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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恶狗巷

是夜,大寒。

大魏朝的边境之地金城笼罩着一层凌冽,满地雪白。

苏昭来到这已经第三天了,她一直缩在金城“著名的”恶狗巷深处一角躲避风雪。她细细听着巷子中席地而睡的人们都只剩熟睡的呼吸声后,她才瑟缩着、小心翼翼的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了不知何时放进去的糖。

口袋中本有三块糖,她支撑了三天,一天一块。

苏昭看着手中最后一块,叹了声气。

过了今夜她必须要出恶狗巷,去找活计,她得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糖在口中融化的甜腻缓解了苏昭的饥饿,也是这香甜让她心里生出一丝酸涩。

苏昭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的美术学研究生。她在山区写生期间不慎跌落断崖,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躺在烂草堆上,睁眼便看见上空那一方的天,这是一个窄而长的巷子,巷中的人都蓬头垢面,破布烂衣,席地而睡。

苏昭看着周遭的环境和一群瘦弱的瞪着她的男女老少时,她大脑一片空白,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她穿越了,毫无预兆的,硬生生的穿越了,如何穿越,为什么穿越,一概成谜。

她不是没有出过巷子,只是穿着现代的服装被整个街上的人当做异类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如此封建的社会。

没有好心人帮她,她也没有换取的资本,所以只能窝在还能容身的恶狗巷,想接下来的打算,习惯自己现在的处境。

苏昭虽然不是惊艳的类型,但那张白皙、眉清目秀的脸很耐看,甚至被她的黑色大衣衬出了些凌厉感。

这也让恶狗巷的人不敢径直上前欺负她,没见过如此装束的女子,心中是有些畏惧的。

一开始她只会被围观,被议论,有了一两天,恶狗巷中的人便不在对她感兴趣,当她是个傻子,不说话,也不去和大家抢那些酒馆吃剩的赏给他们的食物。

苏昭看着他们对嗟来之食的扑前抢后,心底只有悲凉。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巷子人称恶狗巷,是这个城最底层,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所聚之地。

为食而争,如同恶狗。

苏昭在回忆中渐渐熟睡,睡梦中她好似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在这静谧的暗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时,马蹄声在巷口戛然而止,随后只听得几声马儿的喷鼻声,带着滚烫的热气。

巷中有不少被惊醒的人,他们纷纷从破烂不堪的被褥中起身,向外探去。

来人的火把,点亮了整个巷口,一股肃杀气包裹着温热席卷而来。

突然,一身穿着破衣烂布的瘦弱少年,举着火把,顶着片片飘落的雪花,从巷口往巷尾跌撞前进,边跑边喊,“官爷..官爷来了...官爷来了.....”

声音虽然细小但还是喊醒了所有的人。

苏昭也被喊醒了,她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冷眼看着巷口,距离有些远,说话声并没有传过来。只是有人陆续被叫了过去,苏昭能看到他们跪趴在地上发抖的背影。

因逆着火把的光,她并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被叫过去的人回来了两个,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两个面容严整,身穿兵服,腰带佩刀的官兵,四人直冲她而来。

苏昭大感不妙,接着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

“官爷,就是她!”其中一人指着他谄媚的说:“她身着异服,不是我们恶狗巷的人,定为刺客。”

另一人也忙跪下给官爷磕头:“官爷明鉴,此女定为刺客,与我们恶狗巷无关,在此前我们从未见过她!”

苏昭听明白了,今夜某处有刺客潜入,官兵追至此地,恶狗巷的人怕有性命之忧,指认她这个异服人为刺客。

“我不是什么刺客。”苏昭语气偏冷,微微仰头瞪着面前站立的两个官兵。

“是不是刺客,不是你说了算的。”其中一人掷地有声:“带走!”

“官爷就凭几句话就定我的罪吗?”苏昭被两个官兵扯着往巷口走去,他们力气极大,不容她反抗:“治罪难道不讲究证据吗?”

