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你是说，帮我的人是你的女儿，你是黎氏集团的老板，现在你们要收这条街，也要收我的店铺，对吗？”
收音机里播放着沙哑浑浊的声音，不难听出，就是天青奶奶的声音。
她一字一句地问。
仿佛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男人回话：“是的。她说你是天青奶奶，是信得过的。让我来跟你谈。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我们都可以给。”
天青奶奶哽咽道：“是她让你来的，是么？”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接过话：“对。她有事情，不方便过来。”
接着便听到了录音带嘶嘶作响的声音。
是漫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天青奶奶说：“行。我知道了。不用钱，我要钱也没有用。都一把老骨头了。”
“就这样吧。”
“嘶嘶嘶嘶——”
录音带再听不到人声，在一阵嘶嘶作响后，便没了任何声音。
对话也到此结束。
黎明月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她的心，仿佛难过的要炸开一般。
“黎盛强！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够！做出那样卑鄙、恶劣的事情！怎么可以利用我的名义，去跟天青奶做交易！”
“你简直是伤心病狂！”
“啊——”
天啊。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黎明月眼泛猩红。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自责、愤怒的情绪将她裹挟。
那晚的天青奶奶该有多绝望，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信任之人，觉得自己有了庇佑的时候，现实却给了她那么沉重的一击。她以为走过半生，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肮脏。
她还有可以信任的人。
可就是这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却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才会写下遗言：
“无任何人逼迫，这家店铺后事，我也做不得主。但愿被厚待。”
她到最后还是选择信任黎明月。
黎明月强忍着泪水，冲文雯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自己呆一会。”
“黎总，你还……”
“没事。让我自己呆一会吧。”
“好的。”
-
黎明月的手里紧紧握着那盘磁带，像是受了伤的动物，在原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如果没有这盘磁带，她根本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如段茜所说，知道真相的她，并不好受。天青奶奶的死，可以说是她导致的。不管是百花洲街道的原因，还是被其他人利用，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
这一切，都跟她黎明月有关。
所以，她不能，也不可以让天青奶奶白白牺牲！
她要替她讨回这个公道！！！
-
当黎明月把这件事情告诉段茜时，她面露难色。
果然，这件事情跟她推测的差不多。确实是跟黎盛强有关系，也只有他这样不择手段的商人，才能做出这种没有原则和底线的事情。
“妈，我想让他付出代价。”
段茜劝她冷静：“明月，你先不要冲动。光靠一盘磁带，很难击垮他。反而会把你推下水。”
那盘磁带里，黎盛强也没有说错。
其一黎明月确实是黎氏集团明面上的继承人，出了事情也可以把她推出去，其二，她也是他的女儿的没错。
尽管他扭曲了收购店铺的事实，但这两件是不可以否认的。
就算对话的录音曝光，也对黎盛强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反而对黎明月很不利。
很有可能会被定义成是父女俩在演戏罢了。
黎明月脸上写满了挫败感，“那要怎么办？”
横竖都被人栽赃陷害？
“再等等，时机还没有到。”
黎明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上次就因为她冲动了，没忍住先去找了黎盛强，才给了对方有机可乘。
所以这一次，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她不会轻举妄动。
等虽然很漫长，却是一招制敌的关键。
-
北城的十一月，天气骤然降温。
向星辰陷入了忙碌。
她经常一个人跑到二楼的露天阳台画设计稿，冻得手通红，却也乐意。只不过，最近改稿的次数很频繁。
有几个客户，是通过直播间加上联系方式的。
这部分顾客的设计稿，特别难搞定。
这让向星辰陷入迷茫和内耗。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最近她在尝试直播，当然，只是介绍店内的产品，和接私人订制。因为有了互联网的引流，生意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遇到奇葩的客户也不少。
有给出设计稿，人消失不见的。还有私人订制，付完定金后，又后悔说不做定制了，让退钱的。还有的买完东西，没过两天，说不太喜欢来退货的。
当然最离谱的是，男人带着小三来买首饰。
结果被原配抓个现行，来店里扔东西的。
当时向星辰的脑门差点被砸，店里的其他东西，也被翻在了地上。因此又报了警。
