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初的身子较虚,加上长时间的舟车劳顿与水土不服,一路上她都这般萎靡不振,拿着氧气瓶靠在车窗上,直到下车才恢复些许精气神,拉着程鹤伊在雪地里奔跑。
程鹤伊跟在后面拿着氧气罐轻声劝告:“云初,别跑太快了。”前面那人一个踉跄,程鹤伊连忙张开双手扶住她,“你本来就有高原反应,再这么剧烈运动只会让你更难受。”
季云初在原地晃着身子稳住重心,回头笑道:“没事,我就是没适应,现在感觉特别良好。”周边的世界一片清白,成片的针叶林上堆着白色的雪粉,季云初穿着嫩黄色的羽绒服,戴着灰白的毛绒贴耳帽对程鹤伊伸手,“我们难得来一回,玩得开心一些嘛~”
程鹤伊将氧气罐塞进口袋,伸手握住季云初:“我那是怕你又难受。”她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戴着纯白的毛线帽,长发别在耳后塞进蔚蓝色的围巾里,跟她此刻无奈而冷酷的眼神极为不搭,但因为这是梅落雪给她挑的,哪怕不是喜欢的款式,程鹤伊还是视若珍宝,每年冬天都会将它翻出来。
季云初却是爱极了程鹤伊的这种反差萌,她的手腕用力,拉着程鹤伊的手指往自己的怀里拽。两人一个踉跄,身上的羽绒服相撞,瞬间瘪下去大半,相拥着倒在地上。
季云初仰头看着天空,双脚在地面上划拉着积雪,鼻尖微红,哈着白气看向一旁的程鹤伊。
“程鹤伊,真好看呐!”
脑袋上的帽子略微遮挡视线,程鹤伊伸手将帽子往上提了一点,偏头回应:“嗯,真好看。”
一根碎发挡在季云初的眼前,程鹤伊伸手将它勾到一边,捂住季云初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口袋,舒适地哈了一口气,在冰面上扭了两下与季云初紧紧贴在一起。
季云初缩着脖子,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傻傻乐着。
为自己刚才的一语双关,为那人下意识的动作。
临近黄昏太阳才悄然冒出了头,将余晖洒在远处的雪山上,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季云初挽着程鹤伊走在当地的集市上,她们穿着羽绒服,手臂间的空隙本就不多,但季云初仍是要不厌其烦地挽着程鹤伊,和她游走在每个摊位之间。
“鹤伊。”季云初拍着程鹤伊的羽绒服,目光直直盯着远处那一对收音机模样的钥匙扣,摊主瞧见季云初的目光,笑着朝她招手,摘下手套打开收音机,换了一张黑色的塑料卡片进去,那小小的钥匙扣竟真的放出了音乐。
季云初心动不已,晃着程鹤伊的手臂糯糯道:“我好喜欢~”
程鹤伊笨拙地转过身子,下巴埋在围巾里低头看着季云初。
季云初鼓着脸颊,眼睛眨巴着回望。
“好,买。”程鹤伊腾出一只手,摘下手套扫码,“多少钱?”
摊主乐呵呵地拿出一蓝一红两个钥匙扣:“三十九块八一对。”她按下按钮,拿出里面的黑色塑料片示意,“里面可以存三首歌,还可以录音,按下这个键开始录音,这个按钮是回放。”
季云初收下两个钥匙扣,往上掂了两下:“你要录音吗?”
程鹤伊接过蓝色的钥匙扣:“可以啊。”她按住季云初的双手,拿走季云初手里的那个,“你不用脱手套,我帮你按。”
“我数到三你开始说,一、二——三!”
季云初轻声清了下嗓子,双眸柔情地盯着程鹤伊的眉眼,对着钥匙扣缓缓道:“程鹤伊是季云初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她的声音俏皮,最后的几个字说得格外轻快,好似能融化整个世界的冰雪。程鹤伊一时失神,盯着季云初俏皮的面容忘了动作。
季云初隔着手套搭在程鹤伊的手指上,带着她按下暂停,手指挪向一遍按下回放。收音机独有的音质配上季云初俏皮的语调在耳边回绕:“程鹤伊是季云初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季云初对这个效果特别满意,她推着程鹤伊的另一只手,催促道:“你呢?你想说什么?”
