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席千景决定和屠文曜分头行动。
屠文曜去拿空间系冥蝉,席千景则先去医院,确保隙蝶兽蛋的安全。
对于谌英宰联合其他董事的发难,席千景预料过这个可能性。
他突发奇想让老王直播赌局,原因有三:
一是激将法,逼因有所顾忌而保存实力的黄金杀手,在冲动之下突破限制,另辟蹊径夺取胜利;
二是利用直播,给操控贝铭春的幕后黑手传递他已经拥有“鸣蝉”的信息,制造烟雾弹,逼对方自乱阵脚,做出反应;
三则是给外界传递信号,他能打赢席飞舟,拥有力挽狂澜的手段。
就算手段并不光彩,也并不代表他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只是席千景没料到,这场赌局对舆论的影响还没流传出去,谌文轩已经提前发动杀招。看来谌英宰昏迷的时间实在太久,久到谌文轩连表面上的和谐都不愿维持,决定撕破脸皮。
席千景脑子里转悠的想法有很多,看似平静的神色下,有一座火山正在他体内缓缓复苏,久违地开始活动筋骨。
只是想,没用!
关键点还得落到隙蝶身上。希望这个宝贝,能够发挥它传说中的本事,让谌英宰起死回生。
到达悬灯医院,席千景下了飞梭,快步赶往医生的办公室。
“情况怎么样?”来的路上,席千景已经给医生打了招呼。
“一切安好。我今天才去巡查了谌英宰和贝铭春的病房。”
医生说完,抬头瞄见席千景唇色发白,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又乱嗑药了?”
“说得我像瘾君子似的。”席千景耸耸肩,“我没有危险药物上瘾的毛病。”
“别打岔。”医生听出了席千景的避而不谈,没有轻易被他的玩笑话所蒙蔽,他忍不住唠叨,“师弟,你不能自暴自弃,总有一天,谌英宰会醒的,眼下这些困难都会过去。”
“你煲的鸡汤治疗越来越熟练了,随时随地都能来一段吟唱。”席千景笑道。
医生忿忿:“什么叫鸡汤!”明明是精神安抚。
医生:“算了,每次都说不过你,不贫嘴了。说正事,消息里,你说谌英宰很快就会醒?”
“嗯,算是找到希望的方向了。”席千景道,“如果他再不醒,我和他就得一起死。我可不愿意他被动和我殉情。”
医生:“……”他有股冷不丁踩到地雷的毛骨悚然。
师弟啊,你这个自然而然发表的宣言,精神状态好危险啊啊啊!
“呸呸。年轻人不能随便说怪话。什么死不死的,忘掉!”医生,“老这么想,会增加精神压力。长期处于高压之下,铁打的人都会有毛病。别待会谌英宰醒了,发现你又出问题了。”
“放心吧。”席千景眯了眯眼,“在达成我的目标以前,我可不会倒下。”
至于是什么目标,席千景没说,医生也不敢问。
他把他私人实验室的电子秘钥载入席千景的终端:“随便用,别客气。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提。”
“行。”席千景果然没客气。
离开办公室,他没急着前往存放了隙蝶兽蛋的实验室,而是先去了一趟谌英宰的特殊病房。
开启两道门,通过拥有瞭望窗的观察间,才能进入特殊病房。
他站在治疗舱前,垂眸注视着躺在里面神色漠然的黑发男人,手掌覆上透明玻璃,一言不发。
在这时,席千景才显露出一丝少见的疲惫。
快点……快点醒来吧。
谌英宰。
……
“滴——访客权限通过,身份识别成功。”
席千景在外间完成消毒操作后,换上白大褂,带上薄膜手套,步入医生的私人实验室。
里面摆放着操作台,各类型号的仪器器具,金属灰的长方形多层货架,货架上一部分用于摆放着实验所用的药剂,一部分用于摆放培养皿与恒温箱,还有一处角落,用于摆放外界禁止随意流传的纸质书籍。
医生的实验室,席千景投了不少钱,属于最大金主,所以房间里也存放了不少属于他的东西。比起他目前的居所,亦或是玫瑰庄园,存储重要物品,拥有层层安保与完备系统的实验室要更安全。
席千景先去恒温箱确认了一番隙蝶兽蛋的情况。
暖色而柔和的光源照映下,一枚冰蓝色花纹的微型兽蛋,闪烁出艳丽磷光,勃勃生命力在富有光泽的蛋壳表层流转。
安全!
