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缩》·引子
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曾迟到一分钟、转身一次、犹豫一瞬,
那个你——就不会遇见现在的我?
我们常说“如果当初”,
却很少承认:
每一个当下,都是无数个版本自己共同坍缩出的唯一现实。
所以我不是偶然出现在你面前。
我是从所有可能里,
被选择——或者说,我自己选下了——
留在这一条轨道上的那个我。
而你,
是那个我愿意为之塌缩的人。
—
第一章:观测开始
我醒来的时候,天花板的裂缝在左边。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如果不是我清楚地记得,它原本在右边。
那是一道细长的线,从水泥板中央往右上方裂开,有点像一张闭合的眼睛。我记得我每次躺在床上,都会无意识地用它当作视觉焦点,像盯着某种遥远的答复。
可现在,它偏了。
我坐起身,床垫的弹性比记忆中硬了些。窗外有雾,但那幢旧教学楼的位置……也不对。好像整间公寓被调换了方向,所有事物都微微偏移,但又不足以构成错乱。
衣柜的门从原本吱嘎响的状态,变成了无声滑动。我的咖啡机——本该坏掉的那一台——此刻正滴滴作响地煮着浓缩。桌上还多了一本书,封面是我熟悉的标题:《量子视角下的自由意志悖论》。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这不是我买的。可翻开书页,扉页上却是我熟悉的笔迹,写着:“给自己,看清楚之前。”
那是我自己的字。我不会认错。
这一刻,我意识到——不是我忘了昨天做过什么,而是昨天可能根本不是这个版本。
我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胡茬有些杂乱,眉毛轻微上挑,看起来像是焦虑了一整夜。我用冷水泼了把脸,咬着牙刷站了几秒,直到手机屏幕亮起。
8:47,周四。日历提醒:“哲学系沙龙报告,地点:East Hall 302。”
……East Hall?
我明明记得这周是隔壁的Weaver大楼。沙龙话题也不是这个。
我下意识翻开备忘录,企图寻找某种解释。可一切都在——而又全都像是别人的版本写入我的记忆。
当我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出门时,我想到一个词:
“坍缩”。
我们在哲学课上讨论过这个词的时候,曾有个教授打趣地说:“你每天起床的那一刻,其实是在观测自己要成为哪一个‘你’。”
我那时不以为意,只觉得那是个玩笑,是物理学家不甘寂寞想插足人文学科的证据。可现在,我怀疑——
是不是我正在经历某种量子版本的“醒来”?
不,准确地说,是被观测。
可是谁在看我?又是谁替我选择了这一道裂缝在左边的清晨?
?
我决定还是去East Hall。
我穿衣服的动作慢了许多,像是在等某个细节重新对齐,但直到出门那刻,所有的偏移都没有修正。电梯的背景音乐不是之前的古典,是轻爵士,甚至在第七层停顿了一下,门开又关,仿佛空气里有人我看不见的同层住户。
我走出宿舍楼时,注意到一件事——地上的水洼中倒映的天空和我头顶的天色不一样。不是完全的不同,而是微妙地偏青,像是图层叠加出错的后期处理。
你若是不盯着看,永远不会发现。
到East Hall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可今天每一步都像踩进轻微松动的平行线。我甚至试图用鞋尖抵住路边的一块小砖,看它是不是还会翘起边角。那块砖确实翘起了,但方向和我印象中相反。
302教室比我记忆中略大,椅子排布也不一样。我找了靠后的一个位置坐下。墙角那台老旧投影仪今天换成了超清屏幕,正在加载今日沙龙的标题:
“自由的错觉?从海森堡到加缪的存在裂缝”
我身体向前倾了些。
这正是我前阵子向系主任提交、却未被采纳的提案。我还记得她婉转拒绝的语气:“太不够哲学了,你这是在给量子力学擦边。”
可今天,讲者名单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望向讲台,却看到另一个我——更准确地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我。
他在调整幻灯片,穿着与我相同的灰色衬衫,但袖口略微卷起。我清楚那种小动作,是我考试焦虑时会做的“动作锚点”。他的神态沉稳,像是对这场演讲已经准备许久。
讲座开始时,我几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引用了我曾在备忘录中写过的一句话:“自由不是选择,而是被观测时的瞬时定位。”
这不可能。
除非我……不是今天的我。
我低头看手机——主页头像是我没用过的一张照片,穿着夏天的短袖,背景是一片我从未去过的海岸。相册里有很多同一女孩的合影,我盯着那张笑着靠近他肩膀的女生看了很久,名字写着“Lydia”。
我不认识她。
讲座结束时,我没有立刻离场。
“谢谢收听。”另一个我说完这句话后,和听众微笑致意,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短短一秒,我忽然感觉到他也知道我存在。
—
我在图书馆待到了凌晨一点。
查遍了学校数据库、未归档论文、匿名论坛。只有一个关键词勾起了我更多的注意:“Q-Self计划”。
它并不对公众开放。是去年物理与神经学跨院合作提出的一项实验性研究,目标是测试人脑在极短时间内是否可能出现“非线性自我认知漂移”。项目早早终止,据称因为“样本不稳定”。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是——我签过一份不算重要的协议,只为了多挣点科研补助。当时没人告诉我它真的会影响意识状态。更没人说,可能会出现“记忆对接错位”这种结果。
更诡异的是,我居然在网上找到了我那场“演讲”的录屏,时间标记清晰,上传者叫“Lydia Sun”。
我不敢看完。我只听到开头我对全场说:
“你以为你每天在做选择,其实你只是选择性地相信这是你的选择。”
—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下意识去看天花板——裂缝回到了右边。
但床头多了一个保温杯,我记得我没有买过。
它上面写着:“Happy defense, Dr. Cheng。”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翻看手机,相册最新一张照片是我站在讲台上答辩后的样子,神情自信,穿着剪裁干净的西装,左胸口别着博士徽章。
我没有经历过这场答辩。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我正在被动地坍缩成不同版本的自己。
而这些“我”,都是真实的。
只是我不再知道,每天醒来,我会是谁。
我关掉闹钟,望向窗外,天光很淡。
今天,我想试试——能不能让“我”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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