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正好,谢佑安心有闲适,指尖拂过探到石阶上的枝丫,沿路采撷了几株开得艳丽的花握在手里。
她慢条斯理地打理着手里的花枝:“这些花开得漂亮,摘回去可以插在屋里,用水能养上好几日。”
江明溪视线扫过小径两侧的姹紫嫣红:“这边鲜花遍地,将军要是喜欢,不妨找寺里的师傅们讨要些种子回去栽上。”
“这倒不必了,”谢佑安否绝了他的建议,“我在军中粗疏惯了,?也不是有那雅兴侍弄花草的人,况且带回去栽上了恐怕也无暇照料。这般顺路折几株,权当是偷得些山野秀色带回去罢了。”
江明溪应和道:“军中确是事务繁忙,今日还劳烦将军下朝亲自来接我们了。”
谢佑安摆摆手:“不差这一时!方才与承砚来时,正巧遇见几位大人也在驿站等候。朝中诸位大人冗务缠身尚能亲自接家眷,我岂能例外?”
南疆丢失的十七城已尽数收复,关于这十七城战后的整顿管治,自龙武军归京后,朝中各部都在刺促不休地处理战后事宜。如此紧锣密鼓中几位大人仍可抽身来灵隐寺等候家眷,那对于谢佑安而言,来这趟也确实不算特别麻烦他的事了。
江明溪听后浅笑不语,毕竟出门前是谢佑安不放心,执意要待下朝来灵隐寺接他回府;谢佑安身为朝中青年表率,处事治家做得周全也是应当的,这些体贴,江明溪觉得大抵谁是他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待遇,自己姑且坦然受着便好。他见谢佑安聚精挑拣着手里的花,也不再多言,索性领着乐枫很快走到前头去了。
谢佑安步子倒是不急,在后头慢悠悠地跟着。这些野花每株都有独特的风采,谢佑安依次掐去不必要的茎叶,忽地,一抹润红攢住了她的目光。
她单独拈起这株,朝前面的人影比划了几下。
“明溪。”
“何事?”听见谢佑安唤他,江明溪疑惑地应声回头,却见谢佑安的手已伸至近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被别上了什么东西。
“这是…?”
江明溪抬手触去,是一株蝶形花插在她耳边的发髻上。
谢佑安看向他的眼眸莹亮:“果然好看。”
江明溪本就生得肤白如玉,五官柔和地长在一张细腻的圆脸蛋上,加上这抹润红点缀着,一下既不失温婉又平添几分娇艳,显得格外动人。
谢佑安向来不吝夸耀女子美貌的,她觉得江明溪今日的罗裙很适合戴上一朵这样的花,却没想到花映人面,竟如此惹眼。
看来她眼光果然很好,很会搭配嘛!
江明溪一怔,娇羞地侧过脸去:“将军摘花便摘花,怎么戴到我头上来了。”
谢佑安凑近了些:“京中女子喜将时令鲜花簪于髻鬓,叫人品评人与花孰美。若是你现在的模样让那些人看到,哪还需比?”
顶着这张脸说这些撩拨的话,要别的女子听了去,哪个不烧红了脸?
江明溪低垂眉眼,心里暗道:这就是男人哄人的花言巧语。
他知道自己虽然长得不丑,但绝非容貌出众之辈,也不过中等姿色谢佑安还能张嘴就来,看来不像是长辈们所说的不开窍的性子。
看着谢佑安煞有其事的吹捧,江明溪不禁反问道:“将军哄人开心的话信手拈来,嘴这么甜,想必讨过不少姑娘家欢心吧?”
谢佑安一时哽住。
这要怎么说呢?她确实跟不少姑娘家相处甚欢,但绝非是江明溪现所想的那种情况。
谢佑安顿了顿,含糊道:“也不是要哄女孩子才会嘴甜,人生在世,何必说话尖嘴薄舌呢?该赞赏时就赞赏,并非是吹捧哄他人开心,是因为真心觉得很好,所以才真心地开口嘛!”
