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静的眸子突然闪了一闪,是一种不可置信又很难理解的目光。如果陈今澜没看错的话,他那只要抬不抬的手臂,应该是想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见他迟疑着不说话,陈今澜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在商峪反应过来之前满足了他这一心愿。
掌心触到肌肤的刹那,商峪仿若触电般地颤了一颤,猛地缩回手,又急又冲:“你有什么毛病?”
陈今澜丝毫没觉得生气,虽然没大几岁,但他天生早熟,那件事过后,和同龄人更是无话可说。在他看来,商峪只不过是个脾气有点差,眼光却不错的小孩儿。
陈今澜过去的脾气也坏,身边的人被他吓走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齐征。
只是没想到,齐征也会走。
“没开玩笑。”陈今澜道:“去挑吧。”
商峪黑着脸,即便非常讨厌陈今澜这种命令式口吻,还是扭头去拿了几件过来。
不多,两万。
羽绒服,休闲款,很耐寒。
陈今澜没说什么,接过来,问他:“还有吗?”
商峪忍住脾气:“先试。”
陈今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垂了眼睛。
两套衣服都不是陈今澜平常会穿的款式,但也不难看,他穿什么都不会难看。
刚从试衣间里出来,导购便迎上来,变着花样毫不吝啬地赞美陈今澜,简直把人夸上了天。商峪觉得太夸张,但也不否认,陈今澜穿起来的确好看。
“真好看。”导购微笑:“就像高中生一样。”
商峪余光瞥着他们,还是觉得夸张。
“怎么样?”陈今澜忽然抬起眼,双眸静静地从镜子望过来。
商峪余光一直瞥着他,等到陈今澜看过来,才光明正大地投去视线:“凑合。”
陈今澜点点头,看向导购:“那换下一套吧。”
试衣间的门关上,商峪才扭过脸。导购又取了一件大衣过来,挂在门外等陈今澜拿进去试。
放完转头,见商峪正盯着她,不禁一怔,笑道:“这件是新到的款式,应该很适合你的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
导购微晒,冲他笑笑,没再试图找话。一直等到陈今澜从试衣间里出来,气氛才又活络起来。
两件衣服的款式大差不差,一个米白,一个姜黄,陈今澜皮肤白,穿哪件都好看。导购小姐不遗余力地推销,强烈建议陈今澜再试一下新到货的大衣。
他的气质其实更适合大衣,有种温和的清冷感,实在是很矛盾。
商峪靠在墙上,等着陈今澜来问他意见,他觉得米色更好,陈今澜却没问。
换下的旧衣服被导购装起来,陈今澜看也没看,对她道:“麻烦帮我扔掉。”
换上一身簇新羽绒服,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商场门前的雪铲得干干净净,只是还湿漉漉的。陈今澜叫了辆车,弯腰坐进去,很和平地和商峪道了个别。
商峪双手插兜,眼睛凉凉地瞥下去:“钱会按时还你。”
陈今澜未置可否。
为了迁就不太出门的陈今澜,齐征特意把地点选在了二人曾经就读的大学附近。
满大街的学生让陈今澜稍稍恍惚了一瞬,车开不进去,陈今澜只好下车步行。
距离上次见面其实并没过去太久,陈今澜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齐征到早了,穿着一身利落大衣,避风点烟的样子让陈今澜感到些许陌生。
他从没见过齐征抽烟,不知道是最近学的还是一直都会。
挺拔的身影被白雾笼罩的有些模糊,若隐若现的五官一如从前那样英俊,只是少了陈今澜记忆里的某些东西。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脸朝他看了过来,目光相撞的那刻,齐征第一时间藏起了拿烟的那只手。
陈今澜面色如常,比想象中还要镇定。
齐征早早交代过,二人一坐下就开始上菜,每一道都是陈今澜爱吃的。
他像往常一样给陈今澜倒水,照顾的无微不至,好像一切都没变过。
陈今澜很轻声地道了声谢,那手僵了一下,不小心洒出了两滴,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
等陈今澜放下筷子,齐征又让服务员上来甜品。陈今澜摇摇头:“不用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齐征有无数个理由,可见到陈今澜,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要说的吗?”店里暖气开得很足,陈今澜还穿着羽绒服,下巴微微垂着,神色很倦。
太暖和了人就容易犯懒,加上一晚没睡,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那我说了。”陈今澜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在齐征略显慌乱的目光里拿出了对早就订好的对戒,推过去:“送你。”
齐征不可置信地抬起眼,还没来得及庆幸,陈今澜又道:“有始有终。”
通体流畅的戒指圈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内壁上刻的字母并不起眼。齐征的手刚刚伸过去,闻言狠狠怔了一下,比见到陈今澜拿出戒指时的反应更加难以置信:“你要和我分手?”
