的局中了，她身不由己。
裴小雨不想再等待敌人的出击，她想要主动一次，让失去手下的敌人心烦意乱。
同时，眼镜蛇的被捕也让裴小雨觉得自己对得起陈宇泽。
裴小雨一时算不清楚她是为了陈宇泽来的，还是为了她自己，她不知道到底孰轻孰重。
“你放我下来，宋铭耀！”裴小雨不断挣扎，奈何宋铭耀抱得太紧。
“咳、咳。”裴小雨咳嗽起来，胸腔都在颤动。
宋铭耀看到裴小雨的脸颊通红，这份红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他的目光瞬间变软了。
“天气太冷了，我带你回酒店。”宋铭耀说道，声音十分温柔，“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再冒险。。。因为我。。。”
“我会心疼的。”宋铭耀说道，不擅长在言语上表达爱意的他有些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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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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