“我——”程鹤伊垂眸思索片刻,双唇微张,一束白气随之向外绽放,“我希望,季云初能永远这么开心。”她顿了顿,对上季云初期待的双眼,又加了句,“我很喜欢你。”
季云初笑弯了眉眼,靠在程鹤伊的肩膀上快速加了一句:“我也很喜欢你。”她说完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一阵,随后才反应过来程鹤伊还在录音,抓着她的手指急忙按下按键。
程鹤伊轻笑一声,温柔地抚摸季云初懊悔的脑袋,用冻僵的手指按下回放,手心里回放着她平淡的声线与季云初满含笑意的声音,最后在季云初咯咯的笑声中归于平静。
季云初对此甚是满意,她握住程鹤伊通红的手指,急忙揣进自己的衣兜,指尖捏着这两个钥匙扣与程鹤伊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谢谢女朋友给我买的礼物,我很喜欢。”她按下播放键,收音机里传出柔和的钢琴曲,周边的行人无不偏头盯着她们两个。
“我还自带BGM。”季云初捂嘴偷笑,“这感觉好酷。”
她们选的是一家近山的民宿,早晨推开窗户就能看见远处的山景,打个电话叫一份早餐,抱着毛毯坐在窗边,让人很难不感叹一句:童话般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房东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单身女性,她去过很多地方,路过这的时候觉得甚是喜欢,便毅然决然地用全部身家买了一处房产,从此在这定居下来。
她行事干练,果断中又不缺温柔,过往的游客都对她给予极高的评价,是当地评价最高的民宿之一。
老板正坐在火炉前,瞧见两人,微微起身询问:“我刚煮了奶茶,要喝一点吗?”
程鹤伊与季云初对视一眼,欣然同意。
老板提着茶壶为两人倒了两杯,捂着自己的茶杯暖手:“你们出去玩了吗?好玩吗?”
季云初捧着纸杯小心喝了一口,舒服地眯着眼睛靠在程鹤伊的肩膀上:“好喝,你快喝喝看。”
程鹤伊端着纸杯抿了一口,回答:“去玩了,和家乡是截然不同的美。”
“南方鲜少下雪,更别说这般的冰天雪地。”老板看了眼面前的两人,“你们俩是......”
季云初看了一眼,坐直身子:“闺蜜,姐妹。”她喝了一口奶茶掩饰心虚,“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程鹤伊轻咳一声,并没有反驳。
老板眯眼哦了一声:“你们感情挺好的,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她拍去膝盖上的煤屑,“房间都已经打扫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两人诶了一声,匆忙喝光奶茶,将杯子一扔,互相搀扶着走上楼梯。
房间的视野极佳,甚至能在窗边看到日照金山的景致,季云初脱掉臃肿的外套,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长发,往床上一扑,在上面转了两圈,趴在床上捣鼓刚买的钥匙扣。
程鹤伊走到床边,弯腰拿走季云初手里的钥匙扣:“照你这个玩法,我们还没回到家你就能把它们玩没电,没收了。”
季云初的嘴角向下撇,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程鹤伊,但她又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在气不过与妥协之间,她选择了窝囊地气不过。
“那你也不许玩。”季云初半跪在床上,拿出里面的黑色塑料片捏在指尖晃悠两下,“我也给你没收了。”
她爬下床,装进背包的夹层:“到家了再给你。”
程鹤伊站在床边,摇头失笑,她收下两个空壳钥匙扣,俯身捏着季云初的耳垂:“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季云初舔着嘴唇,视线在程鹤伊的脸上打转,直至对上那人警告的眼神,她才匆忙转移视线,“刚才路过的那家牦牛酸奶糕看起来很不错,但是......”她小心地瞥向程鹤伊,意味十分明显,“但是她们好像没有外卖。”
程鹤伊用气声笑了一下,声音中不觉带着无限的宠溺:“好,我去买,你在房间里等我。”
季云初笑着,掀开被子躺了上去:“正巧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一觉,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吃了。”
内地的天黑得慢,哪怕是**点钟天边还是蒙蒙亮。季云初说的那家店排起了长队,程鹤伊上前问了一句,拿走号码牌,晃悠着走回刚才的摊子。
“老板,那个钥匙扣我再买一个。”
老板瞬间扬起笑脸,拿起两个问:“要什么颜色的?”
