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何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捂着头龇牙。
窗帘这次并没有拉起来，还严严实实挂着，将光都挡在了外面。何颖掀开被子想去找手机，就看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已经成了皱巴巴一团。
断片的记忆逐渐回笼。
昨天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想了起来，何颖瞬间涨红脸，又觉难耐的燥热起来。
门恰好在此刻打开。
一扭头，就看到杨程然端着一杯温水进来，何颖噌的一下缩进被子里，愣愣看着他走近。
“先喝点水吧。”杨程然倒是神色如常，穿着家居的睡衣。
将她从被子里剥了出来，杨程然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是蜂蜜水，温度刚好，入喉后确实舒服了不少。
杨程然看着她喝完，把空杯子放在一边，又开口道：“你昨天喝酒又睡着了，没有你同意，所以我也没有给你换衣服。热水已经放好了，先去冲澡换衣服吧。”
全程表情波澜不惊。
望着被他放在一边的空杯子，何颖隐约还记得昨天自己喝酒之后的窘迫样子，见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忙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
转过头，杨程然挑眉询问。
“我错了。”何颖舔舔嘴角，老实的低着头开口。
安静的看了看她，杨程然任由她牵着，蹲下身仰头看她，“错什么？”
眼底好似流动着融融的暖光，何颖望着他，不觉就想起他昨天语气冷冷说的话，“我不该喝酒，也不该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桃花。”
越说着声音越低，其实何颖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犯了错，可总觉得此刻服软没错。
毕竟看得出来，是他照顾了她一晚上，到底过不了心中给别人添麻烦的内疚感。
杨程然不语，只静静看了她片刻。
昨天的具体情况，苏西早就心虚的都来讲清楚了。
眼看着面前的何颖越来越低头闪躲，杨程然突然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毫不客气的捏住她的脸颊。
“亏我还觉得，你比学校里长本事了不少。”
“酒本身就是你误喝的，更何况喝酒又算什么错事，只是你身体的原因，要少碰。至于所谓的招惹桃花，这又更和你有什么关系，哪里要怪你了？”
脸颊上的软肉被捏开，何颖傻傻眨着双眼，看起来更像个懵懂的小动物。
她含混不清的说：“那你昨天在车里还那么说我！”
“那是吓唬酒鬼的。”
杨程然促狭笑笑，松开手站起来冲着她偏头挑眉，“效果还不错。”
不由失笑，何颖微微红着脸挠头。
他走向窗边，拉开了帘子，屋中就全是暖光。
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再一转头，就看到杨程然已走到门边想要出去了。何颖心绪被挑动，她突然跳下床，对着他的背影急速道；“那些过敏的药，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顿足，杨程然没有回头，“我身边，好像再没有第二个酒精过敏的人。”
阳光便宛如照进了她的心里，何颖不由自主的咧着嘴角浅笑。
已数不清是第几次了，这样细微的照顾和纵容，足以侵蚀她的心智。
告诉她，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做他的未婚妻，一直待在他身侧，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享受他的照顾，占有他身侧的位置。
即便他心里对她只是责任和照顾，也足以满足她小偷般的心思。
还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
市博物馆二楼，是一个小型的咖啡店，拉花都做成了文物的样子。
临窗坐着周夕沅。
何颖提着包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她在绝佳的光线中拿着笔写写画画。
动作优雅的像是天鹅。
她刚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就接到了周夕沅的电话，说有事要和她谈。急的何颖只抓了一块杨程然烤好的面包，边走边吃赶过来。
落座的时候，何颖情不自禁的去看她的画板。
周夕沅却砰地一声合上，“作品没有完成之前，就算你是资方爸爸公司里的人，也不可以看哦。”
“不好意思。”何颖真诚道歉，她刚才只以为是在随手涂鸦。
扑哧一声笑开，周夕沅耸肩，“你可真不禁逗。”
“啊？”
并指把点好的咖啡推到她面前，周夕沅轻抬下巴，“给你的。”
能感受到她现在对自己的敌意早都没有了，何颖捧起杯子抿了一口，才稍有些忐忑的问：“周小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清楚米娜的工作风格，昨天杨程然给过意见之后，此刻恐怕修改稿都已经发给周夕沅的助理看过了。
“是有事。”
何颖不由得忐忑坐直。
懒洋洋撑着下巴，周夕沅话音一转，“陪我聊天。”
说完之后，就不管何颖的回应，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低喃，“我和杨程然的第一次见面，是我刚到国外留学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几个恶意骚扰的醉汉。我就穿着上次跟你见面时候的i衣服，担惊受怕的时候，他突然就像天神一样的降临了。”
昏暗的街道里，前面围着不怀好意的醉汉，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想着要往后躲，实际上连脚都迈不动。
就在他们狸獭越来越近的时候，周夕沅已临近绝望，可忽得有个人就从她身后冲出来挡在身前。
用彼时她还不算太熟悉的语言，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拉着她匆匆走出小巷。
最终走在一家尚在营业的店前，喘着粗气站定后，周夕沅一抬头便失了神。
那人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脸，斜斜打在身上的灯让他的面容更加惊艳，神态是冷的，却在察觉到她惊魂未定后刻意和缓了一些。疏离的向她释放善意。