确认完毕后,见屠文曜还没发来消息,席千景再心急,也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下,等待对方的到来。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玄宇帝国宠兽图鉴全解(第一版)》。书籍边缘已经被翻得卷出刺刺的毛边。
这是在军方和皇室的联合命令下,帝国研究院牵头,全国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编纂出来的一本通典。然而发行没几年,它就被军方再度下令大肆销毁,不允许销售或上传终端,最后落了个沦为**的命运。
席千景随手翻了翻,就翻到介绍功能型宠兽【幻盒】的页面。
在能够变化多端并存放**宠兽的幻盒被发现前,如何方便携带宠兽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各有各的小妙招。
直到四年前,谌英宰在某次出征兽巢的战斗里,带回来了这个神奇的“透明盒”,并成功让山海集团推出售卖,“宠兽箱”的概念才横空出世!
无论是韩鲁他们当初携带的宠兽箱,还是实验室里的恒温箱,本质上都是幻盒变幻而来。
看起来流水线生产的塑料人工制品,实际上却是活着的“兽”!
人与兽,在日常生活中如呼吸般同行。
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惊奇……
席千景翻回索引页,按照序号编码,找到名为【隙蝶】的条目。
——“碎金穿流隙,碧冰绕回环”
隙蝶,时间系异兽,稀有度等级UR,能力值上限可达五星。
传闻中出现过的技能现总结如下:
【时·时沙倒悬】:让一个人在时间上的痕迹部分回退,甚至能产生起死回生的效果,但有时间限制。据称,原理是记录观测对象的痕迹,置换被标记的坐标点或段。
【时·莫比乌斯】:记录观测对象的痕迹,置换坐标,并叠加在观测对象身上,形成永不结束的回环。据说,每只隙蝶使用一次后,就会返回时间的缝隙,陷入沉眠,直到再度被唤醒。
【备注1】只有意志坚定的有缘人,才能吸引隙蝶前来相会
【备注2】隙蝶诞育需要特别的养料,其名为“执念”
【备注3】以上情报皆由民间口述所得,经过转译后整理而成。原文方言过多,当事人皆不存于世,证据损毁严重。因尚未找到过隙蝶具体存在的其他实证,故仅收于“附录”,并不收入正文。
文字下还配了一张高清照片,记录因损毁严重、文字模糊不清的黄草纸张。
纸张上唯一能看清楚的东西,是一幅速写小画。
画的东西,与此时位于恒温箱中的兽蛋,别无二致。就连纹路都对上了号。
像这样奇奇怪怪的记录,初版书里还有不少。或许这也是军方将其列为“**”,下令销毁的原因之一。
毕竟……像时间系异兽这样bug的大杀器,如果不掌握在掌控帝国命脉的人手中,而是流传在民间,光是被害妄想症,就足够那些人寝食难安。
谌英宰昏迷的这几个月里,席千景已经无数次翻阅过这本书,并经过了数次验证。
再加上特征明显的隙蝶兽蛋出现,他才彻底下定决心。
他不会将命运,寄托在困难会主动消失上。
谨慎与疯狂,多思与果断,这些异常矛盾的品质,却在席千景的身上形成了和谐的交织。
正如屠文曜依照承诺赶来后,亲眼目睹冥蝉使用技能将兽蛋恢复原状,席千景才松口气。他动动手指,不动声色用终端给戚讷发了一条早已编写好的新讯息。
“可以了,告知董事们最后时限。”——By席千景。
在他当着屠文曜的面,给戚讷发送的第一条讯息里,滑动长长空白到底端,会发现一行补充小字。
“收到新讯息之前,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轻举妄动。接到指令再告知。”
就算得到了屠文曜的效忠,席千景也并不敢将性命所系就此托于人手。他需要给屠文曜制造压力,瞧瞧他的决心和能力。
其次是试探戚讷的忠心。如果戚讷只是假装投诚,实际上还是谌文轩的棋子,那么他立刻就会与谌文轩通气,谌文轩就会杀来医院。
所以席千景才会第一时间赶来医院,询问医生是否有异动。
索性这两点,都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
席千景才彻底做出了破釜沉舟之举,悍然斩断自己的退路!
谌英宰无法苏醒,做再多周旋都只是权宜之计。平庸守成业已无效,必须进取,博得一线生机!