警察出警，见是向星辰，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向老板，你这店铺，自开业以来，遇到不少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
向星辰讪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前是知道开店事多，但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多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向星辰都觉得无奈。
但又觉得好像很正常。
警察勘查完现场，带人去警局录笔录。
黎明月听说了这事后，也立即赶来。
民警见到黎明月，也是眼熟。
百花洲街道最近出了不少事，黎明月没少跟负责这一片区的民警打交道。
“郑警官。又麻烦您走一趟。”黎明月主动打招呼。
“黎总，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负责这一片区的民警，自然也知道黎明月。一个如此年轻的女性，能把事业做的这么大，自然也有过人之处。
打过几次交道后，发现能做生意的，都绝非等闲之辈。
为人处事，人情往来，都做的面面俱到。
寒暄几句后，众人便去了一趟警局做笔录。
谈赔偿的相关事宜。
聊着聊着，话题便转到了天青奶奶那一起案件。
郑警官迟疑了几秒钟后，回：“那起案件，是我同事负责的。前段时间已经结案，定义为自杀。对方无配偶和子女，所以是街道办负责处理的。应该是安葬在公墓。”
黎明月噤声。
“是有什么问题吗？”
黎明月摇了摇头，“没事。”
既然黎盛强想在这一片街道，另起一条商业街，想必这附近的人际关系，早就打通了。
保不齐警局里面有他的眼线。
黎明月没再继续打听。
从警局出来后，两人便去了一趟公墓。
那是向星辰第一次见黎明月的眼神，是如此的冷漠。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仇恨。
那之后，两人便各自忙碌。
向星辰自己也是一堆事。
选择主动做出改变，参与直播行业，是给她带来了流量和客户。但这部分的顾客，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她无从适应。
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设计出来的作品，大多都被挑三拣四。
自信心都快被打击没了不说，感觉设计出来的作品，怎么看都觉得四不像。
就算是感觉还不错的作品，也会被人说价格偏贵。
可私人订制，本身就需要另外付费。
向星辰也提前告知了。
但有好几单，到最后她都退掉了定金。
望着桌子上一堆的设计稿，一股莫名的烦躁，涌现在心头。
-
向星辰抱着一堆设计稿回家时，冯婉其刚煲好了汤，她赶忙招呼她，“星辰，快，吃饭了。”
但向星辰没什么胃口：“妈，我就不吃了。要赶稿。”
“好嘞，那晚点来吃。”
但直到夜里十一点，她依旧还在被烦躁的情绪包裹着。
最近这几天都在画废稿。
不是顾客不满意，就是自己不满意。
心情烦躁，感觉画什么，都是一坨屎。
但除了画稿，她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就连跟黎明月的关系，在那天从警局回来后，似乎也停留在了原地。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
两人的感情，总是进一步退两步。
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而创业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一些。
人的情绪，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状态裹挟着。
让人无法动弹。
这种时候，别说是谈感情了，就连自身都难以说服。
向星辰感觉自身的无力和麻木。
她躺在座椅上，仰天长叹。
“哎——”
“什么珠宝设计师啊，简直比牛马还不如。”
牛马打工还有钱呢。
她这都是在做无用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星辰，你睡了吗？”
是冯婉其。
向星辰把稿子推在一边，回了句：“还没有。”
“那我进来了。”
“好。”
-
屋内。
冯婉其柔声问她：“怎么啦，还没有头绪吗？要不要先喝点汤，我一直放在电饭煲里保温着呢。”
以前向星辰也不爱吃晚饭，但每次葛凤仪都会用电饭煲给她保温着。不管她什么时候吃，饭菜都是热的。
好像不论她向星辰是否功成名就，有没有出息。
但家人对她的爱，始终如初。
向星辰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对不起家人对她的好，“妈，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都没办法达到满意的状态。
别的事情也不做好，没有朋友，也没有社交，什么都没有。
冯婉其站在她的跟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说：“乖乖，在妈妈眼里，你始终是最厉害的。虽然妈妈不懂珠宝设计，但是妈妈知道，你肯定可以做好这件事情。”
“要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如果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和不舒服，也一定要及时调整自己。不要去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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