程鹤伊回想了一下黄颖萱可能喜欢的颜色,拿出手机付钱:“红色的吧。”
回去时队伍只少了一半,程鹤伊双手插兜,站在墙角处玩了半个多小时的积雪才叫到她的号码。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程鹤伊将一袋酸奶糕护在羽绒服里面,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暗暗思考接下来的计划。这是她们的最后一站,若是季云初愿意,那就在这多留两天,要是她累了,那便当即启程,等回到家再好好休息几天。
至于以后......程鹤伊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的存款,略添了些底气。她虽然比不上霍晞那般阔绰,但供两人舒适地度过几年那是绰绰有余的。
过些时日她再多开发出几个口味,或者听听季云初之前的建议,尝试一下线上渠道,或许这样往后手头也能更富足一些。
远处聚集了大堆的群众,空气中还泛着丝丝的烟味,程鹤伊皱着鼻子低头,尽量减少呼吸。她左右看了眼,估摸着是附近的摊贩将食物烧焦,导致周边的空气这般难闻。
只是越走近情况越是不对,程鹤伊皱着鼻子抬头,远处泛着火光,甚至身后传来急促的警笛声。她放慢脚步,将双手抽出衣兜,难以置信地看着火光中的民宿。
“婆婆,那边怎么了?”
婆婆包着头巾焦急地回头,指着远处的民宿感叹:“这酒店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起火了,现在消防车就在路上呢!你躲远一些。瞧你这模样该是外地的游客,应该没住在那吧?”
程鹤伊的心一紧,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她踉跄半步,强撑着精神问:“里面的客人都出来了吗?”
“不晓得嘞。”婆婆也是一脸担忧,“火起得突然,楼下的应该都出来了,但楼上的......诶,姑娘,你别跑过去,火大的咧!”
程鹤伊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她满心只想着熟睡中的季云初。季云初睡觉时喜欢戴着耳塞,她就怕她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由此被困在火场。
季云初胆小,独自面对如此险境她一定会害怕,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到季云初身边,她要带着她回到安全的地方。
既然季云初选择了她,她就得尽自己所能保护她。
身旁的热心群众瞧见程鹤伊的架势,连忙上前架住她的肩膀,程鹤伊又是踢又是踹,拼命挣脱旁人的束缚,如疯了一般冲进火场。
着火点该是大厅的角落,一进门程鹤伊就被浓烟呛了个半死,双眼被熏出眼泪,如决堤一般不断往下掉。程鹤伊脱下羽绒服包在头上,弓着腰走上楼梯,在浓烟中寻找她们的房间。
“云初。”房门紧锁着,这更让程鹤伊坚信季云初就在里面。她用肩膀撞着房门,声嘶力竭地大喊,“快醒醒,我们一起出去、”
火势逐渐蔓延到楼上,程鹤伊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肩膀被撞得麻木,不远处的火苗烫得她出了一层汗,她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撞着房门,不肯放过一丝希望。
突然,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程鹤伊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出去两步远,额角被门把手撞伤,鲜血顺着额头向下,逐渐模糊她的视线。程鹤伊趴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床的方向,手指扣着地板,费力往那边爬去。
四周都是木头烧裂的声音与刺耳的警笛声,程鹤伊的力气几乎耗尽,她半跪在地上,无望地低下了脑袋。
季云初正提着一袋茶叶回来,她抬头看了眼身前的人群与消防车,停住脚步,随便找了个路人询问:“婆婆,那边怎么了?怎么突然着火了?”