“待见过我们大人,自会查证。”另一个官兵说。

苏昭是被硬生生的拖到了巷口,她的半截裤腿被地上的积雪打湿,巷口的风又冷又硬,吹得她腿直发疼。

“放肆!”有人喊了一声,“见到城主大人,还不跪下。”

钳制她的两个官兵并没有对她动手,只是她抵不过那两人的力气,最终还是跪下了,她没有办法形容自己被人按着双膝着地那一瞬间的感受,只觉得在这个时代,人格和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整个巷口被堵的严实,火把的热气慢慢逼近,没有人声,苏昭只感压抑。她揉着自己磕在地上的膝盖,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马上的人。

他们口中的城主大人。

之前逆着光看不清,现在看清了。隐匿在火光后面的是一张威严庄重的脸,带着俾睨众生的眼神,身着墨黑宽袍,那一角衣袂随寒风翻飞,好一个周身凌冽的城主大人。

她跪着,他坐着。

一高一低、一卑一尊,更显得他高大,冰冷。

“我不是刺客,”苏昭的脊背挺的很值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是给刺客可逃之机。”

那人没有立刻回他,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打量,苏昭形容不出来他的眼神。

“一介女子,奇装异服,不畏兵权。”马上的人垂眼看着她:“何解?”

“无罪!”苏昭回应:“为何要畏。”

“大人,众目之下,抓人要讲究证据!”苏昭不卑不亢,她仍是带着现代思想与他们争辩。

“太子有令,今夜凡有嫌疑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马上的人再次开口,带了几分怒气:“恶狗巷,成年者至四十岁间,不论男女,皆带回狱中!”

众官兵应答一声:“是。”便往巷内有序行进。

苏昭卸了力气跪坐在地,目送着马上的人飞驰离去,只剩一阵腾起的雪沫子慢慢消散在暗夜中,最终归于平静

他仿佛鬼魅带来了不详,带走了生气。

巷中一片哭喊声。

苏昭没想到穿越的生活如此凄惨,前三天在乞丐聚居地偷生,第四天被当做刺客抓入牢狱。

这里的牢狱和电视上演的大差不差,环境恶劣、阴暗潮湿、气味刺鼻,血腥味腐臭味交织在一起,让人直犯恶心,苏昭从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经历。

她和一众恶狗巷的女人关在一起,没有意外她被孤立了,大家都认为是她,她这个来历不明,奇装异服,周身不详之人给大家带来了灾难。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有人小声啜泣着:“听说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死刑犯,我们不会活着出去。”

“别瞎说,”有人回应道,是个年长的:“虽说城主大人严明治城但也黑白分明,吾等不是刺客,想来定能还我们清白。”

“你可拉倒吧!”隔壁牢房中的一中年男人反驳她:“你没听见吗?太子有令,杀无赦!咱且等死吧,只求老天爷开眼不要让咱受那刑罚之苦!!”

苏昭静静的听着他们的交谈,争取在其中找到一些求生的方法。她不想死,她想活着,依旧是想回到现代。

“我们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苏昭说:“太子也不能杀我们。”

“你这姑娘,妄想和太子对峙吗?”其他牢房中的人凑了个热闹,是个胡子大叔,满身江湖气。

“不是对峙,”苏昭说的真诚:“是皇权下匍匐求生,如何都要试一试,我不想死,你们呢!”随后看向与她隔开一道的女人们。

“我...我们也不想死...”有人小声说着。

“我们也不想死,你有何法子。”

苏昭从大衣兜儿中拿出自己仅几克重的纯金耳钉,是现代的样式,她知道自己穿到了恶狗巷时便从耳朵上取下来了,藏在口袋中,以备不时之需。

“差役大哥,能不能给些水喝。”苏昭冲外面喊道。

不一会一个狱卒提着一桶冷水放在了他们牢房门口,苏昭连忙上前拽住狱卒的衣袖,低声说:“大哥,留步。”

“如何!”狱卒没料到苏昭拉扯他的衣服,立即亮出了手中的刀,横眉瞪眼。

“差役大哥,我有些问题想请教,”苏昭亮了亮手中的金耳钉。

果然那位狱卒收了刀,面露喜色,仅是一瞬便恢复了严肃,还象征性咳了两声,“吃的一会就送来,等着便是。”

狱卒见其他牢房中的人纷纷散去了,他才凑近苏昭也低声问:“姑娘想问什么?”

