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泛黄的水中，交缠着几条半死不活的水蛇
仔细看，水蛇腹部，还有几个深深的牙印。
“洛桑，你在这儿吗？”木云杉轻声问。
她用根扁担，小心翼翼地在浑水中搅和几下。
除了水面泛起的涟漪，水中什么动静都没有。木云杉内心深处，立即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孟决带着几个雇佣兵作先驱小队，探查了前方的情况，来向她报告：“人都撤离了，大楼里电脑和各种资料扔得到处都是。所有房间都开着门，只有巴隆原来的办公室，门锁紧了进不去。”
蒲茶这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所以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木云杉皱着眉头思考，孟决手绘的地形图在她脑海中闪现：“园区大楼最北面，是不是有一块空地？”
“是。”孟决点头，“那边距离比较远，树长得很茂盛，我们还没有去探查过。我们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有危险，所以还是决定报告完情况以后，再和你一起过去。”
孟决这人，做事仔细又靠谱，木云杉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
孟决点头，木云杉收回扁担，发现扁担头上，勾了一小块布条。
布条黑黢黢的，挂满了淤血，还有好几条水蛭。
水牢，真是非一般人能承受的折磨。
路上，孟决说：“水牢算什么，巴隆他们折磨人的方式，可多了去了。刀砍、活埋、狗咬、电击······水牢只是其中最让人不容易马上死掉的一种方式。”
木云杉问：“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谁来负责的？”
“巴隆，还有他的女儿蒲茶。”孟决笑笑，指指自己的腹部，“我这儿好长一条疤，就是蒲茶捅的。这女人看着人畜无害，其实比他爸爸还心狠手辣！”
木云杉还是好奇：“洛桑呢？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我在集团里那会儿，洛桑少爷还小，不知被巴隆扔在哪儿了，我没有见过他。巴隆也是个老狐狸，像这种事情，他不敢放手让洛桑少爷这种外人去做的。因为他······”
孟决顿了顿，觉得木云杉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就轻声说：“巴隆杀过不少中国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公职人员。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留作证据，够他死好几百回了。”
俩人轻声交谈着，带领雇佣兵小队，到达了空地的边缘。
这块空地很是隐蔽，周围有高楼遮蔽不说。四周围，还长满了高大的果树。
果树以芒果树和菠萝蜜树居多。果实因无人摘取掉落满地，又因无人捡食，散发出阵阵酸臭的味道。
苍蝇聚成一团团黑色的阴影，围绕在腐烂的水果旁。
孟决对这边的地形比较熟悉，他猫着腰，带领大家一齐往前走。
雇佣兵中有一个资历尚浅的，没有注意脚下的障碍物，一脚踩在了一颗正在腐烂的大芒果上。
又甜又臭的味道，随即伴着粘腻的“啪叽”声扩散开来。
木云杉的注意力被吸引，稍扩散了一些，就听不远处果林中心的空地上，传来“砰”一声枪响。
不好！
木云杉下意识地认为，洛桑可能有危险，这就提起双脚，大跨步往枪声起源的地方跑去，边跑边拔出腰侧别着的手枪。
她的双脚有力地踩在落叶上，落叶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簌簌”的风声刷过她耳边。
木云杉越跑越快，眼前茂密的果树丛渐渐变得稀疏了，火药的味道，疯狂地刺激着鼻尖。
她用力折断眼前阻挡视线的一丛绿叶，一个大步跳跃，离开树丛。
手中的枪，目标明确，直直地指向空地上站着的两个男人：“别动！”
***
在水里泡久了，洛桑浑身的皮肤都肿胀得厉害。
皱巴巴的，一捏一个小揪揪。
那脏水里仿佛被加了稀硫酸，泡得他胳膊和大腿处的肌肉，也软趴趴的没有任何力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水里出来的了，只记得当他费尽力气，湿漉漉地从水牢中爬起来
时，园区内正发生特别大的异动。
原先停在车库内的二十几辆大巴车一齐出动，打手催促着接线员们赶紧上车。
那些接线员又都被蒙上了黑头罩，看来是要被卖到另一个园区去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中国警察马上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背靠在水牢柱子后重重喘气时，洛桑听到干姐蒲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下意识就想跑，蒲茶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柱子旁湿漉漉的水迹。
在脏水内泡了五天五夜，除了几条水蛇的血，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洛桑此时虚弱得像一只得了鸡瘟的病鸡。
蒲茶绕到柱子后面，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咬牙切齿：“洛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洛桑说不出话，蒲茶闻到他身上的恶臭味，嫌弃地把他扔回地上。
她指挥几个打手：“刚才不是有两个人逃到空地那边去了吗？把洛桑少爷也扔去那边，让他们互相残杀。”
洛桑便被两个打手，像拎小鸡仔一样，从地上随随便便地拎了起来。
朦胧中，他看到蒲茶离去时肥壮的身影，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副凶恶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喂！我爸爸捡回来的小乞丐！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已经都死了吗？！”蒲茶那时的脸，也是又黑又胖，一说话，脸蛋就更鼓了。
好像腮边塞了两个大核桃。
她掰开洛桑那时很是稚嫩的小手，强硬地夺过他手中的藏刀：“这刀不错，以后归我了。”
洛桑想去抢回来，被她一脚踢在了肚子上。
她恶狠狠警告他：“小乞丐，以后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一刀抹了你的脖子，让你去见你的爸爸妈妈！”
***
洛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爸爸留给他的那把藏刀的模样。
那藏刀很小巧，大概只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长。刀鞘是银子做的，因为时代久远，已经有一些锈迹了，看着总是有点发灰。
藏刀的刀柄上面，刻着一圈小小的莲花，还有一圈藏语经文。
爸爸曾经和他说过，那经文是什么意思的。但是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了，他经历了太多事情，早已经忘了，当年父亲说过的话。
当他被两个打手扔在腐烂发臭的芒果堆上，又被树林里潜伏着的两个人，拖到空地上，准备开枪打死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不想活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激励了他，当那两人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准备给他致命一击时，他猛地暴起，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夺走了那人手上的枪，远远地扔了出去。
尔后，他只听到一声干脆利落的女声——“别动！”，整个身体就如登仙一般，被捞进了一个香气四溢的怀抱。
是木云杉！
竟是木云杉！
她来救他了？！
被木云杉揽在怀里，洛桑整个人软得像一块发酵过头的面团。
他看向身边的女人，觉得她侧脸刚毅的线条，一直在发出光来。
不，是她整个人都在散发柔和的光芒！
他忽然想起藏刀上，那句经文的意思了——绿度母会保佑你平安顺利。
真好，感谢上苍，绿度母真的来到他身边，来救他了。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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