黝黑的瞳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干净明亮。
像是载着一身故乡的雪，周夕沅忍不住在他面前委屈痛哭，记忆中最后就是他将她送到了店里，细心的点了些热汤。离开时，他推开门，挂着的一串铃铛就叮叮当当作响。
那串铃声在周夕沅的记忆里响了很久，无数次让她后悔，为什么只知道哭而不是多跟他说几句话，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直到再见面的时候，他却挽着另一个人的手。
从记忆中抽离，周夕沅咽下最后一口惋惜，端起咖啡看向对面。“我和他的初遇，大概就是这些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何颖心绪复杂的问。
单手撑着下巴，周夕沅轻嗤一声，“本来是想要告诉他，和他追忆一番有缘的往昔的。可惜，他错过这么好的我了。”
倨傲的像是一个小孔雀。
何颖忍不住有些想笑。
“和你说完，我就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其实我也不一定有多喜欢杨程然，可能只是被当时的无助给困住了。”周夕沅看向她，眼神已经平静了很多，“之前两次见面，我是真的以为你和他没有关系，所以才不客气的。”
低头看着手边的咖啡，何颖才发觉出来这算是她隐秘的道歉，不由得哭笑不得。
看着眼前洒脱的她，何颖只觉心中也柔软的被戳了一下，她微撇了撇嘴，“也不能全怪你，我好像也确实不足以和他相配。”
立时柳眉倒竖，周夕沅满是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话？”
“你不是最开始也看不起我？”
“是啊，但这种话我说得，别人说得，可唯独你自己和杨程然说不得。”周夕沅皱着眉，“抛开外界的条件不谈，如果你不值得，杨程然又为什么要选择你？”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脑子不好会委屈自己的人吧？”
称得上有些尖刻的语言，毫无防备的刺穿了何颖的心。
手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何颖忍不住想起昨天，他像是看透一切的发问。
“你不想我去？”
可在之后，又自顾自编好了理由，真的没有出席庆功宴。却在外面一直等着她出来。
杨程然一直都知道她心里的芥蒂，却依旧任由她包裹着自卑的外壳，不曾暴力打碎，只耐心平和的等在外面。
等她主动去接纳他。
看何颖的表情，周夕沅就知道她触动到了什么，重新抓起画板。“天聊完了，你走吧，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何颖噌的一下站起来，就像是等待不及一样，“周小姐，谢谢你。”
匆匆道完别，就提着包冲了出去。
——
行沛的总裁办公室里，刚开完一个线上会议，杨程然解着手腕上的袖子，就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伸手拿过来一看，置顶界面里是何颖新发来的话：
“快下班了，一起去吃饭呀！”
翻了翻还没处理完的文件，杨程然见都不算急，起身边走边回。
“那我在地库等你。”
屏幕一闪，看清楚后面发来的话，杨程然忍不住缩了缩眼眸。
“不用，我就在位置上等你。”
咬唇，何颖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也忍不住的紧张。
实在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更不知道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应不应该。
转头，看向包包里的小方盒子，何颖只觉呼吸也艰难起来。
手机再没有任何作响，心情不觉就低沉了下去，何颖捂脸趴在桌子上。
却不觉周围有阵骚乱。
正是下班的时候，这层楼也都算是一些业务骨干，有些加班的还在噼里啪啦打字，另外的人也收拾着包准备离开。
可在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后，都忍不住的惊呼一声，有些发愣的注视他。
考究的西装搭在胳膊上，身量挺拔，面容沉静，不加修饰的清隽，目光微凉。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是从楼上直接下来的。
杨程然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鸵鸟何颖，他径直走过去。
“总裁。”米娜也正好在，恭敬的打招呼，随后眼尾就看向另一边的何颖。
猜测的身份总算有了证实，所有人也都手忙脚乱的让路和打招呼。
总算察觉异样的何颖莫名坐起来，看清楚他，瞬间一个激灵。
在她身旁站定，杨程然面无表情开口，“和EC老板还有些事要对接，你跟我来一下。”
还像模像样的找好了冠冕堂皇的借口。
环视一圈，周围都是好奇的打量，像是要把她里里外外看干净。何颖的心也不自觉的跳动起来，下意识的想退缩。
只要跟着他的借口说就好了。
何颖忍不住抬手，像是要去取桌上的文件和纸笔。
可她不能再被困住了，他也不该再等她了。
何颖忽得上前一步，旁若无人的牵住他的袖子，轻笑了笑，“工作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回家。”
一片哗然。
就算是有着杨程然身份的威压，人们也忍不住的指指点点。
好奇和探究别人的生活是人的本能。
只有何颖知道，她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绷不住，手指也在轻颤。
杨程然就低头凝着她，不知过了几瞬，倏地轻笑。
强势的伸手搭在她的腰上，淡淡笑意流连在眉梢，“也好。”
随后就揽着她离开，没有多余的一句解释，理所当然的和她相偕而去。
经过米娜的时候，朝她轻使了一个眼神。
不久后，就会有各部门的负责人，把各自管的人安顿好。
她终于敢承认他们的关系了，他就不会让她受丝毫非议的委屈。
浑然不觉的何颖，直到僵着身子走进电梯里，才浑身放松的长叹一口气。
原来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吓人。
“为什么？”
一道沉声发问打断了她，何颖一仰头，就跌入他沉沉的眼眸。
何颖舔舔唇角，用玩笑掩盖着羞涩，“当然是坐实老板娘的位置！”
不错目的看了她片刻，杨程然忽然上前，拥着她抱入怀中。
一手扶在后腰，一手揉着她头发。
“嗯，多坐实一点。”
语调中都是满意而纵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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