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年，但是当年的事情，冯婉其一直都记着。她嫁给向天乾时，向天朗早已成婚分了家。
但作为二哥，家里的事情，除了公婆外，也得问他一嘴。
对于冯婉其这个弟媳，他是不满意的。
他见冯婉其那模样，觉得她不本分。
将来铁定不好好过日子，便从中挑事。
那会冯婉其也年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惹人嫌弃。便主动示好，凡事她能买到的东西，都备两份。
一份留在家里，一份就送给向天朗他们家。
她越是对他们示好，得到的越是他们冷眼相待。
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而是人家压根就看不上她。
或者说是看她不爽。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即便她什么都不做。
都会讨人嫌。
家里有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只能怪在她的头上。
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冯婉其终于跟往事和解。她站在自己女儿的跟前，用尽全力顾她周全。
没有任何人，可以对她，以及对她的女儿指手画脚。
向天朗起初没敢认眼前的女人是谁，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嫁进向家的冯婉其才二十出头，如今也人到中年。
青春年少已不复存在。
剩下的便只有岁月赋予她年长的痕迹。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见自家丈夫被骂得狗血喷头，梅雨跳出来反击。
当年冯婉其就觉得这个二嫂，是个笑面虎，两面三刀。
面上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但家里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他们一家到处挑出来的。
比如说，怂恿向天朗在她怀孕期间出差工作，还让他小心提防着她，工资不要全部都上交。
最好都不要给她。
要是钱握在她手里，指不定到时候一分都没有。
那时候他们还挑唆向天乾把工资，交给向天朗保管。说只有自家人，才能管得住自家人的钱。
怎么可以把钱交给一个外人？
外人是最信不过的。
那时冯婉其年轻，不知道应该怎么帮自己说话。
但现在不一样了。
面对梅雨的恶言相向，她冷笑一声道，“怎么，你现在这么想死的吗？所以见到谁，都问人家死没死？”
“你！”
梅雨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犀利的反击。
冯婉其一脸无所谓：“人终归有一死，既然你想早点死，你就早点死。不用问来问去，你早点死，我们还可以给你烧点钱用，不然将来我们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人，连个给你烧钱的人，都没有。”
“那就可怜喽。”
不得不说，到底是母女。
就连攻击人的方式都一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梅雨气得跺脚：“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
冯婉其丢了一个卫生眼给她，“我不是人，谢谢。”所以不要总是拿做人的那一套说法，用来框人。
她冯婉其早就不是二十岁出头，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
“谁让你回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回来？”见攻击不到什么，向天朗便只能开始耍无赖，指着她说，“这个家，早就没你的份了。你赶紧走。”
这时向星辰一把拍掉他抬着的手说：“你指谁呢，不要乱指。要走也是你们走，好吗？”
“向星辰，有你这么跟长辈讲话的吗？”向天朗十分气愤。
这招对向星辰完全不管用，她淡淡耸肩：“哦。”
接着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醒他，“我怎么记得之前，有人说，断绝母子关系，不再来往的呀，怎么现在？”
“你闭嘴！”向天朗跳脚。
今天本来他是不打算来的，耐不住梅雨在他耳边絮叨，“你妈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拿出来给大家分？我可听说了，这次的事故是是入室盗窃。听说还是什么很值钱的珠宝，该不会是你那个妹妹留下来的吧？”
当年向天雪生病故去，一生未婚未育，又是珠宝设计师的她，按理说，是应该留下不少遗产和珠宝首饰的。
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梅雨也旁敲侧击的问了，说是生病花了不少钱。就算有值钱的东西，那也都拿去变卖了。
哪里还有什么遗产。
没让大家倒贴，就算不错了。
当初就因为这句话，梅雨便没再过问。生怕多问两句，到时候就得让他们家也出钱了。
那谁愿意啊。
虽然口头上是没再询问什么，但这事在梅雨看来，她心里还是觉得纳闷。所以多年后的今天，当左邻右舍再次提起这事时，她才后知后觉，肯定是向家，还藏着什么值钱的宝贝。
才会被人盯上，入室盗窃的。
