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竟意外的干净,地上铺满青石板,连缝隙生长出的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了。
陆沅在院子的中心停下,“三皇子。”
正中间的那间屋子传来木椅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火折子的星火一瞬间点燃了他手中的白烛,也照亮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陆小姐找我何事?”
“我来送份礼。”陆沅踱着步子走近,丝毫没有防备的意思,“不能进去坐坐吗?”
她站在离沈彧只有一步的位置,两人的目光对上,过于近的距离让她看见了烛光下黝黑的双眸,因为有了火光跳跃透露出几分暖色。
同时,沈彧身上若隐若现的香钻进她的鼻腔。
那是一种很淡的花香,像春天不起眼的树林后面藏着一片花海,隐秘而美妙。
“既然不想,我便不强求。”陆沅确定了某些东西,笑着将那本《医毒大全》递过去。
“送你份大礼。”
沈彧的目光从她的脸滑落到那本陈旧的书本,“不知陆小姐想要什么。”
“带我一起玩。”
“什么?”
不仅沈彧的脸上极少出现疑惑的神色,就连985也满脸问号。
陆沅将书塞进他怀里,“给你就接着,不会害你。”塞完了书她后退几步,笑着偏头,脸上是无辜的表情,语气却满是恶劣,“打打杀杀带我一个,你们的目标是谁?老皇帝?沈樊?沈桢还是沈文?或者一个不留,我都很感兴趣。”
沈彧在无语的时候真的笑了下,他想不明白陆麟的妹妹为什么脑子真的有问题。
她是怎么一脸单纯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的。
“你是真不怕死。”
他不想看见那张看着人畜无害的面庞,就侧开身让她进门,目光落在她摇晃的裙摆,轻柔的带起一点微风。
风与她太不相同。
陆沅不客气的进去坐下,看沈彧逐个点燃每盏烛火。她没有探究为何有一个如此偏僻又干净的院落,他又为何一个人不开灯待在这。
她只是轻松的笑着,即便这座府邸暗藏了许多危险。
“那本书被人撕了一页。”
沈彧点头,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他将书放在一旁没有迫切的打开看,而是取了茶杯为她倒水放在她面前。
在烛光下,有细微的热气缓缓上升。
“陆小姐,究竟在想什么。”
“想去皇宫玩玩,不知道可不可以。”
沈彧挑眉,略微有些讶异她的坦诚,“皇帝不能突然暴毙。”
“我知道。只是宫宴那天,需要三皇子帮我解决一些麻烦。”
“好。”
话题结束,空气漂浮着淡淡的茶香,让略微尴尬的气氛平缓了一些。沈彧低垂着眼,面上没有表情。
她奇特的感觉到,一种失落的情绪在蔓延。
“陆小姐,想听个故事吗?”
陆沅坐在对面打了个冷颤,在一个深夜,男人想要和一个女人交心,这可不是好兆头。
她揉着滑嫩的手腕,道:“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快速起身离开,让那丝奇怪的氛围结束。
985恨铁不成钢,愤愤道:“沅姐,你怎么就走了!他肯定是要和您剖析内心了呀!”
“他的故事我都知道的大差不差了,何必再浪费时间。他要愿意交心,等会儿看了我给他的东西记得我的好,以后多多给我行方便就行。”
“好好好。”
大直女啊!
一阵风吹过,来不及关上的门被吹动,发出吱呀的声响。沈彧目光落在空落落的门口,好像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风吹动烛火让他的身形清晰又模糊。
他坐了一会,打开了那本书。
随手一翻便是御米的那一页,一封信映入眼帘,泛黄的信件仿佛预示着什么。
他轻轻触摸过整个信封,才小心打开。
母亲的话语有着透过笔迹的温柔,他仔细看完每一个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承认从这一刻起,他无比感激陆沅。
将信放好后他又看了眼御米的信息,里面的内容和自己查到的差不多,又翻了翻发现没有新的内容才起身进了内室。
里面逼仄但温馨,桌子花团锦簇,中间安静立着一个牌位。一张画像挂在墙壁上,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缝隙透进来勉强能看见是女子的身形。
沈彧沉默站了很久,为画像上了三炷香,将那封信放进下面的抽屉。
一叶知秋,一片黄叶的下落似乎就预示着秋的到来,只是在京中,这种秋天的凋零破碎被喧闹繁华击退。
秋天的红叶反而为白玉宫殿的冷添上温暖的色调,百姓脸上褪去夏日的烦闷燥热,此刻神清气爽开心的叫卖着。
茶楼懂得变通,已经不单单只是上适合夏日的凉茶,也配合早晚的时间出了几种热茶,只看客人要哪一种。
说书先生不在,老板便请了个戏班子吹拉弹唱甚是齐全,倒是不同的体验。
方沐早早洗漱打扮定了茶楼最好的包厢,在楼下吹拉弹唱的吵闹之中心情烦躁不已。她从小便知那味药有多重要,如今仿佛许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陛下身体抱恙,爷爷也日日住在宫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身后的小丫鬟在窗边观望,见了街上的情景连忙道:“小姐,三皇子来了!”
