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舒回到荣府时已快巳时,她将背上的竹篓放下,交给了映红。
映红面色有些狐疑:“荣姑娘,你不是说这些鲜菇要带给你爹吗?”
听及此,荣舒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从荣舒的双眸中映红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她没在说话,将荣舒采的一筐鲜菇与她的一并放入后院庖厨里,遂忙了起来。
荣舒与她一番道别后,径直走向王府前厅,走过一条蜿蜒的长廊后,她见到了正在说话的王县令以及王夫人二人。
“那尊大佛可算是走了!”王县令擦了擦汗朝王夫人说着,眼里却瞥见荣舒朝他们走来,心中登时觉得不快,他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尊大佛?心里这般想着,眼角处霎时绽开了几道皱纹,王县令笑着道:“荣三姑娘,此去游玩可还尽兴啊?”
荣舒盯着眼前一对豺狼虎豹,人面兽心的夫妻,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小女已打搅数日,现来辞行。”
王县令听见此话长呼了一口气,方想应承一番,却听旁边的夫人忽的急道:“不可!”
王夫人拉着荣舒的手道:“我那侄儿明日便会来府上,荣姑娘不妨相看了再走?”
王县令一听,登时两眼一黑,他将王夫人扯开,咬着牙沉声道:“这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荣三小姐的的爹娘皆不在场,你在这着什么急啊!”
“不是...我...”听见家主的指责,王夫人气的差点又失了仪态,她眼盯着王县令,心中聚集了一肚子的闷气。
下一刻王县令的气势便软了下来,他捂住有些幻痛的耳朵,朝荣舒挤出笑来:“荣姑娘,长安路远,我等便不送了。”
荣舒扯唇一笑,略微行礼,转身便走出了王府大门,刚上了马车,却听见王家内宅里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荣舒方坐稳,便朝坐在外间的刘二道:“去明隐寺。”
“好嘞,小姐。”
听闻荣舒即刻就要离开,映红连忙撂下手中的事情,跑到角门口,目送着荣舒。
刘二虽这般回复着,而心中却一嗤:‘整天指使老子!’
坐在车厢里的荣舒自然听不见这些言语,她推开车柩,望着窗外移步异景的光景,最后她的双眸落在映红的身上,她朝映红微微一笑,映红也回以一笑,她的杏眼转而变得落寞,映红知道,此次一别,山高水远,她与今雪的缘分也就断了。
随后马车左拐右拐,远离了尘嚣的街市,在东街的尽头处停下。
荣舒下了马车,便见一座美轮美奂,香火鼎盛的寺庙,那座巍峨的门庭前的额匾上题着‘明隐寺’三个行云流水的大字,荣舒转身吩咐刘二先去寰楼住着,随后她回首提裙上了台阶,和一众香客走入了明隐寺。
在来青县之前,荣舒曾对荣毅说要为荣府祈福,现如今她必须得将说这番辞践行,以免日后落了破绽。
明隐寺内曲径幽深,香火不断,其中不乏有戴着幕离的女子前来拜佛,荣舒问流窜到寺内的行贩买了个刻有明隐寺题字的护身符,继而转身刚想离开,忽然间低头望见有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朝她跑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挡住了她的路。
小沙弥垫起脚用莲藕般的手臂拉住了荣舒的手,他左瞧右瞧,又仰头观了观荣舒清丽的面容,小脸忽的一皱,道:“女施主请留步,等会我送你个平安福再走吧。”
荣舒一愣,随后她蹲下身朝小沙弥微笑着摇摇头:“多谢小师父,不过,我不需要平安福。”
小沙弥也摇摇头,坚持道:“不可不可,女施主且慢,我去去就回!”说着小沙弥便一溜烟跑了。
荣舒失笑一番,只好留在原地,她仰头见金乌藏匿与云层之下,而这浮云稳稳地躺在高庙翘角的臂弯里,像个沉睡的孩童,待到风起云涌,明晃晃的日光便透了出来,荣舒立即移开双眸,忽见斋堂右侧走出来一个持着法器的住持,在住持的身旁还有一个面戴木质面具,身着窄袖素衣圆袍的年轻公子,荣舒的眼落在那男子身后别的一把寒光剑鞘上,眼看着这二人将要朝她走来,她心中猛的一跳,登时便转开了脸。
‘元宴怎么也在青县?’
