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高只言片语的介绍中,陆铮了解了大概。
她收回看向办公室内的目光,打量了下聚在周围的人——
除了一些之前就是她带着的员工,还有朗陈南灯光秀那边的人。
陆铮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小高身上,沉声道:
“小高,交给你两件事。”
再次被点到,小高身体一激灵,“嗯?”
“现在,你帮我组织楼里的大家,都下楼去喝个咖啡或者聚个餐什么的。”
陆铮顿了顿,目光已经开始在办公室内寻找合适的工具。
“这么早?”
小高闻言,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这才刚上班啊,铮铮姐。”
办公室内仍在吵着些什么,陆铮却没有听见朗陈南的任何回应。
一阵心慌涌上了陆铮的心头。
“那就吃早茶。”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说:“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让这层楼里的我们的员工全部都出去。吃饭也好、喝奶茶喝咖啡也行,产生的所有开销,一会儿回来我和你报销。”
小高咬了下唇,见到陆铮有些严肃的脸色,点了点头,应道:“好。”
陆铮轻轻拍了拍小高的肩,“然后下楼的时候,帮我去找大楼的负责人,喊上楼下的保安,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如果保安人不够,那就报警。”
小高犹疑的目光看向办公室内。
陆铮再次开口:“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还有……”
小高正准备转过身,陆铮又喊住了她。
见状,小高只好回过身,再次将目光落在陆铮的身上,却见陆铮突然咧嘴一笑,“借一下你的烧水壶噢。”
……
在小高的组织下,聚在朗陈南办公室门口的看客逐渐减少。
小高甚至在走之前,还贴心地打发了其他公司凑过来看热闹的人。
霎那间,堆在门口的人一个都不剩了。
陆铮转身走向小高办公桌前的烧水壶,只听一阵沸腾的水声,烧水壶发出了热水烧好的动静。
她将水壶拿在手上,下一秒快步走向了办公室,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玻璃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的动静,让站在闹事人群身后的妇人注意到了状况。
她的眼尾布满了皱纹,身上套了件花色的短袖,双臂正环抱在胸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字楼内的空调开得太足,整个人有些微微发颤。
领头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中年男人,他头发发白,衣领有些发黄。
在沂宁市这高温的夏季,他身上似乎正在向外释放一些令人不太舒适的气味。
而与他们几个中年人不同的,是还有两个年纪相对较小的年轻人,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陆铮的目光跃过人群,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朗陈南。
朗陈南既没有阻止面前这些人的吵闹,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眼眸低垂,神色平静。
在看见朗陈南的一瞬间,陆铮高悬的紧张落进了肚中。
但很快,她又立即意识到,朗陈南的这种表现,绝对不正常。
在陆铮进门的时候,为首的男人又开始说话了。
“从我弟出事那一天开始,我是不是就和你们说过了!滚出沂宁市,滚出我们家,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男人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这俩丧门星,就夹着尾巴在外地好好做人就行!你呢!你还明目张胆地把你们那什么破东西,在浪泉村播放!”
“还有脸上新闻!”
男人嘭的一声,再次砸上了玻璃桌,“你们要不要脸啊!你妈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不要脸吗!”
“哎呦——”
那站在人群后的大姨立即阴阳怪气地开口:“当时你弟要娶那个女人,我是不是就不同意,我说了,她那张脸一看就克夫吧?!”
“切——不就是比我早生了儿子吗!”
大姨埋怨着,却突然咧嘴一笑,看向了站在离他们大约一步远,正西装革履,带着个眼镜的年轻男人。
大姨:“我们家超超也是男娃!还考上了公务员,还是体制内的!”
闻言,那个叫超超的男人脸上闪过了一丝窃喜。
他偷偷扬了下嘴角,又恢复了冷静且有些懊恼的神情。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对着大姨低声道:“妈!你说这些做什么!”
