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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定罪

听到马的嘶鸣声与人群的骚动,刚买完雪梨的云崇心中警铃大作,飞快地拨开人群朝妹妹的方向跑去。

只见周围百姓将马车附近团团围住,空出一大片空地,妹妹面色发白,发丝还有些凌乱,赵三郎则被自家护卫押解着,嘴里尽是污言秽语。

云崇冲到云岫面前,手中那一袋梨早被抛在脑后。

“怎么样耽耽?没有受伤吧?”

见到哥哥回来,云岫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云崇扫视上下,没有见到云岫身上有明显的伤,但是见她苍白的脸色便知不妙。

旁边的护卫简短的陈述了事情经过,霎时间,云崇心中好像被火把点燃一般,与怒火一同升起的还有后怕,让他少有地情绪失控。

他转过身,眼中仿佛藏了寒刃射向赵三郎,声音沉如墨:“赵三郎,我妹妹若是有何差池,你一条命也不够赔!今日之事,我云家自不会善罢甘休。”

云崇话音落地,周围百姓都噤若寒蝉,周身的威压与怒气都渗了出来。本来听到云岫叫自己疯狗,还有周围百姓的话,赵三郎肥硕的身躯还在云家护卫手下剧烈的扭动,仿佛想要挣脱他们的钳制,直接朝云岫扑咬过去。听到云崇的话,赵三郎脑子里仿佛才回过味来,却还是嘴硬。

云崇听不得他那满口污言秽语,三步并作两步将自己的手绢团成一团狠狠地塞进赵三郎口中,转身扶着云岫上了车,才与京兆尹见礼,细说今日之事。

本来看到京兆尹来,赵三郎身边的小厮就暗道不妙。他这一来,明显是接到云四姑娘报案,人证物证俱在,是要上公堂的。若因为这事带累老爷,死几次都不知道啊。

潘楼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就怕百姓生出争执,蔡琦早早便派了许多巡逻之人。结果刚安坐一会儿,就有个女孩跑来报案,自称是镇国公府四姑娘的婢女,报有人当街纵马伤人,受害者家属也是声泪俱下。牵扯上这些世家贵族,蔡琦一个头都两个大,便匆匆忙忙带了些人马赶往事发地点。

周围百姓虽然惧怕赵三郎,但如今父母官来主持公道,那些正义之人也都胆壮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赵三郎的恶行。听了一会儿。蔡琦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在遍地都是王公贵族的京城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可不是只会钻营的人。思量几番,既有云四姑娘报官,即使是左相公子,想来这官司压不下去。

当即严肃起来,叫刀笔吏等下属收集周围百姓的证词,蔡琦还亲自向云岫询问了细节。跟着蔡琦来的捕快也从云岫的护卫手中接过赵三郎,却并没有如他所愿放开他。

身旁的小厮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要把自家公子押送到京兆府受审啊。现在只求递信儿的人快点,让相爷尽快想出一条对策来。

云岫坐在车上,还有些没回过神。早听闻这赵三郎是个草包,脾气又冲,云岫便故意激他。以他这种纨绔脾性,定难以忍受在这么多人面前落面子,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众目睽睽之下,恐怕没人救得了,连带着赵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照影拦住云岫时,她便留了后手,让吹绵带着那受伤百姓家眷去京兆府,直接找京兆尹蔡大人。

但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怕,是自己莽撞了。要是真的受了伤,平白让长辈担心,反倒得不偿失。但她也是真没料到赵三郎敢这么做,作为左相之子,他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左相的官声,赵三郎却毫无顾忌,真不知道是左相纵容爱子还是想要自己的前途一起陪葬。

而那赵三郎在云岫走后,便被蔡琦带到了京兆府,才知道这些人没和他玩闹,是真要让他上公堂。他一路还在恶狠狠地威胁着官差,让自己老爹扒了他们的皮,却没人搭理他。他这才感觉到有些害怕,但也坚信父亲定能把他捞出来,由此更恨云岫,是披着漂亮皮囊的恶鬼,定要揭露她的真面目,叫她好看才是。

刚回到家,苏瑜便直接将女儿拘在身边,不许她出去玩。故而云岫这两日不是在永宁侯府的学堂打盹,就是听娘亲唠叨府内开支、庄子收入等杂事,竟是每日的邸报让她得了些乐趣。

第二日,邸报上刊了左相被御史台弹劾的消息,主题便是左相□□家教不严,纵容儿子闹市纵马伤害百姓,并蓄意戕害重臣家眷。就是向来维护赵家的圣上也怒斥了左相,现在赵三郎还待在京兆府衙门等待判决。

不出所料,圣上就是再纵容赵家,在二叔即将班师回京这个节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不能姑息。毕竟御史台的弹劾文书里都有“寒功臣将士之心”的说法,再不制止,怕是昏君奸臣之类的话都要出来了。

那日听父亲说二叔不日就将回京,云岫心中就更有底了。四年悬而未决的漠北边患是因为二叔与边关众将抛头颅洒热血才圆满解决的,这事要是传到边军耳朵里,他们奉若神明的云元帅家眷却差点被左相戕害,那他们的家眷岂不是更会任人宰割?那他们如此报效国家又有何用处?

