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情况宋佩琪没有多说，两人也并不再深聊下去，因为目的地并不远。
只不过穿过几条小巷，眼前的景象就焕然一新。
宽敞的马路对面是气派的小区门口，检查很森严，宋佩琪成功刷了卡，但同行的沈月恒仍被拦住了。
“应该有登记过信息的。”宋佩琪告知雇主门牌，让门卫看一下记录。
两分钟之后，一一核对完信息的沈月恒才被放了进去。
“就是那。”
宋佩琪指了指一幢看起来占地面积颇大的别墅，门口铁栅栏高高立起，透过栏杆之间宽敞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宽敞的庭院。
奇怪的是庭院里没有任何的绿植，只有沙和土，偶尔几处还带着点焦黑。
同时不管是别墅外立面还是更外圈的围墙，上面都装着不少摄像头，密密麻麻。
沈月恒注意到她们和那大铁门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但那些摄像头却已经精确地捕捉到有人靠近，齐刷刷地转向她们。
黑洞洞的镜头一个个都泛着红点，是启动中的状态。
如同有十几双眼睛盯着，她下意识地身体僵直，脚步跟着一滞。
一个又一个摄像头，让她仿佛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窄小的，只有冷白色的空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她知道墙面每个缝隙都装满了数不清的针眼摄像头，时时刻刻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没有丝毫的**，只能坐在角落里抱膝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身体里如火烧火燎般，不停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样的表现显然是无法让外面监视的人满意，很快她戴着脚环的脚脖子处便传来电击痛感。
她试图转移痛感，但显然很有限度。
或许是出过什么意外，她们的指甲不被允许留长，她曾有一次超出了规定的指甲长度，之后她的指甲盖就被硬生生地撬了。
剜心的痛楚让她铭记了教训。
从那之后，她便乖觉了，从不让指甲超出指尖肉。
没办法用指甲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便用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直到破皮流血后再换成小臂……
一口又一口，一个个带着血迹的牙印填满了她的肌肤。
她当然可以不忍，让异能直接冲体而出，展示他们想要的效果，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些被逼疯的，不再有价值的人最后是怎么被处理的。
运气好的，被催眠，然后在睡梦中离开；运气不好的，会在“地狱”里死去。
那个倒霉鬼叫C004，在她还没死之前，她是那里活的最久的C组实验体。
是跟以往一样很寻常的早上，两人刚皱着眉头喝完黏糊糊的苹果味营养液，就有人径直推开门走进来。
她在被带走前还笑着说：
“还是草莓味的营养剂最好吃，总有一天我要吃到真正的草莓，还有其他真正的美食！”
两人毫无所觉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中午时她拿到了两瓶营养液，一瓶是她讨厌的黄瓜味，另一瓶则是C004喜欢的草莓味。
她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选择收好草莓味的，然后苦着脸喝掉了剩下那瓶。
嘴里还难受的要紧，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停在了她门口。
很快，门被打开。
C004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丢进来，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冷颤。
她瞳孔紧缩，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没有治好伤再送回来？
她冲过去抱住C004，也不管她身上结出的的冰霜，身体紧挨着，希望能将温度传过去，同时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她的皮肤。
只希望她的嘴唇能重新红润起来，眼睛也能恢复神采，然后说一句：
“我没事。”
但一切徒劳无功。
因为选择权从来不掌握在她手上。
原本关上的门再一次地被打开，一个人推着推床进来，也不正眼看她，从她手里抢过C004就往上面放。
“你要送她去哪？”
这不是去治疗的推床，她抓住把手不放，内心已隐隐有预感，但仍抱着一线希望质问道：
“她的研究价值很高，现在只不过是还没缓过来，你现在带走她只会损失你们自己的利益！”
她很清楚没有办法站在情理的角度来打消他们的念头，这只会让他们嗤之以鼻，所以只能忍着恶心用他们的话术来说服他们。
然而没有用。
那人睨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目光投向门口，像是等待什么指示。
她这时也察觉到什么，半侧过身，手仍紧紧抓住推床。
有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背着光站着，脸大半隐藏在阴暗中，只一双眼明亮的吓人，瞳孔里没有人的影子，只有疯狂。
“你说的很对。”
男人露出诡谲笑容：
