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就像冬至的大雪，在我还来不及撑伞时就扑面而来。所以我下意识慌乱，可被打湿的发梢又难以抵抗隆冬的寒冷。
——陈润秋
冬至的大雪将整个北中覆盖，校园被渲染的只剩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工厂烟囱源源不断的涌出白烟，与天边的云层相连。
徐沐言手指被冻的通红，蜷缩着身子一个人往食堂走。已然过了饭点，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往常徐沐言总是和黄佳怡一起吃饭的，好巧不巧她这周请假了，只留下徐沐言孤零零一个人。
学校的食堂不算很大，因为来的晚，食堂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徐沐言随便挑了几个就端着餐盘想找个位置坐下，正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学这有人吗？”徐沐言端着餐盘走到一个男生眼前。
男生眉眼硬朗，许是营养不良面色发白，身子也有些消瘦，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气。分明已是冬至他却依然穿着棉马甲，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针线较为粗糙，一看就是他自己动手缝的。
“没……没有。”
放下餐盘，徐沐言大大方方的坐在陈润秋的对面。咬了几口炖白菜，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抬头看向男生。
“同学你也是高三五班的吧，分班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呢！”徐沐言嘴里还含着粉条，口齿不清的说着。
男生捏着筷子的姿势有些僵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头发很长，几乎遮到他眼睛说位置，但却一点都不显得邋遢。
“我叫陈润秋。”
“陈润秋。”徐沐言在口中喃喃道:“好名字。”
“我叫徐沐言，三水沐，言出必行的言。”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端着餐盘往外走，徐沐言不禁有些着急，狼吞虎咽的往嘴里狂塞。冷不丁被饭菜呛到，忍不住咳嗽。
坐在对面的陈润秋有些担忧的看着徐沐言，结结巴巴的说:“吃饭不要那么快。”
徐沐言缓过劲来后才将头转向陈润秋，眼角泛着泪花，白净的小脸被憋的通红，像是树上成熟了的柿子。
“我这不是害怕到时候只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尴尬嘛！”
“尴尬？”陈润秋有些不理解徐沐言的思维。
在他眼中这并不算什么尴尬的事情，毕竟高中生活过了一大半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一个人学习。
“就是……”徐沐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孤单，对，你不觉得一个人做一些事情会很孤单吗？”
陈润秋垂下眼眸很好的遮住了他那双忧郁的眼睛，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
“习惯了就好了。”
陈润秋的声音很小徐沐言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一心专注干饭，虽然只有炖粉条配米饭，但还是被她吃的很香。
对面的陈润秋细嚼慢咽的吃着餐盘里的白菜味如嚼蜡，同徐沐言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明明就剩一口了他偏偏要在那里等着，低着头望着对方被冻到发紫的手。
“对了。”徐沐言突然抬起头恰巧对上陈润秋的视线:“你该不会就是分班考试数学单科第一的那个陈润秋吧！”徐沐言闪亮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陈润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是我。”陈润秋的耳朵被盯的发红，拿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真的是你啊！我之前还一直好奇这位大神是谁，没想到咱们被分到了一个班。”徐沐言说着说着就顾不上吃饭了，小嘴不停的讲着。
“你看，这可都是缘分。以后我要是有不会的题来问你的话，你可不许不帮我哦。”
“你年级第一找我问题？”陈润秋有些狐疑的说。
“上次是碰巧，再说年级第一也有偏科的时候，怎么你不愿意给我讲题？”徐沐言被陈润秋狐疑的样子逗笑了:“还是说你嫌弃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润秋有些懊恼:“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逗你玩的，知道你人好。”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寒风将白杨树吹弯了腰，大雪就是这样将一个又一个富有生机的东西变得苍白。
陈润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徐沐言吃饭，眼底看不清一丝感情。他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定格下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同她这样坐着。仅仅是这样坐着，哪怕不说话也行。