思绪被拉回来,方沐连忙整理表情。房门一响,花梦有眼色的上前打开门请人进来。
“奴婢参见三皇子。”
沈彧点头,方沐也站起身行了个礼。
“三皇子。”
“方小姐,事情如何了?”
方沐请他坐下,却说起别的来。
“昨日陆小姐来找我了。”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沈彧的表情,试图从中发现一些他们相识的证据,可惜对方听到后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用那种冷淡的眼神,甚至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压下心中那丝莫名奇妙的怀疑,像是与相识已久的人分享日常般开口:“我日日在府中也是无聊,陆小姐上门来与我说说话,让我十分高兴。可惜……”她盯着沈彧的脸道:“陆小姐竟也是来问我药的事情。”
方沐此刻终于看到他表情发生了变化,只是并不明显,甚至那表情有些奇怪。
“三皇子,不知陆小姐从哪里知晓这件事,还请您小心她。”
“我知道了,药的事情如何?”沈彧的目光略过方沐望向她背后的窗,阳光带来的美好就是让人总是有身处光明的错觉。
方沐迷恋他眼神透露出的光,却还是得把这件事的战线拉长才能为他们二人的关系创造机会。至于这药最终会不会给出去,谁又知道呢。
“最近陛下身体抱恙,爷爷一直在宫中未回府,今日约您也是怕您着急,想着来说明一下情况。您放心,等爷爷回来我一定让他把药给您!”
沈彧收回目光,露出一抹淡笑,“好。”
事情说完,便没有继续坐下去的必要,方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出了茶楼,沈彧坐在马车上闭目沉思,外头的芙霖道:“主子。”
几息之后,车内的人发出命令,“不用等了,行动。”
“是。”
最近的气温降得很快,夜晚的凉风已经成为主角,让人无法忽视。
宵禁的军队打起精神在主街道巡视,但夜晚寂寞,京中又甚少出现大事,难免粗略了些。
此刻,另一个方向有一批人马正从屋顶快速飞过,如同一只只悄无声息的鸟进入府邸之中。
芙霖落在一棵树上,观察着府中巡查的规律。
一炷香后,他向另一个方向打手势。
‘八队,一队五人,后门处半炷香巡逻一次,后院处两队交接,交接时间为三炷香一次,无人时间为半炷香。’
对面的人点头,打了个收到的手势。
一众人紧密关注着几个队伍,后院处的两支队伍即将相遇,他们也开始行动。
芙霖带着几人直奔一个有暗卫气息的后院,从背后潜入悄无声息的除掉,其他人则心照不宣快速将巡逻的人处理掉。
不过一盏茶,这座院落成为空壳。
芙霖带着暗卫在后院集合,树上的人飞身而下,稳稳立在前方。
“重点搜书房和房间,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是。”
众人得令四散而去,沈彧带着芙霖首先去了方沐的院落。
“主子,您是觉得方金银会把药交给方沐保管?”
沈彧快速前进,气息却非常平稳,“这府里就两个主人,方金银时常在宫里,他只能相信这个孙女。”
何况方沐真的只是个千金小姐这么简单吗?
