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声压抑在夜晚的树林之间。远处城市的光星星点点,而这个座山上的光,只来自月亮和萤火虫。
申小杨一路跑一路回头看,身上的红袍子被树枝勾破了好几个洞。这也是他唯一的衣服了。
他的脑子一团乱,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记得要逃,逃出这座山。
去哪儿也不知道,跑出那条悠长的山洞长路,他差点对着月亮和满是植物香味的空气流泪。
他一路跌跌撞撞,听到偶尔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跑到了公路上。差点撞在齐菲菲车轮下。
好在她开车一向慢吞吞,还因此刚和副座的老周吵了一架。老周嫌弃她开得慢,肯定会被人骂。
齐菲菲回嘴说自己这是安全驾驶。山路十八弯,谁知道对面来车什么样,还是得安全驾驶。完全不为自己拿了5年驾照只开过5天这件事害臊,主打一个自信有理。
捡了这个脏兮兮的红袍少年,齐菲菲更是得瑟地对着老周作怪脸。老周翻了个白眼,问少年哪儿来的,去哪儿?
少年有些神智不清,只说着要跑要跑。差点又在行驶中打开车门。
老周打开车内灯想仔细看看他的脸,齐菲菲喊着不急不急,你开灯我看不清路了!两人喊喊闹闹回了她们租住的民宿小院。
另一边,举着火把的人影逐渐在山中散开,远看像是一片撒开的渔网。几个中年人各自用方言呼应,找人。火把构成的渔网散开到一定程度,又随着穿越树林的哨子声集合了。
夜深了,即将到野兽出来的时间了。为了安全,火把逐一消失在了某个山洞。
捡了个人,流程还是得走的。
老周联系了那个警察朋友老王。齐菲菲在另一边点了宵夜,准备了衣服和热水给少年。
擦干净脸,齐菲菲意识到不对。这张脸太像了,像那个失踪名单上的第三个少年。
也就是说找到了失踪的人?齐菲菲立刻喊来老周。老周那边刚结束了电话,就顺着齐菲菲的呼喊、小跑过来。
两人对视,她们有很多想问的。而警察老王,一小时后来。
几番提问和刺激,少年只吞吐重复“跑、红袍、大山……”几个词,也让怀疑聚焦到了大山这个信仰上。
再多的,两人也问不出来了。她们也不想去太逼迫一个受害者。少年的状态不算好,人看上去似乎没有挨饿,但是精神上混沌,时而的嘶吼和低语喃喃,或是没有焦点地发呆。
老周找出一个照片,问少年有没有见过她?少年望着照片发散了目光。似乎在看又在神思天外。
齐菲菲擦干净了他的脸,年纪还不大。老周去取送到的夜宵。本一直望天,时而聚焦远处的少年突然定睛望向齐菲菲:“你看到了吗?红色的,大的,袍子,飘啊飘。”
少年又很快陷入人畜不分的喃喃自语。双手插在糟乱打结的头发里,似乎刚才只是齐菲菲的幻觉。
齐菲菲想追问,他也不再回应。她只能速速记下少年的话,深怕自己也忘了。
……
老王带走了少年,警车安静地离开。
老周又在院子里抽烟。齐菲菲在随身的笔记本画起了思维导图。
一切指向大山这个信仰。她们需要进去。
……
入夜了,祁披着黑袍飘荡,野兽拱起身子紧盯猎物,祁的黑袍上诡谲多变的人脸兽脸安静无声地互相撕咬。
一位找不到路的驴友在帐篷里开着手机记录遗言。
他已经拿出了所有可以盖的东西,寒冷还是从四面八方侵入他。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发灰,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手机的电量只剩一丝。他知道自己还有最后15分钟留下什么。信号仍显示X。
最后的时候了,比起工作、情人、儿子、前妻、老婆……他想起的是儿时,和小伙伴在山上迷路的事。
小伙伴是梨南人,说夜晚的山里有鬼神,吃人魂,吞人身。如果要赶路就要等白天山神出来的时候走,山神会引路。
两人又饿又冷,在这荫蔽日的树林里找路。寒冷和饥饿是记忆最深的。也是他中年后又不断靠旅行寻找的。
他已经有些记不清那个孩子的样貌了。只记得获救时明明灭灭的灯光,雨中大人的嘶吼,以及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巴掌。
这次他也会这么幸运的,一如既往。
……
祁的黑袍划过帐篷的尖角,像是暂时遮蔽了月亮的窥探。奄奄一息的人类头上是扭曲如铁线虫的几缕黑丝。
黑袍上的面孔全都更为扭曲狰狞,野兽吞吃了人脸,又长出了人一样的五官,几套五官扭曲在一个脸上。
