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马上要来临，学校在高三楼下的公告栏里张贴各种各样大学的简介。来来往往的人都要驻足观看，不知道是走马观花，还是刻骨铭心。
沐惊凡也不例外，她盯着公告栏看了许久许久……心里忍不住在想——韩书宴，想报考哪个学校呢？他要去哪儿？
她生出了追随之意。
芜城一中的大学录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三，因而张贴的大学简介除了985和211就是专业方向最好的技术大学。
她看得有些出神，不一会儿人群中起了些骚动……高三文理科的大神们来看大学简介了！真不知道那个大学有幸可以被翻牌子。
沐惊凡一眼就看到里头最为耀眼的他，心里头喃喃自语说：“韩书宴来了……”他个子很高，也很瘦，明明长着一张温润公子的长相，偏偏脸上的表情却很冷。
韩书宴的目光随之扫射到这边来，她有些害怕，轻而易举地藏入人群里。其实个子不矮，但是有很多男生借着看大学的机会想要靠近她……所以，她的身影自然被这群人挡的严严实实。
她偷偷地观察着韩书宴的目光，看看韩书宴的目光停留在哪儿……
“京云大学。”
这所大学的简介，他看了最久最久。
整个国内的顶尖大学。
也是沐惊凡作为一个文科生，现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学。
她仿佛一刹那间，认清楚了自己和韩书宴的差距。那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至少是现在来说。
其实，她一直没有死心——她还是在期盼着有一丝希望，只要她足够优秀，她就有底气去喜欢他。
她垂头，挪出了人群。
人群里头推推搡搡的，好几个男生被推向她……那几秒的身体接触让她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或许是，那次留下了阴影，她已经不是很愿意跟男生交流了。
她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却又觉得没理由委屈。眼眶红红的，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孩一般楚楚可怜。
她一路上垂着头，心里头又有些担惊受怕。就这么被阴影笼罩着的她，中午一会到家就饭也不吃扑到床上去……
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两天，她整个人像是紧绷在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每日里，她都泡在书里头，没了韩书宴对她的指导，很多事情她要自力更生。
李师康害怕她压力太大，几次三番地找她说说话，宽慰她不要着急。
这日，她聚精会神地听着英语老师讲课。手里头的笔时不时动两下，桌上摆着工工整整的笔记本和保存的很好的英语课本。
“沐惊凡！”
门外，一个人奔跑而来，急刹车停到文一班门口，气喘吁吁得大喊着她的名字。班里的人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几时双眼睛盯着沐惊凡看。
英语老师让她先出去，然后就接着讲课。沐惊凡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面前的人她压根儿不认识。
“你好，同学……”
那人看起来急不可待，顺势就叉着腰说：“跟我走！”
沐惊凡不认识他，自然没有立马跟他走，况且，上次的那件事情给了她极大的警示，“什么？”
那人喊着：“韩书宴出事儿了！”
沐惊凡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嘴里只蹦出一个“啊？”
那人长话短说，“他上课上着上着突然就晕倒了！他家里只有两个老人，这会儿联系不上。张哥就让我来喊你了！”
“快走！”沐惊凡比他跑的还快。
那人看着飞奔而去的沐惊凡，摸不着头脑，“我去！这是怎么了？打鸡血了？”
“校医说他只是犯了胃病……是我说的太严重了吗？”
……
沐惊凡一口气冲到医务室，就看到躺在床上微微蜷缩着的他。他眉头紧皱，单手捂住腹部，冒着冷汗。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竟然没察觉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她看向一旁正在配药的医生问：“医生……他怎么了？不是说晕倒了吗？”
医生抬眸看着她问：“你是？”
沐惊凡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是……他妹妹。”
医生这才跟她说了起来，“没事，他就是犯了胃病。他这胃病是老毛病了吧？”
沐惊凡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被什么扎了一样，“嗯。”
“平时要好好吃饭，学习是紧张，但是饭也要好好吃。他这经常不吃早餐，又有胃病史……再这么下去，这病只会犯得越来越勤。”
“好，谢谢医生。”沐惊凡疑惑，他为什么不吃早餐……难道是因为……因为他们最近冷战，她不送早餐，他就不吃吗？
“没事，等他醒了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不过我还是我建议定期去医院检查，以防出现其他情况。”
医生想要拿酒精擦拭他的手背，没想到他却不是很配合。他的手一直缩在腹部，不肯交出去。医生一使劲儿，他的肌肉就收缩起来。
医生皱眉，看向沐惊凡，“你来帮我。”沐惊凡赶紧走上去，医生又说：“跟他说说话，让他放松警惕。”
沐惊凡低头看着可怜兮兮的韩书宴，忽而有些错愕，“说什么？”
“随便。”医生把药瓶挂起来，再次拿起棉签。
沐惊凡拍拍韩书宴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轻微的克制着瑟瑟发抖。她的心里头那股莫名其妙的滋味越来越浓，“把手拿出来。”
韩书宴不为所动，眉头皱的更紧了。沐惊凡又拍拍他的背部，轻声安慰道：“听话。我们打针，待会儿就不疼了。”
劝了有一会儿，韩书宴才肯把手拿出来。医生绑起他的手，血管像是山脉匍匐在平原上一般，“帮忙抓着。”
沐惊凡握住韩书宴的手腕，冰凉得吓人。她仿佛要用尽自己全部的热量，去温暖他一样。
医生手中的针很快的刺入血管里，沐惊凡忍不住咬住唇，把头偏向一边。恰巧看到韩书宴那努力睁开的眼睛，他的眼睛很迷茫很朦胧，另一只手扣上沐惊凡的手腕。
医生给他扎完说：“能联系上家人吗？”
韩书宴不理会医生，痴痴看着沐惊凡。
“算了，你在这儿陪护吧。”
医生出去了，顺带把帘子拉了起来。
沐惊凡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针管里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有点儿压抑。她拢了拢外套，又眺望着窗外。
她强迫自己忘记对韩书宴那颗躁动的心，可是韩书宴扣在她手腕上的那只冰凉的手，让她被杀的片甲不留。
她长叹一口气，俯下身来凑近看着他的眉眼，“韩书宴……我真是败给你了。”