还来不及思考这些,她就迅速地解开荷包,取出几两钱,问身旁的一位年轻女子买她头上所戴的浅色短纱帷帽,那女子本是来明隐寺求财的,忽的见有人要买她的帷帽,即刻就笑了出来,她立即收下了银子,将帷帽递给荣舒,随后乐乐呵呵的走了。
荣舒将帷帽戴好后,心中这才安稳些,这位指挥使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她须得谨慎些,她站在宝殿的一侧,看着那住持将元宴请了进来,天王宝殿香客来往密集,荣舒并不担心元宴能在人群中认出自己,待到他们朝着庙中内侧走去,荣舒便开始走向出口。
“女施主,且慢!”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荣舒身后传来,荣舒转身,却见那小沙弥圆乎乎的手中攥着一个斗大的暖色福袋,他一路小跑,从众香客来往的缝隙中钻了过来,哪知跑的太急,快到荣舒身前时被自己的右脚绊了一下,将要连人带福袋狠狠的摔下去。
荣舒见状急忙伸手扶住他。一个电光火石间,她弯着腰将小沙弥稳稳地扶好,待她平稳住心绪,才发现有一只修长的手早已托在小沙弥的后背上,她循着手望去,却对上一张檀木覆脸面具,她下意识想要别开脸,但想起自己戴着帷帽,心中便无了惊慌。
“多谢两位施主。”小沙弥掌心合拢,乖乖的朝他们二人行礼。
“智心,又在胡闹。”‘铛铛’的声音由远及近,住持手拿着锡杖走到了他们面前,他单手行礼微微致歉:“老衲这小弟子实在顽劣,冲撞了二位。”
元宴在身侧,荣舒不便开口,遂朝那住持摇了摇头。
住持行完礼,便转身对一侧身如青松的元宴道:“大人且稍等片刻,老衲我先把智心领到我那徒儿的禅室里。”
木质面具下面如冠玉的俊脸微微颔首。
随后住持牵着智心的小圆手,将要往禅室走,谁知智心的手如泥鳅般滑了下来,他将手上的福袋递给荣舒,然后心满意足地拉上住持布满老茧的大手,向着禅室靠近。
“多谢小师父。”荣舒朝他一笑,低声谢道。
住持走远后,抬手往智心额上轻轻一敲:“顽劣小徒,这福袋是给你辟邪用的,怎好随意给别人。”
智心嘻嘻一笑,葡萄般的眼亮亮的:“我是瞧着那施主心如菩提,却面色晦暗,我于心不忍嘛。”
这对师徒的一番谈话并没有传到荣舒的耳中,而此时她将福袋挂在腰间,转身便走了。
“梨娘子”倏然间背后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清冷音色,“故人相见,不来叙叙旧么?”
面具下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岑予安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停顿的背影。
“恕我眼拙,方才没有认出是元大人。”
荣舒转身,她抬头望向元宴,风吹过她的裙角,将帷帽的轻纱微微漾起,荣舒淡眉微蹙,好在风渐竖起,将轻纱吹得紧紧贴在荣舒的面上,勾勒出姣好的轮廓。
“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认出你的。”
前方的话传来,荣舒淡笑道:“大人火眼金睛,自是我等比不得的。”
岑予安的薄唇意味深长地一抿,他缓缓朝荣舒靠近。
在看见面前有一道巨大的阴影走向自己,荣舒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岑予安见她后退的动作有些急促,他甫一停下,垂眸望向她:“梨娘子前几日说有要事,原来是来青县。”
‘他果然要问起这件事’荣舒心中微叹,她上前一步,直直看向元宴,笑道:“大人不也是如此。”
风掠薄纱,泛起帷帽圈圈罗纹,岑予安见眼前的女子昂首挺胸,正反过来盘问自己,他微怔,继而面上失笑一番,随后他将一腰牌递给她,淡淡道:“今夜子时,寰楼天子厢房二号。”
荣舒接过玉制腰牌,上面刻有‘天’字,与她的木牌质感截然不同,她方想开口,却见元宴长腿一迈,早已走远,荣舒只好将腰牌收下,转身匆匆地走了。
岑予安踏在一处鹅卵小道上,推开尽头的竹门,转身进去,忽尔他耳畔掠过一阵急促的声音。
长影一个翻身至地,稳稳地停在了岑予安的面前。
“何事?”
长影面色依旧紧紧绷着,他一脸的不苟言笑,低着头抱拳回道:“属下查到了荣三小姐和刘二这几日的踪迹。”
面前的主子没有了声音,长影依旧低着头,等待岑予安发话。
倏然间,只听岑予安淡淡一笑:
“说来听听”
听及此,长影才抬头开口道:“那荣三小姐与刘二是七月初一从长安启程坐马车赶往青县,当晚在南郊翟道的脚店歇息,不过遇上了流寇,这期间属下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直至第二日午时他们才到青县城门口,被官兵登记在册允之同行,后来就一直住在寰楼,前日还一同去了王府,今早就离开王府去了明隐寺。”
长影一口气说完后,一个抱拳又道:“主子,还需要继续去查他们的踪迹吗?”
“不用”
“是,主子!”随后长影一个轻跃便消失在此处,只留岑予安一人立在寂寥的院落。
岑予安抬手按住面具的边缘,将它取下,此时他面上早已收敛了淡笑,风将他脑后的束发漾起,他忆起方才在主殿之内,无意中瞥见的一双鹿瞳,忽地,他薄唇轻启,轻笑道:
“真是个小骗子。”
我们荣舒宝宝掉马啦[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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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幽州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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