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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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孕四月大时，富察云依越发嗜睡，终日卧在榻上不走动。李渊也不再来她屋里，只是偶尔差人给她送些什么小玩意儿解解闷。
王妃不知从哪儿得了上好的香来，这会儿已经送到了富察云依住处。凌珠一面接过盒子关上门，扭头就对躺着的富察云依微微抱怨。
“真不知道中宫那位安的什么心，素日里可见得不待见咱，今日居然送安神香来。”
富察云依好笑的瞥了瞥门外闪过的人影，抬手轻轻打在凌珠肩上：“你可少说些。”
“她送来咱不用就是了。”富察云依对这个本就不乐意见她的王妃也抱着警惕心，尤其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更得处处小心留意。
“殿下到！”
富察云依放松的神情一下紧绷，她不知道这个节骨眼李渊来做什么，明明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王爷。”凌珠福了福身子给李渊行礼。
“身子好些了？”李渊坐在桌前，他不敢再离富察云依近。
“王爷不必担心，我身子向来如此。”
“听下人说你平日胃口不好，明日让御膳房给你熬些粥喝。”李渊两手抓紧衣布，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不自在的。
富察云依应下他的话，屋子里就又沉默下来。
晚些时候，富察云依正找借口把前来请她去中宫的下人打发走，李渊宫里就差人来请她过去了。
“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些合你胃口的菜。今日我政务处理得早，就想到让你来一起用膳了。”李渊递过筷子给她，又夹了在中原才吃得到的油焖茄子给她。
“凌珠说你爱吃辣的，我就找了中原厨子做的。”
她不明白李渊今日突然的关心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得处处留意着，不能再被下套。自己其实最近喜酸，可中原讲究酸儿辣女，李渊在中原待过，这个道理他一定知道。凌珠真是个机灵的，还知道瞒着他。
“自打有孕后就极爱吃辣，倒不像是北方人了。”
“王爷也不必如此上心的。”
“不知道王爷今日是有什么要事？”富察云依懒得给他拐弯抹角了。
“你多吃。”李渊不理她的话，夹了肉给她放碗里，心里只在想她肚里的多半是女儿了，这样一来也好，不用和王妃的嫡子争夺，自己日后还能许他母女二人平安一辈子。
桌上菜还没动多少，富察云依抬头望了望对座红脸的李渊，本不愿和他说过多的话，只是他好似醉了，嘴里不知嘟囔什么，富察云依凑近了听，顿时火冒三丈抬手掀翻了桌上的菜。
“我从一开始就看错你了！”富察云依指着李渊怒道。
他说：“哪有什么喜欢，不过是作为质子的报复罢了。”
他说：“哪有什么偶然相遇，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李渊有醉意的眼睛将他的野心勃勃都暴露无遗，面对自己费尽心思接近又真动心过的富察云依，他面露嫌弃。
“你以为我真愿意要爱新觉罗家不要的人吗？我告诉你，我比他中原皇帝还恶心你！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作为被遣回国的质子，所以我拿你来报复他。”
“大清皇帝又怎么样？寡人照样把他的女人夺过来了！”
富察云依握紧手里的碗，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她不相信这个曾经的朋友居然一开始就是为报复而接近她。
“喂，你说要是他知道你不完整了会怎样？他捧在手心里的人被我压在身下苦苦求饶，啧，想想就高兴。”
李渊真喝醉了，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他眼里透出的厌恶又让富察云依觉得他没醉，他还知道是她。
“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把那晚你的求饶说给他听。”
富察云依忍受不了了，抬起手将碗砸向他，碗重重的落在李渊太阳穴边，不知是多大的力，碗竟然碎了，锋利的瓷片划伤了李渊的眼角与太阳穴，落在地上又碎得厉害。
“无耻下流！哪个王爷做到你这份上还真是国家倒了霉！”
“下贱丢脸的东西！”
“啊！”李渊惨叫捂住眼睛，富察云依可不等他多叫唤，扑上去用筷子戳他伤口。
一会儿挨踢，一会儿挨碗和盘子砸，一会儿挨筷子戳肉，李渊酒倒是醒了，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本来反抗的身子渐渐软下来任富察云依打。
眼睛一阵钻心刺痛，李渊心头暗叫不好，他眼前一黑，浑浑噩噩只听得富察云依嘶喊的谩骂与殿外下人恐慌的叫唤声。
头昏昏沉沉，李渊倒在地上，手死死地在护着头，富察云依终于停下手来，她看见了李渊眼角流的血。
大王大妃一阵叫苦，侍卫将低头不语还慌乱着的富察云依按在地上，一声“带走！”富察云依被关回自己的院子。
坐在地上，门外凌珠哭喊声让她有了一丝理智，她缓缓爬起来开了门，就见凌珠跑进来抱住她。
“您吓死奴才了！”是啊，她刚刚出神的样子肯定把门外的凌珠吓到了。
富察云依伸手搂住凌珠，轻声开口，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于她的很久远了的事儿：“他被打伤了眼睛，兴许是失明了吧。”
“奴才不知道他怎么样，奴才只关心您！”凌珠难得对她如此大声的说话。
“我没事儿，我不要再这样逆来顺受了，既然他遇见我是阴谋，那往后他儿子出什么事儿也该是巧合。”富察云依抚上自己的小腹，四个月的孕肚还没多大。
富察云依有些恍惚，她小腹总有些疼，许是刚才被拽撞在了门边。
“你去告诉他们，若还要这个孩子那就给我找大夫来。”
富察云依不知道，比起她给别人下套，自己更是正在进入一个更大的阴谋。
“主儿，您别再单纯了。”凌珠给她揉着腿，哭着劝她。
“我不是单纯，是不愿计较。”
“只是他既然算计我，那也怪不得我不乐意装下去。”