江明溪并不全信。俗话说得好,男儿多情似水流,花心滥情事事留。
谢佑安从小相貌出众才华出众,这样的人要说有多少红颜知己,都不算稀奇事。
只不过风流郎君终遇上了命定佳人,他与项麒情深不渝,这才彻底没了男女上的那份念头罢了。
江明溪手抚鬓边的花,虽然觉得有些许招摇,但到底还是没有摘下谢佑安为他别上的这株花。他顺着谢佑安的话应道:“将军说的也有理。”
江明溪所想原也不错,当年谢佑安周旋于众多女子之中游刃有余,承砚可是亲眼所见。此刻他走在两人身侧,听得谢佑安被江明溪一语问住,半句不敢多言。
少将军过去招惹的事,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不过多时几人便行至驿站,谢佑安与江明溪同乘,终于坐上马车往城中赶去。
……
车厢内,谢佑安将整理好的花枝轻轻放置一角,转头时恰好看见江明溪倚靠在厢壁,半阖着眼望向窗外。
“累了吗?”谢佑安压低嗓音问道。
江明溪摇摇头,稍微坐直了身子:"难得有机会出了趟远门,连路边的野花野草都显得格外新鲜,怎么会累呢。"
谢佑安道:"这里仍在天子脚下,严格说来还算不得远行呢。"
江明溪道:“将军走过那么多的路,自然不会觉得这点路有多么远呢。只不过我至今为止都生活在天子脚下的这方土地,能到京郊这里,已经是我出过的最远的门了。”
生活在京中的人大多不愿外出远行,贵眷女子更是如此。人人都道京都已是世间最好的去处,何况外面战乱纷扰,怎么也不能扰到这天子居所,安居京都便足矣。
谢佑安听他说没出过京,便当做友人闲谈向他描述起京都以外的地方:“世界上有峥嵘壮丽的高山,也有烟雨朦胧的水乡,还有广袤无垠的大漠,你若见了这些,定会觉得更加新鲜了。”
江明溪被她说得勾起了一丝神往:“将军去过这些地方吗?和京都很不一样吧?”
"我也未能走遍天下所有地方,"谢佑安噙着笑意,忆起了些许往日景象,"只是行军途中跋山涉水,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有些地方与京城相似,有些却大不相同。你若有兴致,下次没领要事出京的时候,可以带你去亲眼看看,权当散心游玩一趟了。”
虽是不知何时何地能兑现的一句轻飘飘的许诺,也算是给江明溪乏味的日子带来一丝不一样的盼头。他又抬手抚上了鬓边的花,也笑着应答道:“好。”
跟江明溪的话题倒是正好提点了谢佑安,她心念一转,忽地坐近了些:“京都之外的景致都太遥远了,非朝夕可至。我倒是知道一个现在就能赶到的好去处,你想不想去?”
谢佑安压低了眉眼,目光灼灼,好似带着几分诱哄,就这样近距离望进他的眸中。
江明溪本也不会拒绝谢佑安冒出的诸多念头,在者说,他心里头也好奇谢佑安此时突然提出的是什么好去处,便道:“将军想去什么地方?我左右无事,只管跟着将军走好了。”
“保管是开眼界的好地方。”谢佑安轻挑眉梢。
见江明溪同意更换目的地,谢佑安叩了两下壁沿,双指挑起了帘子。
“到了三埯里的道拐个弯,咱往西边走!”
承砚顿时心领神会。
“得嘞!”
这条大道到了三埯里便生了岔路,南下直通城中,往来车马多走此路。至于西行那条道,江明溪还从未见有人行过。
眼下往那边一走,就是去往江明溪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了。
……
千山宙。
“堡主,杨大人那边差人送来了拜帖,说是想要约您一叙。”
层层帷幔之后,站着一位身着外覆透色白纱的墨青长衫人影。那人手持一柄非常细长的瓷勺,捣鼓着身前金丝笼子里的东西,听到声音头都没抬。
“千山宙的大门随时敞开着,来者即是客,杨昭他只要懂规矩想来便来。”
章策又道:“堡主,今日也挺巧,方才护卫通报,谢小将军携其刚过门的夫人也朝这边来了。”
“谢宇?”
被唤堡主的人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没由头地问了句:“凌儿还没打算回来吗?”
章策道:“齐执事尚在云游中,暂且还没有回堡内的打算。”
于是被唤堡主的人又继续捣鼓着他的东西,不轻不慢道:“谢将军新婚燕尔,让他们玩得尽兴,不要去过多打扰。”
章策随即回复道:“属下明白!”
…
江明溪坐在车中感觉他们刚向西走的时候,间或还能看到人家,大约半个时辰内,再看四周已经没什么人迹了。
就这样在荒外继续前行,才能看到前头出现了屋宇轮廓。
逼近高楼建筑,江明溪越感惊奇。
远远观望的时候便能觉得此地规模不小,凑近看才明白这是成片的房屋堆叠在一起的样式,这里的房屋纵横交错,乱中有序地延伸向最里处几百寸高的楼阁。
此地是一处山体裂谷,楼阁周围人为地凿开一圈圆弧,不仅照射进了更多日光,也让楼体破谷而出,再用索桥连通至谷顶地面。
他们此刻所处的应该可以称作入口的地方,立着一尊青石牌坊门楼,左右各提有一行字:
一门无锁峰回处,万古无尽星坠坛。
词句横联刻在门楼顶端,是为:大千一芥。
江明溪将入目的一切看在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谢佑安说要带他开眼界,光是看到眼前一幕他就已经感到开了眼界了。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谢佑安对他做了个“有请”的动作,然后道:“好菜正式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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