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猜猜‘长岛冰茶’里的‘冰’是什么意思?”
两分钟前,吴逍遥假意耍起了酒疯,抢走了唐智安手里的莫吉托一饮而尽。末了,他咂咂嘴,扬言这酒不够劲,要给她端一杯真正上头的来。
真有那么一瞬间,唐智安是期待着的。毕竟偏方秘药什么的最得吴逍遥的喜爱,用酒精来做治疗也不是没可能。
“长岛冰茶来喽!”
吴逍遥乐呵地说着,唐智安欣喜着接过。
然而,拿到手的那一瞬间,她的脸立马拉了下去。
煞有介事的矮脚杯,装着那熟悉的温热药汤。
“这‘冰’,”船医回答她,“是提醒你要冷静的意思!就你那一副破身体,还想着喝长岛冰茶?!”
“拜托,这可是鸡尾酒晚宴!一滴都不让我喝吗?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
“让你喝才叫残忍,咱这叫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啧,我花光钱上船可不是为了买这一顿顿药汤的。”
唐智安晃了晃手里的矮脚杯,药汤逆时针转动,酸苦的气息随着漩涡荡起,丝丝入鼻。船医阴魂不散,她又打不过他。难道剩下的日子,就要伴着这苦汤药度过了吗?
吴逍遥又把鼻子打得哧哧响,停歇下来后说:“好好吃药,你能活着回去的。”
回去?
唐智安可没做过这种打算。
疾病缠身却身无分文。世间疾苦也不过如此了。
她又不能靠着小姜过一辈子,就算能回去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死路一条。
算了。唐智安叹了口气,还是先别把吴逍遥想得太靠谱吧,毕竟是那个差点送了全船人命的船长招上来的人。
太相信他们,反倒让她不自在。
她停住矮脚杯,闭上眼睛一口气喝了下去。药汤旋转着卷入喉,嘴里酸苦喉咙里辛辣。就像第一次陪着客户咽下的那杯白酒一样。
可是那次她谈成的合作,后来让公司盈利了五百万。
“你说,这一杯药值多少钱?”
“哎呀,不贵不贵,都是些便宜药材!一杯么,也就百来块钱吧。”
“这还不贵啊?你该不会是为了从江逐浪那里赚个差价,才让我一杯接一杯喝的吧?”
“喂!唐智安!就算是开玩笑,我也是会伤心的!”
吴逍遥看上去真被气着了,他鼻子里发出的响声前所未有地大。
“好了好了别演开水壶了!所以这么贵的药材,江逐浪为什么心甘情愿地给我报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救了他的命呢?”
虽然白天的时候,她的确救了他的命。至少现在他们在生命这一点上,互不相欠了。
“唔……可能是心有愧疚吧,谁让你把临终旅行定在这么一艘船上!”
“什么意思?这艘船怎么了?”
诡异的感觉再次袭来,本以为已经解开了船上的谜题,但更多的疑惑又接踵而至。
吴逍遥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说:“哎呀江逐浪的船嘛!那家伙天天想一出是一出,过得提心吊胆的!嗳,江逐浪很喜欢那渔女啊。”
他朝着斜前方努了努嘴,自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是唐智安知道从这人的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遂了他的意。
唐智安跟随着吴逍遥的眼神,看向坐在渔女身旁有说有笑的江逐浪。除了渔女之外,朋克女和两位长相相似的女性也围在他的身边。
看来今天晚上,江船长有点小忙啊。
“谁让渔女每天都是大功臣呢,又是钓起大鱼,又是给他解围的。”
“嗯?”出乎意料的回答,吴逍遥一时间有点愣神。
像极了给闺蜜吐槽暗恋的臭男人时的模样,这是什么醋意浓浓的回答啊!在一艘奇怪的船上,自己也好似变得奇怪了起来。
唐智安有些尴尬地挠挠下巴,想给自己找补两句,但吴逍遥没给她这个时间。
“欸,你还真别说,虽然江逐浪每天都和那渔女喝酒,但我们群里传的都是你和他的绯闻呐!你看!”
吴逍遥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名为“风暴中心号(除船长外)”的群聊,点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段角度刁钻的偷拍,内容则是江逐浪搏斗归来后,跑到驾驶室里和她相拥的那一段。
唐智安不嫌害臊似的盯着视频看,这偷拍的角度是越看越眼熟,斜向上的方位,上层客房,这不是——
刚要推理出来的时候,视频里出现了半张熟悉的脸。
沈半缘。
搁这搞合影呢!这似曾相识的角度,和宋筱偷拍江逐浪和渔女时一模一样!没想到看上去干净清爽又英气的小姑娘,皮下竟是一个猥琐男!
“这么喜欢啊?”吴逍遥见她看得入了迷,晃了晃手机试图唤醒她,“喜欢的话,我发给你呗?”
“才不喜欢呢!快删了!”