周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徐沐言吃完后端起餐盘，见陈润秋还坐在原地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再不走的话一会儿食堂门就要关了。”
“嗯。”
陈润秋端起餐盘默默跟在徐沐言身后，两人前后走着将餐盘放到水池处走出食堂。外面的雪又下的大了些，徐沐言撑起伞率先一步走了。
寒风将两人的脸吹的通红，徐沐言的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陈润秋跟在后面有意无意的踩着徐沐言留下来的脚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枯枝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几只青鸟落在上面叽叽喳喳的叫着，为这苍白的冬日平添了一份热闹。
忽然“啪”的一声吓的徐沐言缩了缩肩，回头望去才发现是陈润秋说伞坏了。只见少年拿着散架的伞尴尬的站在原地摆弄着，耳尖泛着不知道是被冻红还是羞涩的红。
徐沐言走近些将伞举在陈润秋头上，仔细看了看他那把不能用的伞，那伞早就不知道用了多久早就不行了。
“要不咱俩打一个吧。”
陈润秋点了点头凑近了徐沐言一些，这个距离恰好可以闻到徐沐言身上的桂花香，很淡，有种春天的感觉。
两个人在伞下并排走着，快到女生宿舍的时候徐沐言一时间有些为难。女生宿舍离男生宿舍很远，要是这么走回去估计陈润秋得感冒。
“就到这里吧，伞给你。”徐沐言将伞塞进陈润秋手中。
陈润秋拿着伞有些发愣:“给我了那你明早怎么办？”
“哎呀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徐沐言说完就独自跑到宿舍，只留给陈润秋一个背影。
大雪逐渐模糊了陈润秋的双眼，他就那样直直的撑着伞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亮起他才撑着伞离开。
回去的路上陈润秋的脑海中一直是徐沐言的模样，今天是第一次他和她讲话，陈润秋这么想着摸了摸伞柄，贪恋上面残余的温度。
后来的陈润秋一直在想，如果那天雪下得慢些 ，她是不是就可以听到在她背后他剧烈的心跳。
次日一早陈润秋就打着伞站在女生宿舍门口，天刚亮还是灰蒙蒙的，雪花随风飘着堆砌在地面上，浸湿了陈润秋破旧的棉鞋。
北中顾名思义坐落在北山的其中一个山坡之上，校长原来是南方的老师，一次支教让年轻的他永远留在了这里，这一留就是二十八年。方圆几十里的人家都抢着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想着能走出这座大山。
学校里的建筑很少，除了三层高的教学楼就是坐落在学校两边的小平房，本来是村里人住的，改造了一下便成了宿舍。那时候还没有上下铺，一间房十个学生全睡在炕上。好在现在是冬天，这样睡也暖和，这要是放在夏天，几个人睡一起热都要热死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徐沐言圆圆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见到陈润秋眼睛一亮，将门关上后蹦蹦跳跳的走到陈润秋眼前。
“你怎么来了。”
陈润秋将伞往徐沐言那边倾斜了一点: “你没有伞。”简短的句子带着些生硬，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我昨天不是说了我自有办法，干嘛还傻傻的站在这里等我，要不是我舍友起的早看见你在外面孤零零的站着，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没事，我可以等。”
陈润秋的语气带着些执着，风将他额前的发梢吹的飞扬，许是在雪地里站的久了，整个人被冻到身体发僵，就连鼻尖都带着一点不正常的红。
见陈润秋这么执拗徐沐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她才大早上站在雪地里等她，要是在说下去属实有些狼心狗肺了。
“算了，来都来了一起去教室吧。”徐沐言说着靠近了陈润秋些，两个人肩并肩往教学楼走。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们却走的很慢，风时不时扬起徐沐言的围巾，在陈润秋眼中像童话般美好。
徐沐言的伞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多少有些挤，陈润秋将伞一直朝徐沐言倾斜，肩上落了不少积雪。偏偏他自己还没察觉到，一个人低着头傻乐。
本来以为他们起的算早了，没想到刚到教学楼就听到朗朗书声。陈润秋将伞上的积雪抖落，小心翼翼的递给徐沐言。
“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徐沐言将伞收好朝班里走:“走啦，早自习的铃声要打了。”
陈润秋跟在徐沐言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坐在后排的张海涛瞬间清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哎，王升伟醒醒。”张海涛用胳膊肘将睡的正香的王升伟戳醒。
“怎么了张哥？”王升伟正迷糊，口齿不清的问道。
“陈润秋那贱货什么时候和徐沐言走到一块去了？”
“啊？”