婆婆盯着火势啧啧感叹,敷衍地回头:“这我哪晓得是为什么?这火就能突然起来了,消防员现在在救人咧。”
季云初松了一口气,庆幸她和程鹤伊都不在房间里。瞅着时间,程鹤伊该是还没回来,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那人。
一旁的婆婆跟同伴八卦一阵,突然回头打量着季云初,迟疑地开口:“姑娘,你认识一个穿嫩粉色羽绒服的姑娘不?大概比你高半个头,瘦瘦高高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季云初暗感不妙,连忙核对信息:“是不是胸口有个黑色的刺绣,头发到肩膀下面,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婆婆思索了一阵,懊悔地跺脚:“没错没错,哎呀,她估计是以为你在里面,跑进去救你了。”
季云初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一提茶叶掉在地上,顺着坡度滚落到远处。她颤抖着嘴唇,脑海中想象着火海中的险情,只往民宿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往里冲。
“你干什么?”守在门口的消防员拦住季云初,“里面危险,不要靠近。”
季云初惊慌失措,指着民宿哭道:“我、里面还有人,她去救我了,我得去找她。”
消防员按下季云初的手臂努力安慰:“我的同事已经进去寻找被困的群众,姑娘,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季云初甩开消防员的手臂就要往里冲,但被消防员死死挡在身后,“她为了救我才进去的,现在火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她的状况,你要我怎么冷静?”
“我女朋友还在里面,我怎么可能放心等在外面?”
消防员站在前面,颇感无奈地拦着季云初,任她如何挣扎踢腿,他们丝毫不动。
“云初?”一个嘶哑的声音使处于崩溃边缘的季云初有一瞬间的冷静,她缓缓静下,手指扣着掌心,牙齿咬着嘴唇不断回忆刚才的那道呼唤。
是幻觉吗?
是因为太过担心而产生的幻觉吗?
程鹤伊踉跄着靠近,在季云初还未完全转过身时便单手抱住她,在呛鼻的浓烟与刺耳的警笛声中将一切不安落在实地上。
季云初迟疑地回抱住程鹤伊,她的指尖滑过程鹤伊的后背,毛衣上被烧了几个洞,坑坑洼洼的一片,大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窒息的后怕,季云初哭着拍打着程鹤伊的肩膀,涕泪俱下:“你不要命了?那么大的火,你还冲进去干嘛?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季云初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双手抓着她残破的毛衣,低头痛哭,“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让自己处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程鹤伊闷哼一声,默默承受季云初的拍打,她单手搂着季云初,紧紧贴着季云初脸颊的肌肤,声音里难得带着一丝哭腔:“我以为你在里面。”
“我就算在里面你也不能这么冒险。”季云初抹了一把眼泪,踮脚紧紧回抱住程鹤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程鹤伊的喉咙干痛,无法多说一句,额角的伤口被血冻住,一抬眼都能牵扯到它,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看了眼淹没于火海的房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将她淹没,连喘息都有些困难。她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将季云初腾空抱起,以充实的拥抱弥补先前的惴惴不安。
周遭是忙碌指挥的消防员与议论纷纷的吃瓜群众,程鹤伊衣衫褴褛,用沾染了灰尘的手指抚摸着季云初的脸颊,只是她一擦,季云初的脸上便被划出一道黑痕,这样的污渍在季云初这般精致的面孔上实在是突兀,她咬着下唇,默默收回手。
季云初却是握住程鹤伊的手掌,脸颊依赖地贴在她的掌心,如孩童般磨蹭着。
“给你买的酸奶糕落在里面了。”程鹤伊略显惋惜。
“没关系。”季云初偏头亲吻程鹤伊的掌心,“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只要你好好的,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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