比起主仆温情，李梳宫里没这么温馨，大妃有自己的小算盘，李渊和王妃心里更得惦记地多了。
“既然世子身体不大好，云嫔又临产子，若是个男孩就寄养在中殿膝下。”李渊双眼缠着纱布坐在案前，太妃与中殿一左一右盘坐在他身边，都是为富察云依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不再装作对富察云依一往情深的样子，提到她的话语里也是无尽的嫌恶。
王妃虽说也不愿给富察云依抚养孩子，奈何她的小世子身子不争气，还不知道能否过了年初。
“殿下能信任妾身，是妾身的福分。”
“殿下，清国将军纳兰明珠携圣旨求见。”内官洪泉在外禀报。
“请进。”
纳兰明珠进来的时候着实让李渊惊讶了一下，这会儿的纳兰明珠哪还有平日里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消瘦的身形显得衣裳格外的不衬体，额间有可见的伤疤，下巴角的青黑，手里握着明黄色的圣旨，殿内各人都等着他开口宣旨。
纳兰明珠眼里的明亮清澈突然就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又带些清冷。
“臣纳兰明珠奉主圣命特来宣旨。”纳兰明珠微微抬眼望着李渊，嘴上的恭敬与脸上的不屑形成对比。
李渊拱手起身弯腰，殿内人人都低头不语，尊敬之意可见。
“臣接旨。”
“有女和硕嘉依公主年前入城，除夕未能于宫同进宫宴是朕之遗憾，百姓人家许有三朝回门，今逢万寿，朕记念公主未能归家，特写下文书邀王爷同侧妃进京赴五月宫宴。”
李渊为难，纳兰明珠不太友好的眼神让他无法说出富察云依已有身孕，可明显有人比她急了一些。
“大人，云嫔已有四月身孕，若是此番前去京城怕是身子吃不消。”
纳兰明珠瞪大眼睛，皱着眉头，一团火开始在心中燃烧。从李渊的角度望去，纳兰明珠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握紧了拳头似在隐忍，本无血色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你记得你在江南的承诺吗？”纳兰明珠吞下快要涌出来的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渊倒是愣了，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与富察云依变成这样，可他对着纳兰明珠许下的承诺在脑海里还清清楚楚，他以为的终归是他以为的，却没有办法变成他肯定的，他以为富察云依迟早会接受他，可他倒是忘了自己酒后伤害了她。
“记得又怎样？纳兰明珠你别忘了你是臣子，寡人是王！”
“我奈何不了你，可皇上能治你罪。”算是冷静下来了，纳兰明珠不管李渊三人在身后如何喊，也不管前面侍卫如何阻挡他，总之他伤口再裂开的时候已经在富察云依门外站着了。
脚步踌躇，刺骨的冬季，寒风刺骨，让人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
纳兰明珠却已经觉得有些热了，透过门，他听到那个被满京城达官显贵惦念着的姑娘正和人交谈，听声音好像比自己不知道疲劳了多少，仔细听还多了些成熟。
纳兰明珠想不起这种成熟他在哪儿见过。
“纳兰明珠！”富察云依抬起头便如看见救赎一般，门开着，纳兰明珠迎着冬季的阳光站在门框前，眼里有一露晶莹。
凌珠是个明白事儿的，她忙把纳兰明珠请进来，忙忙慌慌跨出门给人人沏了一壶便是她都瞧不上的茶。
“你。”纳兰明珠望着还是小孩儿模样的富察云依说不下去了。
“哥哥知道了？”富察云依别过脸去不看纳兰明珠，她不知道纳兰明珠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她甚至认为福临也知道了她已有孕。
“为什么不写信回来？成德与扬骞都挂念你，时时问我公主姑母何时回家。”纳兰明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她捻了捻被角提起了家里的两个孩子。
“这地方比不得家里，写个信怕是半路得被不良人收了去，思来想去也就罢了。”富察云依抬手小心翼翼的抹了眼泪，抚上了自己的孕肚。
“你不知道他有多多折磨我，原就身子不好，他一来我便日日孕吐，膳食也不能好好用。”
“可又挺好，远嫁于此也没个贴己的人，往后有了他，我在这出不去的牢笼也有伴儿。”
纳兰明珠这才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语气与神态。宜安有孕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还笑她是成熟了，有做额娘的感觉了。
“三月皇上万寿，宫宴却设在五月，你与王爷皆在邀请，不日便启程回京。到那时皇上自会定夺，你也不必再受苦，孩子回京不多便是个郡主世子，远比这儿好。”
“不过三个月的日子，能到京城吗？若是快马加鞭兴许我会丢在半路。”
“胡说什么？”纳兰明珠对她的话不高兴：“皇上就是为了让你留京才设宴。”
“只是三个月的期限对你来说确实吃不消。”
纳兰明珠还想再想想什么办法，富察云依却打断了他。
姑娘眸子里近乎冷静不见一点悲伤，好似贴心的安慰纳兰明珠：“明年万寿节我兴许能去，那时再回宫也不迟，今年便让我把肚里这个包袱卸下来吧。”
“你当真不去？”她若不去便是抗旨，去了又没准半路出事儿，权衡几番，纳兰明珠起身，也不知道是劝她还是劝自己。
“不去也罢，我回京复命就是，皇上必会体谅。只是明年万寿你得在，否则就真回不去了。”纳兰明珠要知道这话说出来就再没以后了，他无论如何也会把富察云依接回去。
“就走了？”富察云依这才不舍。
“我早日回宫复命，还能回家陪陪婵儿。”他心里总算有宜安的位置了，至少现在他把宜安在的地方当做家。
“我也不留你，你倒别担心我。只是回京以后到我家府上给我阿玛和两位哥哥的问个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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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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