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千鹤下意识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江渔火。
“没事儿……”江渔火避开了眼神接触。
不知何时,江渔火又换了一套衣服,是件浅色的旗袍,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她一手拿了把折扇,轻轻搭在小臂上。
“回去以后,你会被关一段时间,”江渔火声音稍稍有些哑,她清清嗓子,“但你也没有实际作恶,罪行是二十个道人的,查清楚以后会放你出来的。”
“你……配合些。”江渔火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看着萧千鹤。
“噢。”
于是萧千鹤呆呆应了一声。
……她刚吐槽过自己乱答应别人的行为。
……其实我真不是沉迷美色了……只是她换衣服速度太快,惊到我了……
“妈妈!”郑扬忽然大叫一声,头直接砸到地上,结结实实一声闷响。
后座两人动作几乎同步地拎起他,一看,那孩子还紧紧闭着眼。
萧千鹤在郑扬耳边打了个响指,又脆又响。
郑扬猛地睁开眼,仍旧有些迷茫。
片刻后,他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见萧千鹤,讷讷喊道:“萧姐姐……”
江渔火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男孩,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腕骨上。
这孩子很可能见到了二十个道人行凶的场面。
之前身处混沌,可能没什么感觉,现在有了神智,可能就要小小崩溃一下了。
“红了。”萧千鹤忽然说。
江渔火一愣,抬起头,见萧千鹤正盯着她手腕看,那儿已经被她敲红了。
江渔火停下敲击的动作,双手握着扇子两端,端端正正地摆在大腿上。
即使郑扬能够证明萧千鹤没有作恶,她毕竟也不是人,局里不可能放她去人间。
但也并非全无办法,她可以亲自出面担保。
以她的身份,局长不会不批。
只是这以后,萧千鹤的行为一旦越界,不单是她自己会被关起来,江渔火也要为此担责……可能还要受到“那边”的谴责。
郑扬一直伏在萧千鹤腿上哭,而萧千鹤下巴微抬,冷傲地不看哭唧唧的孩子。
江渔火静静看着这俩,扇子轻轻点了点下巴,“唰”一下展开,掩住了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
她看得分明,萧千鹤的漠然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幌子,她浑身僵硬,将她的手足无措暴露得分明。
“笑什么?”萧千鹤的声线依旧冷,但语气带上了一点儿愠怒。
江渔火的扇子一直遮到眼睛下方,眼睛又大又无辜,黑葡萄似的瞳中,却藏不住满溢的笑,眼尾弯出个翘翘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勾人心魄。
她歪歪头,道:“我没有笑啊。”
萧千鹤生硬地别开视线。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江渔火含笑望着萧千鹤,心说:真可爱。
郑扬哭了半天,终于累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江渔火凑了过去,温柔地哄道:“你还记得你都看见什么了吗?”
郑扬打了个哭嗝,惊恐地缩了缩。
这个姐姐……
郑扬眼中又蓄起泪水,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地回答:“他们的头,被一根……一根线割断了……滚了一地……我妈妈…妈妈……”
郑扬撇撇嘴,又要哭,被他自己生生忍住:“如果没有萧姐姐,我的头……肯…肯定也掉了。”
江渔火瞥了一眼萧千鹤,随后继续柔声道:“你应该看见了,恶鬼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死者长已矣,你的母亲回不来了,但我们还要为……嗯……活着的人考虑,对吗?”她卡了一下壳,因为忽然记起,萧千鹤也不是人。
郑扬傻乎乎地吸吸鼻涕。
“现在有人觉得萧姐姐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
“不是!”
“我知道,”江渔火耐心地点头,“所以你到时候要给萧姐姐作证,不用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郑扬愣愣点头,良久,他又小声问:“你们……还会把我送回村子吗?”
“你想回去?”江渔火饶有兴致地问。
郑扬拼命摇头:“不要!他们会把我抓走的!”
“抓走?”
“嗯,”郑扬揉着红肿的眼睛,嗫嚅道:“他们会绑走小孩,还有大姐姐……”
司机插了一句:“买卖人口啊?”
江渔火拍拍郑扬的肩。
郑扬继续说:“今天,他们本来绑了村里的姐姐们,然后地震了,我被埋在土里,萧姐姐挖出我……然后去追他们,他们害怕,慌不择路跑进墓里……然后……然后就……”
然后就头滚了一地。
江渔火沉默。
心虚的人贩子跑错路,恰好被恶鬼索命,连累那些无辜可怜的女人们。
萧千鹤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女人,回到墓室中。
“我知道过去迟了,但不过去,又会多二十个厉鬼。”萧千鹤淡淡道。
“萧小姐还真是……”江渔火笑眯眯地看她,“普、度、众、生。”
萧千鹤皱皱眉,不知自己又哪里惹江渔火不快了,她这么阴阳怪气地讥讽。
“可是……我妈一开始没被绑…”郑扬小声嘟囔。
若是郑扬母亲梅香一开始没被人贩子绑,又是怎么会跑进深山荒坟中,然后被恶鬼攻击?
是她找孩子时误入错路,还是另有隐情?
一个知道自己孩子脑子有问题的母亲,真的会不清楚孩子在废墟底下,反而入山去找吗?
……
在进入零一局前最好一个红绿灯口处,渐小的雨势止住。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太阳躲在云层,不愿露面。
人间寂静,车水马龙流动间,在积水上激起大片透明水帘,“哗哗”作响。
江渔火牵着无头肖任进了零一局,身后跟着黑色旗袍的女人和小孩。
萧千鹤这才慢半拍地发现,江渔火的旗袍和她的很像。
她有别的意思吗……还是我自作多情?
渔火心,难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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