不见得。
二人顺利进入方沐的院子,却在准备潜入房间时被沈彧制止。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尤其是方沐的院子太过安静,按理来说她的院中应当会有值夜的丫鬟,但现在竟一个人影都没有。
弹指间,院中灯火通明。
方沐推门出来,身后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只一眼就能确定是死士,并且武功不弱。
芙霖看了看自家主子,这几人打起来怕是耗费精力。
“阁下是谁?”方沐看着站在最前气质冷漠的人。
最近不太平,陆沅和三皇子都知道她有这味药,因此她不敢大意,只是不知现在夜闯府邸的究竟是谁的人。
他的面上遮得严实,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正打算强攻的时候,围墙处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那人朝他抬抬下巴,随后目光落在方沐的屋子。
调虎离山。
沈彧瞬间懂得对方的意思,直接冲向那几个高手,芙霖也连忙冲上去帮忙。
五对二,那五个皆是高手,他们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这边打的不可开交,那头的人屏住气息仗着身形娇小快速潜入房中。
方沐看着胜负十分明显的局势,便也回到房中。
刚一进门,一只手伸过来,她瞪大眼睛没能叫出声,就被打晕了。
房间很快被找个天翻地覆,所有角落都被检查一遍,没有任何可以打开密室或者暗格的机关。
黑衣人站在原地,几息之后突然明白过来,没有机关就说明那地方非常具有隐藏性,比如墙上或者地板。
他环顾一周,屋内的家具陈设都是固定的位置,只有一处…
那盏放蜡烛的灯架明显有被挪动的痕迹,点燃蜡烛何必挪动灯架。
待移开笨重的实木架子,果然发现有一块地板可以打开。快速拿出里面的盒子打开检查,泛着红色的药丸发出淡淡的薄荷气息,仔细闻有一股腥味蔓延。
他拿出药丸放在桌上,盖上盒子打开门,即便是细微的响动,外面打斗的人也发现了屋内的不同寻常。
黑衣人利用沈彧面对着他能先看见他动作的那点时间差,快速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屋内,随即大摇大摆压低声音挑衅道:“你们是在保护这个东西吗?可惜还是被我得手了。”
他说完趁着沈彧他们还困着几人,连忙翻墙离开。
死士知道自己的任务,便不再恋战转头去追。芙霖示意现在要不要去阻拦,被沈彧摇头拒绝,“等二十息。”
恰好这时,潜入各个房间搜索的暗卫回来,“主子,各处没有发现。”
沈彧点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道:“立刻去追前面离开的那批人,保护其中最矮的那个。”
暗卫得令悄无声息融入黑夜,快速寻着气息追人去了。
芙霖有些担心,道:“那人是谁?他好像没有轻功怕是不能安全带走东西。”
“药没有被带走。”沈彧说完便飞身直奔屋内,被细致保护着的药就那么大剌剌放在桌上。
两人都没有在意晕倒在地的方沐,只有芙霖看着那颗药心跳加速,找了张帕子小心翼翼将药丸包住才双手递给沈彧。
沈彧拿过药没有放松下来,只沉声道:“追上他们。”
一帮黑衣人躲过城中巡视,一直追到了城西湖边。那几个死士看着平静的湖面便悄无声息分散查找。
这时,十几个暗卫也追到这里,与死士交起手来。
一炷香后,沈彧和芙霖也赶到此处。芙霖看着已成定局的场面没有加入,看向沈彧问道:“帮助主子的黑衣人呢?”
沈彧也在找那人,直到扫过湖面时看见水中突然冒了几个泡泡。
他快步过去蹲下,还未开口,水中的人“哗啦”一声冒出头。头巾和面巾都掉了,只有一头黑发贴在背上,洁白素净的脸带着笑意。
这笑是带着兴奋的。
芙霖惊讶的看着水中的人,居然是女子,还是…
“陆小姐!”
“真巧,三皇子。”
沈彧没说话,只朝她伸出一只手。
陆沅握着他的手上了岸,秋风吹过,她的唇色很快变成苍白的淡紫色。
“你今日又欠我个人情。”
“芙霖,去找辆马车。”沈彧目光只撇过一瞬。
芙霖看着主子莫名其妙的暖男行为,心中震撼,但又想着这位陆小姐都是为了自己主子才会如此,又怀疑起陆小姐是不是对自家主子…
他一回味,突然明白过来,这二人……
这地方不能继续待了,他悄悄退开去完成任务了。
他的离开无人在意,沈彧的目光落在陆沅苍白的脸上,她几根黑发黏在额角,发梢还在滴水。
“是,欠陆小姐的情。”沈彧应下,默默移了个位置为她挡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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