这话问得很可笑,陈今澜本可以不答,但还是点头,道:“是,我要和你分手。”
“不行!”齐征脸色沉了沉,又镇定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
他也说不下去。
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十分苍白,齐征很明白陈今澜都看见了什么。
“不必说了。”经过一晚的冷静,陈今澜也想开了,这世上的人来来去去,没有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改变:“我能理解。”
“今澜,别说这样的话。”说不后悔是假的,齐征从没想过要和陈今澜分手,他爱陈今澜,这点毋庸置疑。
这次…只是意外。
“你知道我爱你。”齐征不假思索:“我对他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却可以上床,陈今澜只有一点不明白——他们实在太像了。
齐征并不想让陈今澜知道太多经过,但他这样问,他也只能回答。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张和陈今澜过分相似的脸,齐征根本不会在巡店的时候留意到叶蒙。
一个平平无奇的兼职生,做错事被骂,这很寻常,根本不应该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偏偏长了那样一张脸。
一开始,齐征并没有对叶蒙产生什么别样的念头,只是爱屋及乌,把他调去了轻松一点的岗位上。
再次撞见,是几个月后,招待完客户,准备离开餐厅时,他再次看见了那个酷似陈今澜的男孩儿。
他穿着餐厅制服,正在清理客人吃剩的碗盘,低眉顺眼的样子让齐征轻易又自然地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陈今澜。
也只是多看了两眼,齐征并不博爱,相反,他分得很清楚,深知除了长相,他和陈今澜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真正让齐征和叶蒙轨道重叠的契机,是几天后的一次会议。季度总结时,各个商场的负责人都会来公司开会,齐征经过茶水间,意外听见两个出来休息的负责人在谈论另一家商场负责人的风流韵事。
他们提到了叶蒙,他记得那个男孩儿就叫叶蒙。
齐征脚步顿了一顿,从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工作能力无可挑剔,只是作风有点问题。助理提过几次,但看在他能力突出,只要别做太过分,闹到明面上来,齐征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也正因如此,才助长了他的气焰。
难怪上回在餐厅看见他。
回到办公室,叫来助理,先是查阅了上季度各个区域的销售情况,然后他破天荒地,亲自出面处理了这件事。
叶蒙是自己辞职离开的,具体原因其实不难猜测。
齐征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有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父亲,非常需要钱,也承认,在某一瞬间,对他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怜悯,但也只是因为那张和陈今澜过分相似的脸。
即便明白陈今澜永远不可能像叶蒙那样狼狈,但还是因这张脸向他伸出了援手。或许是可怜他,又或许是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陈今澜。
之后又顺其自然地做了一些置换□□易。
各取所需罢了。
陈今澜还是不明白。叶蒙需要的是钱,那齐征需要什么?
“我…”齐征脸色闪过一抹羞愧,继而伸手,想去握陈今澜搭在桌角的那只手,被他躲开,神色暗了一暗。
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但他必须让陈今澜知道,这只是一次失误。
“我明白了。”陈今澜还算平静,把刚才的那些话总结下来,无非就是“我虽然睡了他,可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我们相隔两地,他又长得这么像你,我一时情迷才会铸成大错”。
可陈今澜离开前分明问过他的意见,以陈今澜的性格和当初对他百依百顺的态度,如果齐征在他出国这件事上展露出任何的不认可,从而要求陈今澜不要走,他想他是会留下来的。
但齐征却对他的决定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支持。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齐征摇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陈今澜卷翘却不非常浓密的眼睫上,他没说话,只是敛眸望着手边的玻璃杯。
齐征看不出陈今澜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心里隐约不安,却点到为止。
他再次去握陈今澜的手,这次他没有躲开。
齐征神色缓了一缓,心里的石头终于有了下落的迹象。陈今澜父母早亡,对齐征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爱情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经年的朝夕相伴,不仅仅让齐征走进了陈今澜的生命里,更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非同一般的烙痕。
陈今澜离不开他,齐征很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错了。”齐征五指收紧,试图挤进陈今澜的指缝里好将他牢牢攥住,瞥见那对款式简单却打磨得十分精美的对戒,胸腔立刻涌入一股温暖的热流:“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结婚。”
陈今澜静静望着他,手在齐征掌心,捂得热腾腾,他感到有些热,想将手抽出来,没成功。
“今澜…”
“你先放开。”陈今澜道:“有人在看。”
齐征不在乎,但还是松了手。
“你不是一直想去西北吗,等到年底公司不那么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自驾。”齐征冲他笑笑:“还是说你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干脆一条线走完怎么样,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他拿起对戒,摩挲了几下,如珍似宝:“全当去度蜜月。”
陈今澜眼皮轻轻抬了一下,他对齐征其实是狠不下心的,这也不代表什么,陈今澜可以不怨他,但也不会再爱他。
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眼,陈今澜反而更加冷静,没刻意避开,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一点距离,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
人在这种时候大约都格外敏感,齐征忽然撒手,逃避一般打断了他未来得及开口的话:“是我做错了,你要怎么样我都接受,只有一样。”他将戒指取出来攥在掌心:“不分手,我不同意分手。”
陈今澜蜷着的指尖微微一紧,身旁的沙发突然深深凹了下去,一只手搭上来。
“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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