如果有的话，那也应该拿出来分掉。
要不然她今天才不会来这医院，又惹得一身骚，让人觉得晦气。
没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去做。
梅雨也好，向天朗也罢，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心思都一样的歪门邪道。
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向天朗见自己说也说不过向星辰母女，便又开始扯皮，怪这怪那，“向星辰，你给我记住了。今天我来看我的老母亲，你作为晚辈，却指手画脚，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什么心理？不想让儿子认妈，是不是你以为这么做，到时候家里的东西，都归你了啊？”
“做人可别太贪心！”
“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城府和心机却怎么重！”梅雨也在一旁附和。
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得是向天朗一家。
向星辰觉得没趣：“我不跟你们争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们要来认祖归宗也好，来分什么家产也罢，我都没什么兴趣。但要说这做儿子的，来照看老母亲也是应该的。”
“二伯有心。”
“是谁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的？”
“我二伯是真男人。”
“既然这样的话，有空咱们就好好算一算，这住院费、医疗、护工费，该出的，这当儿子的一分也不能少。”
一听要出钱，梅雨就先急了，“你等等——”
向星辰一脸茫然：“二伯母，是怎么了？”
梅雨不满道：“这怎么一下又要我们出钱了？”
向星辰一本正经地回：“不都说养儿防老，那不就是生病要么出钱要么出力，总不能问家里拿东西的时候，就是儿子，大家都是一家人。到妈生病，需要儿子出钱的时候就说没钱，出力就说没空吧？”
显然上次那事，在向星辰那还没有过去。
见她开门见山地提出来，向天朗面子上也挂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
“行啊，那就好好算一算。我把天乾一起叫来，我就不信了，今天这账，大家还算不明白了！”
-
向天乾风尘仆仆地从新城区赶来医院，倒不是因为葛凤仪住院要她出钱这事，而是向天朗给他打电话，气急败坏道：“你赶紧给我来一趟北城医院，你女儿要造反，对了，还有你那个前妻，也跟神经病似的！”
前妻这两个字。
几乎是要封尘在向天乾的记忆深处了，突然被挖出来，心里莫名涌现出了一股烦躁。
他也没办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的彻底消失，并不在他的把控内。
陈年往事，翻出来提时，总觉得有些恍惚。
当年两人的感情在有了向星辰后，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看中冯婉其年轻漂亮，温柔可人，虽然表面上，他什么都依着她。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听他的话。
直到她怀孕后，他发现她的脾气越来越大。
并且不再去满意他的生理需求。
对他颐指气使。
之前的温柔乖巧，只是表面。
她开始频繁地发脾气，之前他还觉得她有点小脾气，是可爱。但在一起过日子后，他很厌恶她的小情绪。
每次只要发脾气，有情绪了，就得他低声下气地哄。
以为怀个孕，全天下的人都得将捧着。
向天乾哪里愿意这般。
再加上向天朗从中挑事，他便暴露本性。后来，等她生完孩子，行为上变本加厉。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敢他提出离婚。
那个年代，离婚的都少。何况是女人提出离婚，更是少之又少！
并且她是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的离开。
就连她怀胎十月走了一趟鬼门关带到这人间的女儿，她也选择不要。
只身一人来，再孤身一人走。
跟她有关的所有东西，全部消失在向家。
而向星辰是她留下来唯一跟她有关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向天乾看到向星辰就觉得烦。
甚至有点厌恶。
因为她的存在，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他，那段失败的婚姻。一个女人，为了摆脱他，选择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要。
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失败。
但他不会承认的。
没有人愿意承认，一段谈不好的感情和一段失败的婚姻是自己的问题。
包括向天乾。
那代表着他作为男人的不堪。
可如今，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在向天乾的内心，翻起了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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