“正好我想让她再进行一次试验，既然你如此懂，那就一起来看吧。”
她的心并没有就此放下，反而更加警铃大作般跳动起来。
之前从来没有这么频繁地在一个人身上做实验！
她握住C004冰冷的手，跟着他们穿过惯用的封闭室，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只有指腹下还跳动的脉搏支撑着她维持镇定。
过了几个世纪般的五分钟，他们终于停下了。
“嘀，密码正确。”
电子门向两边缓缓打开，推床的轮子划过地面，咕噜噜地被推进去，她也跟着走，室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难闻的烟味，她的嗅觉灵敏，很快就发觉这气味出自大门旁边那半人高的垃圾桶。
视线扫过去，里面积满了粉末般的白灰以及几片突兀而锋利的片状物体。
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至少在看到那两台机器前。
那是两个巨大的长圆柱机器，机器最前面的截面是透明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容纳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等等——
一个疯魔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瞬间击中了她。
她用力地握住手，寒意从小臂一路往上直窜心脏，牙齿不自觉地打着颤。
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个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不可能会有那么残忍的事；另一个则让她直面现实，她猜的多半是对的，她为什么还能指望他们有人性呢？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她听见自己干涩而颤抖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是不是……”
“啊，猜到了吗。”
男人弯腰凑到她的眼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说话时尾音还带着愉悦：
“就是那样哦，很快那个炉子就会迎来它新的服务对象。”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就被那个一直沉默的推车人硬生生地掰开，指骨传来清脆的折断声。
她仍不愿放弃，就要扑过去将C004抢回来。
就在她快要碰到的时候，两道光束长鞭猛地向她袭来，一条束住她的手，另一条则缚住她的脚，无法抵消的冲力让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到地上。
膝盖好像痛的快碎了，只是她来不及顾及这个。
明明只不过一线之差！
明明她就要抓住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眼眶，砸在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
她发疯一般剧烈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声嘶力竭：
“她还活着，她没有死！”
光鞭深深地勒紧肉里，一点点地消耗着她最后的力气。
她瘫跪在地上，泪水蒙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依旧能看到熊熊火焰中那个不停挣扎的人。
那是地狱，恶魔在人间，但恶魔不会回应蝼蚁的祈求，唯有痛苦的哀嚎才能让他们兴奋。
最后，她在那股愈发呛人的烟气中晕了过去。
隐隐地，她听到了那个恶魔的低语：
“果然是没有异能潜力了，这种方式都逼不出来，不过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从那之后，她更加懂得隐忍。
因为一个不再有用处的耗材最后只能被销毁。
忍得越久，异能破体的展示效果越好，她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她要带着C004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
“怎么了？”
察觉到阳光更多地洒落在身上，宋佩琪疑惑回头，很快惊慌道：
“你还好吗？”
沈月恒青白着脸，眼神涣散，连握着的手都泛着凉意。
宋佩琪把菜篮放到地上，再把沈月恒手里摇摇欲坠的伞接过来盖在菜上，让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同时不停按压着她的手心为她舒缓：
“要不我陪你回家休息？”
沈月恒低下头入神地看着被被握住的手，好半晌才回答：
“我没事，缓缓就行，不是还要做饭吗，走吧。”
看着她眼睛恢复聚焦，精神明显也好了一些，宋佩琪才松了一口气，直接关了伞，重新拿起菜篮向前走。
没走几步，就又回过头看向慢吞吞跟着后面的沈月恒，干脆又停下了。
她将伞塞给吃吃，然后又牵起沈月恒的手，生怕她不知什么时候就倒栽葱了。
沈月恒很顺从，只是牵起手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看得宋佩琪鼻头有些发酸。
然而她没有追问。
快正午的太阳下，两条短短胖胖的影子仿若两个孩子般手牵着手，不停地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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