苏昭把金耳钉悄悄递给狱卒:“大哥可知今夜太子为何动怒?城主大人在审什么?”

狱卒拿了钱,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苏昭。

当朝太子周秉承领皇命,在各城主进都向圣上述职前,先各地巡视。太子将北部三城的城主聚于金城,一同问询。

这北部边境的金城城主便为周煜。

周煜,年二十八,皇室血脉,可以说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子侄,也为太子的堂弟。所到之处无不垂手恭立、毕恭毕敬,不是威治金城而是治城严明,百姓和乐!

周煜于今夜设宴为从平城而来的太子接风洗尘。

不料宴会歌舞升平时,一道寒光刺破了祥和,有人刺杀太子,虽微未伤及性命却也见了血,太子大怒。

周煜也跟着遭殃,才有了开头一幕,周煜领兵追铺刺客。

太子受伤在前,周煜治城不善在后,此事件足以给周煜扣上一顶办事不力,失职的帽子。

狱卒说他对于周煜审问的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确实用了刑,还叮嘱苏昭一众好好说话。

两名经过审问的男子被狱卒拖回来丢在了隔壁牢房,俩人已然疼晕过去,和前去被审讯的人一样满身伤痕,看得人不寒而栗。

“你,”苏昭被狱卒随手一指:“跟我们走。”

苏昭被绑在十字刑架上时,周煜看到了她微颤的手指。

整个暗室不算苏昭只有三个人,周煜、一名壮汉,还有一个拿笔记录询问过程的小兵。

晃动的烛光映照着四人的背影忽明忽暗,让这个暗室染上一层低气压,苏昭坦荡的与距自己大约三米远的人对视着,那人撩袍端坐于木桌前,面容依旧严整,只是在桌上的油灯前显得晦暗不明。

周煜没出声,只是微微抬手示意,立在身旁的那名壮汉挽了挽宽袖,手中拿着一指粗的鞭子,在盐水中涮了一涮然后几跨步走到了苏昭面前。

执笔人开始动笔。

“大人,还没问询就要动刑吗?”苏昭看着逼近的壮汉说的急切,“大人是要屈打.....”后面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苏昭就挨了一道结实的鞭子,那两个字被闷哼声代替,皮肤瞬间火辣辣的,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登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整个身体也跟着紧缩,微微发抖。

“是...是要屈打成招吗?”苏昭咬着牙还是把后面的字说出来了。

“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吗?”苏昭抬起头看着周煜又重复了一遍,有愤怒,有隐忍。

周煜再次抬手示意,手拿着鞭子的人退到了周煜身后。

“姓甚名谁,何许人氏,来金城做什么?为何出现在恶狗巷?昨夜戌时又在何处?”周煜问。

一连多个问题,到是直白。

“苏昭.....江淮人,跟着家人来投奔亲戚,谁知在城外和家人走丢了,我人生地不熟便进了恶狗巷栖身,”苏昭因为那一鞭子,声音已然没有开始那么有力:“我来金城三日,只在三日前出过恶狗巷,此后便一直待在恶狗巷,恶狗巷所有人皆可作证。”

“江淮,从未听过此地!”周煜看向苏昭的眼神可以说是平淡无波:“你的装扮又如何解释?”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我们那的人都是这样的穿着,”苏昭回答。

“来人,带她下去吧!”周煜对外面的狱卒说。

“大人不询问关于刺客之事吗?”苏昭问,这和她预想的对话不太一样,为自己辩白的话语都没机会说出口,苏昭只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自有定夺!”周煜说完便不再看她,而是伸手要来了记录的那几张纸,开始翻看。

“这些...今晚就给太子送过去。”他低声对执笔人说。

苏昭在俩人对话期间被带回了牢房。

“是,”执笔人恭敬的立在周煜身旁,又说:“累了大人,如此晚了还要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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