嚯,好一个红白脸。
陆铮静静地倚在一旁,看着这在短短两分钟内上演的一出“大戏”。
这是把朗陈南的办公室当成舞台,在这儿唱红白脸呢。
陆铮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也成功让聚在办公桌前的几人将目光投向了她。
在他人的目光中,陆铮与朗陈南匆匆交换了个眼神。
朗陈南非但没有往日工作时的雷厉风行,甚至都算不上冷静。
他想要佯装出平常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份疏离与漠然,可他眼底的颤栗与动摇却暴露了他——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眼前这些人。
而他之所以害怕的理由,从那个为首的大叔,和朗陈南创建灯光秀的初衷中,陆铮猜了个大概。
那为首的大叔往前迈了一步,恶狠狠地说:“你是谁?!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陆铮举着冒着滚烫热气的烧水壶,走向朗陈南,随手将水壶一放,轻巧地挤进了桌子与大叔之间。
她嘴角噙着笑意,正好挡住了办公桌之后的朗陈南。
“叔叔,别这么激动嘛。”
陆铮笑着应道:“我从你开始扯着嗓子拍桌子的时候,就进来啦。不信你问大姨嘛。”
陆铮两只圆润的杏眼笑得弯弯的,嘴角高高扬起,朗陈南若是能够看见她的正脸,一定会觉得现在的陆铮,像极了一只笑面狐狸。
可他只能看见她瘦弱的背影。
大叔:“有你什么事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这话,仅限于正常人,不包括无赖。
“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叔打量着陆铮,陆铮的脸上仍是戴着没有一丝异样的假笑面具。
她笑颜盈盈的样子,和看起来并不大的年龄,都让大叔下意识地将陆铮和刚才闯进来时的小高混在了一起。
他一挺自己肥大的啤酒肚,大声说:“这是我们和他的事情!你这个外人,赶紧给我滚出去!”
他试图看见陆铮因为他的大嗓门,而害怕得身体发颤。
但没有。
陆铮仍是笑着,扫了一眼被大叔拍过的玻璃桌,嗯,一点儿裂痕没有。
又扫了一眼大叔那双粗短的手,嗯,肿了。
陆铮笑道:“叔叔,您手疼吗?”
“啊?”大叔被陆铮这么一问,有些愣。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
怎么可能不疼?
从他们进这个屋子开始,他就必须佯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接连几次拍了朗陈南新换的办公桌,现在手都肿得老大了。
“关、关你屁事啊!”
大叔突然瞪大了双眼,“我都说了!这是我们家事,你这个外人赶紧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噢?是吗?”
闻言,陆铮往玻璃桌上一靠,掌根撑在桌边,身体微微倾斜,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
“谁说我是外人了?”
陆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但如果只看她的眼睛,会发现陆铮眼中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陆铮清了清嗓子,“你的手不疼,可是我的玻璃桌子疼。”
大叔:“你口口放什么屁呢!”
陆铮的个子本就不矮,和这些光靠音量和气势的中年人相比,还要高上几公分。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声道:
“现在这是法治社会,需要我告诉你们吗?”
“你们现在涉嫌非法侵入他人的办公领域,并且试图破坏他人的私有财产,我是可以报警,让你接受治安管理处罚的知道吗?”
陆铮目光冷冷地扫过了一行人,最后落在了那个叫“超超”的男人身上,“轻则罚款、拘留,重则还要面临更严重的刑事处罚。”
“你、你少在这里唬我们了!”
一听要赔钱,大姨就不乐意了,她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抻着脖子,喊道:“我们和陈南是家人!陈南的公司,就是我们自己的公司!在自家人的公司,有什么非法不非法的!”
“噢?家人?”
闻言,陆铮轻蔑地笑了一声,“什么样的家人会堵在他的办公室里,嘴里口口声声地高喊着,让他滚出沂宁市?这就是你口中的家人吗?”
扯着家人的大旗,做着对陌生人都干不出来的事情。
见陆铮一点儿也不怵,大叔又抢占了话题的主导权,“关你什么事啊!家事,你听不明白吗!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
陆铮眉头微微一皱,说:“需要我告诉你吗?你现在站在我的公司里,这里是我的公司,我是老板,这不是家事,这是我和你们,这些陌生人的事情。”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现在正在影响我公司的正常运转,并且正在试图侵犯我的个人财产,我完全有理由报警抓你们。”
“你的公司?”大姨闻言,双眼瞪大了,连带着眼尾的鱼尾纹都撑开了。
她看向超超,说:
“超超,你不是说……”
“妈!”叫超超的男人及时呵止了母亲的话。
果然。
陆铮从进屋开始猜想得果然没有错。
表面上看起来,闹事的是为首的大叔和大姨,以及一干亲戚。
但这场闹事真正的发起者,是他们口中前途光明无量的“超超”。
那么刨开表面喧闹的外在,超超想要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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