“这视频又不在我的手机里,你要删也找沈半缘去!”
回过神来的唐智安又羞又恼,脸红得要滴血。可沈半缘高高在驾驶舱里认真值守,她只能窝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
“江逐浪很有魅力对吧。”船医收起了手机,适时地发话。
于是唐智安的火气便冲着他去了:“就他?他能有什么魅力啊!”
“呃,你知道吗,曾经有上船来度蜜月的乘客要出轨他。”
唐智安没反应。
“夫妻两个都要出轨他。”
“你不要拿这种无聊的都市传说来诓骗我!”
“这怎么能是都市传说呢?这可是亲身经历向你和盘托出!毕竟好闺蜜为他大打出手这样的事应当不算新鲜,我总得挑一个最有代表性的!”
“呵,我从小就讨厌学校里的校花校草万人迷!”
“你知道夏令营效应吗?”
“当然知道了,在一段短暂的夏令营期间,一群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从而使感情迅速升温。当活动结束之后——”
唐智安没有往下说。
“你这不是明白的吗!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他。惹不起的家伙咱们得躲!”说着,吴逍遥忽然清醒了起来,他看向唐智安,眼神里仿佛带着一丝警告。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也别弄得太晚,好的睡眠有助于身体细胞修复。你一定得好起来、下船去,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
夹在女人群里的江逐浪忽然从腰间掏出了对讲机。
唐智安在远处看到他的这个举动,吓得手足无措起来。她匆忙地把手掏向口袋,却发现她已经没有对讲机了。
江逐浪伸出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大家安静。随后,他对着对讲机讲了些什么,听到回复的女人们欢呼了起来。
驾驶室里的两人有了动作。
呜——
呜——
风暴中心号浅浅地鸣了两声,多少带着一些敷衍。
听到汽笛的女人们又是一阵喧闹,一个个的摸着江逐浪的肩和脸,亲昵着几乎要亲上去。
而江逐浪则是来者不拒地,送上那妖冶迷人的笑容。
手指在口袋里抓了抓空气,唐智安懊恼万分。
她怎么会误以为江逐浪要在女人群间打电话给自己……
还好有夏令营效应做解释,她安抚着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再搬出吊桥效应、黑暗效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这三天过得像梦一样。短短七十二个小时不到,三次命悬一线,三次重获新生。
从第一次看到江逐浪为了金钱谄媚而感到恶心,到分享了秘密之后放宽了心,再到此时心底生出的几分醋意。
一切都进展得太快了。
唐智安不想成为那几十数百名乘客中的一员,肤浅地对一个肤浅的人产生好感。
是他把妹的惯用手段吗?
共享一个并不存在的秘密?
虚构一个捕风捉影的杀手危机?
不知道是不是吴逍遥给的药汤太过苦涩,让今晚的她只能想到一些消极的事情。
-惹不起的家伙咱们得躲。
他又会怎样向自己的手下们吹嘘她对他的感情呢?
他舍身救了一个女人的命,然后那个女人对他感激涕零,从此以身相许?
一个临终的女人来他的船上求死,被他的魅力所折服,让他成为自己生命最后的男人?
一个女人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从最上层一跃而下,跳到主甲板上去救他?
越想越难过,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填满,她几乎要恨起江逐浪了。
如果住院有后遗症的话,那一定是观察力变强了,想象力变丰富了。她曾盯着病房里的每一条墙缝看得仔细,然后想象其中住着些什么样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间发生过几次吞并战争……
海盗的枪林弹雨让风暴中心号负了不少伤。尤其是主甲板和当时沈半缘所在的上层客房。
栏杆上也残留着几处弹坑,唐智安的手边就有一个。
她像一个盲人一样细细地摩梭着,一点一点沿着凹凸不平的边缘勾画着弹坑的轮廓。
啊。该死的想象力,该死的吴逍遥。
-
江逐浪以前从来没有抱怨过这项工作。毕竟比起其他脏手的麻烦事来,和女孩子们喝喝酒调**实在是最简单的一件活计了。
但今天的他,急急躁躁地只想赶紧这酒会。
怎么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怎么她们的话一句一句地说个没完了?
啊?这么麻烦?还要听游船鸣笛?呀,唐智安的对讲机坏了,是不是得给她准备个新的?
啊,怎么一眼都没能和她对视上啊?她在盯着什么地方看呢?
今天吴逍遥怎么鬼鬼祟祟缠了她一个晚上,该不会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吧?
真是的,也不懂得保护一下自己,色狼也是狼,要警惕熟人作案!
“哎!江船长,您怎么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哇!”
一张惹人嫌的脸挡住了江逐浪望向唐智安的视线。
宋筱端了两杯鸡尾酒走得谄媚而狡诈,满脸的肥肉上下颠簸着,露出里头常年未洗的泥油垢。
此刻,江逐浪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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