她仔细地瞧着他的眉眼，怎么总是皱起来的呢？他生的好生温柔，邪笑时略带一点儿痞坏，真是往沐惊凡的心头上去呢。
还是说，在没遇到他之前，她的脑海里有过千千万万理想型的模板。遇到他之后，什么都做不得数，他才是唯一。
她抚平他眉眼的皱起，一下比一下温柔。温暖的指尖带着些软嫩的粉色，触碰上他冰冷的眉骨上的时候，仿佛要绽开一朵又一朵桃花一般。
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么的任性。她一直在依靠着他，以为他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个男孩儿也需要依靠。
沐惊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绯红，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语，“韩书宴，听得到我说话吗？”
韩书宴没做声，只是扣着她手腕的动作更紧了些。沐惊凡捂上他的手背，拍拍他的手背。现在什么男女间应该保持的距离……她都抛之脑后了。
“我记得……我每次惹你生气了，你还要来哄我。你总是说我是你祖宗……哈哈……”沐惊凡忍不住低笑两声，然后自顾自地接着说：“喂——既然我是你祖宗，那你是不是要听你祖宗的话。否则，就是大不孝了！”
韩书宴的手握得越紧了。
“幸好你现在起不来，不然可要打死我。所以——要不要听你祖宗的话，和好。”沐惊凡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滑落，落在男孩儿冰冷的手背上。“太煎熬了，再这样扛不住了。”
她忍不住把头埋进床单里头，无声地抽泣起来，“你个坏人……但是我也不是好人……韩书宴，你怎么这样啊……我要告诉外婆，把这些全部都告诉她，你欺负我！”
“你能不能一直好好的……我真的怕……我总是会做梦，梦到那个人狰狞地看着我……”
她的眼泪浸湿了床单，觉着头发上传来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她抬起头，只看到韩书宴勉强睁开眼睛，疲惫得看着她，打着针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他又何尝不是倍受煎熬呢？
可是，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两个人又都处于关键的高中时期，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拿两个人的未来当赌注。
他忍不住笑了笑，声音很沙哑，“沐惊凡，又不是生离死别。”
沐惊凡有些脸红，只是应声点头，“嗯。”
她脸上的泪痕还在，时不时有眼泪滑落。水汪汪的眼睛让韩书宴心里头不是滋味，他擦去沐惊凡脸上的泪，柔声说：“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沐惊凡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
韩书宴只是又笑笑，“听你的，和好。”
沐惊凡忽而像个孩子一样，气鼓鼓得看着他，“别骗我。”
韩书宴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如小时候对她的宠溺，“不骗你。”
沐惊凡不再说话了，直起身子来，把他打着针的手放好，给他倒了杯水。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时不时抽泣两下。韩书宴换了个姿势，窗外的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沐惊凡……天晴了。”
沐惊凡站起身，“我把窗帘拉上。”
韩书宴又叫，“沐惊凡。”
沐惊凡停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他，“嗯？”
韩书宴深深呼吸了口气，腹中又有些微微作痛。他仍接着说：“我从来没有对别人像对你一样好过。”
沐惊凡不语，她知道他是在回答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问题。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的生活里不能只有彼此，你要学会去接触更多的人，打开你的新世界。我也要去接触别人，寻找我自己的圈子。不论是张褚麟，容华，还是阮颐，包括你……都是我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人。只有你们存在，才能组成我的生活，知不知道？”
沐惊凡点点头，“我知道了。韩书宴，我没谈恋爱，我跟李煜城清清白白。”
韩书宴自责说：“我知道，那一天是我说了气话。”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沐惊凡把他扶起来，靠着枕头，给他递了杯热水。她坐在椅子上，头发有些乱。
韩书宴思虑良久，润了润嗓子，很正式的问：“沐惊凡，要不要一起考大学？”他表面看起来很淡定，只有他在出汗的手表达着他的紧张。
沐惊凡反问：“韩书宴，你想去哪个大学？”
“京云政法大学。”
“骗子。”沐惊凡嘴上骂他，心里头却也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京云政法大学是位于京云的双一流大学，文科生的梦中情校，也是沐惊凡现在可以够得到的好大学。但是，韩书宴一个理科生考什么政法大学？
韩书宴有些坏笑，挑眉看她，“嗯？”
沐惊凡撇撇嘴，低头说：“你想考京云大学，对不对。”
韩书宴不知道说什么，“你……”
沐惊凡只是自顾自地说：“你盯着京云大学的简介看的最久。”
“是。”
“韩书宴，我不要你为了我放弃自己原来的想法。韩书宴，我们都要好好努力，发光发热。韩书宴，我会努力的，和你比肩而立。所以，你只要往前走就好，不需要后退，我会向你跑过去。”
韩书宴听完，只是笑得更深，有些痞坏痞坏的，“长大了。”
沐惊凡把头撇过去，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切……”
韩书宴又说：“我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去上课。”
沐惊凡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她不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咬了咬嘴唇，在拉开帘子之前回眸，“韩书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韩书宴有一瞬间的惊诧，整颗空荡荡的心仿佛一瞬间被填满。
他失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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