云岫不知道,刚听闻这事时,皇帝气得七窍生烟,一面竭力封锁消息,不让还在路上的云曙知道,另一面就是召左相入宫,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一瞬间,皇帝都怀疑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

左相的妹妹,向来得宠的贤贵妃听了这事急得焦头烂额,几次求见圣上也未曾得见,这让素来与贤贵妃不和的嫔妃得了意。

虽然左相心狠手辣,但对这不争气的赵三郎却还有几分父子情谊,昨日事发之后便亲自登镇国公府的门,备了厚礼,却连云昳的面也没见上。

而朝堂之上,镇国公并楚王、永宁侯几位更是没有丝毫松口,那架势是要逼着圣上严惩赵三郎。镇国公表示,我从小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姑娘,本身身体就不好,赵三郎这竖子竟还敢喊打喊杀,把我家丫头吓得连病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他赵三郎还在牢房里胳膊腿儿俱全,大夏律法颜面何在?楚王与永宁侯两个看着云岫长大的长辈连连称是,看向左相的目光都在喷火。

众臣看着慷慨激昂讨伐左相的镇国公,俱是汗颜。镇国公云昳文名京城皆知,虽不任要职,但诗书字画也曾让洛阳纸贵。今日他们也算见识到了,一篇讨伐檄文写得畅快淋漓又不乏深情与事理,没有一字粗俗却都是戳着左相心窝子在骂。

往日里镇国公是个笑面佛,很是温和,看来也是没真正惹怒他,而向来对朝政不发表意见、随大流的楚王和永宁侯如今也咄咄逼人,左相现下也算是踢着铁板了。众臣都心下一凛,回家之后便叮嘱妻儿这段时间里可千万别招惹云家那小祖宗。云家虽说逐渐失势,但极其护短,谁被他们针对也不算太好受。

一篇檄文将圣上都说的心虚,平素也知道镇国公顶宠他这个小女儿,偏生这姑娘身体不好,要是因为这事有个好歹,云家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心里不免又将左相骂了八百遍。

而这种被人掣肘的滋味更不好受,但云家所作所为尚且在自己掌控之中,他们越嚣张,皇帝也就越放心,若是哪日他看不透云家的所作所为,那才真是危险了。皇帝将心中那份不爽压抑下来,只将视线投向左相,他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此时该如何做。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左相此时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上首圣上的神情凝重,为了自己的前途,只怕也不得不舍了儿子。他心下一狠,反正罪不至死,就当是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一个教训,儿子还有,失了陛下宠信,可就什么都没了。

左相替儿子认了罪,而京兆尹的判决也随之而来,左相家的贵公子也得受五十大棍,在牢里待上两年。

云崇特意从太学回来告诉云岫这个好消息,直听得她前仰后合,拍手称快。

想到当日的事,云岫的心情就似艳阳高照。本也没想这一下就能扳倒左相,目的就是要让赵家一步一步丧失皇帝的信任,自取灭亡。但是,没了赵家,难保没有李家王家,要想保家人平安,还得找一条万全道路才是。仅凭她一介闺阁之力,难于上青天,还是要找个机会与家中长辈商议。

“姑娘,咱们穿这身鹅黄色的齐腰襦裙还是这身绯红的齐胸襦裙呢?”吹绵举着两身衣服,询问云岫。

云岫被照影摁在梳妆台上,哈欠一个连着一个,睡眼惺忪中,只隐约地看到了颜色。

随手一指,便选了那套红色的衣衫。从护国寺回来还没在家待几天,便到了栎阳郡主赏花宴的日子。吹绵去外间给云岫熨衣服,照影正给自己梳头。

“姑娘,您今天可千万不能再惹祸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您再这样,奴婢可又要被骂了。”照影忧心忡忡地道。

听照影这么一说,云岫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不住地点头,一边表示明白,另一边偷偷探手去够不远处的书箱。

照影手中还在编着发,眼前却出现忽然了一个纸包。

“呐,知道最近你辛苦啦,宣和斋的樱桃煎,我藏在书箱里才没被庄妈妈发现,特意给你们俩留的。”

看着照影眉目间染上的喜色,云岫也开怀了几分。因为那日没能给沈荔买上生辰贺礼,又没法出府,还是明勖让几家首饰、玩物铺子送了各色几样物什来挑选,还给云岫送了包樱桃煎。

收拾停当后,云岫便去向祖母请安,听了母亲一通嘱咐,这才上了马车,去往安平侯府。

就在马车晃悠得云岫快睡着的前一刻,安平侯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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