林中野兽嘴下的动物,睁着无神的眼睛,血从脖子上默默滑入土地。只有咀嚼吞咽的声音,掩盖在唰唰的叶子摩擦声中。
起风了。
齐菲菲望着满月,漂亮,又总觉得有些不详。古往今来,总有满月的崇拜和避讳。太过圆满的,似乎就在破损的前夕。
她又看到了,黑色什么东西,悠悠地在月光下,在山上打转。不知道什么鸟类吗?她不太清楚这些,乱猜是乌鸦。
……
临时居住点,少年望着满月,恍惚地喃喃:“黑色的……袍子……我错了……对不起……”
他清醒了一瞬,像是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对着自己招手,她的额角血在逆流。
少年突然开始尖叫,门外匆匆有人跑过来。
……
老周和齐菲菲没思路从哪个开始,熬了一宿,中午坐在米线店吃。
米线好吃,干拌的酸辣清爽,汤的温暖醇厚。
背景的当地电视台,正播报新一季的邻里纠纷调解节目。字幕下,小字飘过“救援队在山林发现了已故的失踪驴友……安全爬山……”
齐菲菲喝了一大口汤,爽!
老周眼下一片乌青,指间夹着烟。老板娘刚来提过,店里不让抽,要抽离远点。她就夹着。
齐菲菲顺口就问了老周和那个朋友的关系。
故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因为结婚闹掰的前闺蜜。结了婚就把老公带来每一次的闺蜜见面,老周受不了就说了,闺蜜不乐意,就成了过去式。
老周咋吧着烟:“我就不明白了。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有什么好。又是彩礼唧唧歪歪,又是看不惯我抽烟的。关他屁事,我自己买的烟自己抽。”
老周又喝了口果汁:“真想不明白。既然都离婚了,又不来找我。我俩都从小打到大的人,有什么丢脸的样子没见过。
还尴尬个什么,我给她放个烟花庆祝都行……不就是觉得我说准了会离婚,没面子……”
老周说着话,又开始划拉手机找关系和消息。
齐菲菲的手机里,上司又开始催稿,父亲那边的亲戚也闲不下嘴。她挑了想回的回。
上司也是她朋友,都是苦逼文科生,四处兼职写东西时候认识的。两个人装不认识迷惑老板,私下一起骂路灯资本家。上司让改,也多是因为老板要改。
改?改就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得多挣点,多吃两口米线。
自从离了妈,齐菲菲就放下了很多,比如世俗的成功和稳定,比如婚恋生子。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这辈子,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通急电,老周的烟掉地上了。她捂着听筒,望向齐菲菲:“人,跑了。”齐菲菲立刻领会:“那个少年?”
老周沉重地点点头,又继续问老王细节。
齐菲菲又打包了一份干拌水果,一边戳着酸梅番石榴,一边思考。目光被店里的一份海报吸引:爬山团。
就是你了。齐菲菲立刻给自己报名了,她眉头歪了歪,看向老周,她摇了摇头,指指手机。齐菲菲比了个OK。
……
祁披着红袍巡山。
他看着人类跑来跑去,把那个小屋子拆了带走,那个死了的人也带走。
他们似乎并不伤心,也没有向大山祈福。所以大山什么指示也没有。
不过这样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祁也看习惯了。
又有几个嬢嬢上山摘蘑菇,她们唱着大山喜欢的歌,说着大山也想听的故事:什么哪个家女人的两位情郎打架、哪家小孩读书读得天天哭、哪家的油可黑了重复用……
琐琐碎碎,大山爱听,祁也爱听。
祁给她们指路蘑菇多的地方,她们越找越多,忙着摘蘑菇了,也就不说话了。祁飘走,继续巡山了……
无责任番外:
菲菲钻进了祁的红袍,怎么空荡荡的?
祁害羞地藏起了全身,但是红袍藏不起来。他很喜欢菲菲藏在里面的感觉。就像是松鼠知道它的树洞是满满的坚果,会是个温饱的冬天。
菲菲觉得无聊,从袍子里钻出来,跑走了。祁失落了。
飘荡的红袍子主动跟随上去,像是菲菲的小尾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红色长袍下的秘密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