王升伟眼睛半眯着丝毫没有听清张海涛在说些什么，气的张海涛隔着凳子狠狠的踢了他一脚才解气。
“张哥你打我干什么？”王升伟摸着屁股埋怨的说。
“打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张海涛指着正背书的陈润秋说:“你觉得他帅还是我帅。”
王升伟被打后逐渐变的清醒，立马阿谀奉承起来:“那家伙怎么能跟你比，我听说他爸就是个疯子，之前还进去过，到现在还没出来。”
“疯子？”
“可不是嘛！”一说到这儿王升伟就兴奋了:“我听说是因为他妈意外死了，自此之后他爸精神就有些不正常，天天拿着镰刀躲在树上。”
“躲在树上干什么？”前排的侯一易听到后也转过来好奇的问。
“砍人呗！”王升伟见有人爱听越说越起劲:“开始是拿着镰刀在那里自言自语，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疯，从树上一跃而下把路过的村长砍死了。”
“啧啧啧，幸好他进去了，要不然不知道他还要祸害多少人。”侯一易咂舌，看向陈润秋的眼睛都变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陈润秋干嘛来上学，我要是他早就去挖野菜了，还有兴致读书？”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杨丹扯着嗓子说，引来了不少同学的目光，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陈润秋，目光中带着鄙夷。这么炸裂的事情早就成了村中大妈的饭后闲谈，一传十十传百，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是知道的。
他们的声音很大，坐在前排的徐沐言也听到了，不由的皱紧眉头。见后面那几个人聚成堆还要继续说下去，忍不住开口道:“安静些，老师快来了。”
徐沐言本身就是班长，再加上她那众人不可及的成绩深受老师喜爱，因此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也不敢造次，只有张海涛目光悠悠的看着徐沐言，对她维护陈润秋感到不满。
之前的徐沐言可没有这么多管闲事，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学习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不会管，甚至说她不在意。
想到这里张海涛看陈润秋的眼神越来越有敌意，早自习下了之后便找上陈润秋，眼神里是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同学，垃圾桶满了你去倒一下。”张海涛指着角落里满是污渍的垃圾桶戏谑的说。
陈润秋愣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走到垃圾桶旁边。正准备动手去拿，垃圾桶就被张海涛一脚踢翻了。周围全是看好戏的笑声，吵的陈润秋眼睛疼。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垃圾捡起来。”张海涛坐在陈润秋的桌子上有意无意的将他的课本撕碎。
这种情况陈润秋已经遇到过无数次，比这个样子更恶劣的他都经历过，何况只是张海涛这种小打小闹。陈润秋沉默不语，视线一直停在徐沐言的座位上。
幸好她不在，要不然看到这个样子的他怕是不会再理他了。
这么想着陈润秋的嘴角勾起笑，转身准备去拿扫把。原本坐在桌上的张海涛看到陈润秋刺眼的笑，气的跳下来按住陈润秋的脖子，将他说脸贴近地面上的垃圾。
“我说的是让你用手捡，听不懂人话是吗？”张海涛的眼睛泛着红血丝，目光阴恻恻的。
陈润秋被按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本身就因为营养不良比别人瘦弱些，又因为穿的单薄被冻的不成样子，似毫没有还手的力。
“你……”陈润秋想说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脸被憋的发青。
张海涛看着陈润秋这幅窝囊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致，凑近陈润秋的耳朵小声说:“给你一句忠告，离徐沐言远点，别脏了她。”说完张海涛一把将陈润秋甩到垃圾桶边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见挑事的人走了也都各自散开，只留下侯一易一个人，见陈润秋趴在垃圾桶边半天不起来跑故去将人托到座位上。
“大兄弟你这是哪招惹到张海涛，那家伙来头可不小，你日后要小心了。”
“谢谢。”陈润秋坐在位置上将嘴角的血迹擦干淡淡的说。
“谢什么？”侯一易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也算是那些旁观者的一员，算不上什么好人。
陈润秋看了看侯一易将脸别过去，窗外的大雪还在连绵不断的吹着，远处的工厂同高楼大厦融入到雪景之中。这么看去好像离他很近，但又离他很远。
在“北山”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放出
映景也映人
祝我们的再一次相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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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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