要么生,要么死。
只有突破极限,才能创造奇迹。
“微缩的兽蛋,已经复原了。”席千景走出实验室,向等待在走道的屠文曜道谢。
他诚恳拜托道:“接下来我需要一段时间独处。”
“在我出来前,文曜,请替我保护好谌英宰的安危。”
……
“可以了,告知董事们最后时限。”——By席千景。
戚讷将终端收到的讯息彻底删除,只将指令记在脑子里。
此刻他站在山海集团总部用来举办小型董事会的会议室外,参加的只有寥寥无几的七八个董事,但他们,就代表着谌家共同的意志。
众所周知,大会不决定问题,只宣布结果。小会才真正掌控公司与家族的命脉。
面对接下来的重大挑战,戚讷收拢指骨,紧紧捏住终端,将其贴在心口。
他并不擅长舌战群儒,巧言辞令。但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
“借过。”忽然有个人越过戚讷身旁,不着痕迹地撞过他的肩膀。
是谌文轩的助理。
戚讷冷淡地看着谌文轩的助理端着茶水,走进会议室。对方所留下的短促暗示,在他脑中徘徊。
——“记住,如实禀告韩鲁的话即可。”
韩鲁。
在审讯时,他痛哭流涕交代了什么狗屁东西?
哦,他在一无所知地羞辱席千景。
他代替谌文轩向席千景发出警告——区区一个Omega,要谨守本分,少痴心妄想!
区区一个Omega……Omega,有什么错呢?
温柔的、脆弱的、善良的妈妈,不应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吗?
戚讷的手愈发用力地攥住终端,手背迸出明显的青筋。
他无声呼唤着席千景的名字,在沉默无声中,任由不可得的欲念发散。这股自心底蓬勃而出的力量,支撑他挺直脊背,如一株白杨般狠狠扎进腐烂的污泥——
并立根于此。
“三天。”
面对诸位董事投来的视线,戚讷孤身一人,身体前倾撑住桌面,拍桌气势毫不让步:“少董身体还在恢复中,我亲眼所见。”
“少董的行程,近期已被治疗环节排满。你们不怕他发火,非要见,那就等三天后的预约!”
“还得三天?你不会在刻意拖延时间吧?”一个董事收到谌文轩的眼色,最先发难。
戚讷不甘示弱:“武董,您这话从何说起?我是少董的助理,自然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更何况,才三天时间。要是真如您刚才所说,少董还在昏迷中,我如何能确保他三天后一定会醒?”
“我有什么必要撒一定会被戳穿的谎言,来蒙骗各位董事?我不怕死不要命了吗?”
戚讷的反击咄咄逼人。
在座诸位,从来没见过向来自持守礼的戚助理如此强势的一面,就好像,他有了确定无疑的依仗!
难不成……谌英宰这小子真的醒了?!
一想到谌英宰的杀坯脾气,和他不容置疑的威权,武董登时缩了回去。他宁可当缩头乌龟,也不要当这个出头鸟。
看见武董被问得不吱声,谌文轩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戒指。
这个顺风倒的怂包!
要是按谌文轩的想法,他自然不肯让戚讷就这么拖延下去。他有几乎确定无疑的把握,谌英宰没醒,也醒不过来。
可是,万一呢?
谌文轩不禁回想起助理给他看的那一段宠兽对战录屏。
席千景已经弄到了鸣蝉。
戚讷这么信誓旦旦,席千景说不定是故意通过直播放烟雾弹,让他误以为席千景还没弄到冥蝉,没找到让谌英宰醒来的办法。
然后,挖了个坑,就等着他往里头跳。
还有一种可能,这是席千景唱的一出空城计!放烟雾弹是为了让他疑神疑鬼,自乱阵脚。但这只是猜想,他没证据。
谌文轩不肯赌这个不确定性,由此陷入踌躇。
要怎么做,才能确认谌英宰的生死与否?
谌文轩拨弄戒指的速度加快。关节与硬质的银戒指相触,发出格拉格拉的细微声响。
“不如这样如何。”另一道平稳的声音,突然插入对话。
“稳妥起见,我们就等三天时间。”
武董皱起苦脸:“昀董,等了这么长时间,少董连个面都不露,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关心关心,免得有人越俎代庖,把咱们谌家搞乱。就这么散啦?”
谌昀平日没什么存在感,怎么一出声,就替人家说话?
谌昀道:“我是对事不对人,你不要和我说其他。武董见谅。”
说完,谌昀又示意身旁助理放出投影。
这是一段宠兽对战的视频,鸣蝉vs天马。
“这段网上很火的视频,应该大家都看过了吧?”谌昀,“我们谌家,信奉的规矩就是有能者居之。谌英宰最强,当之无愧,所以我对他未来继承谌家,没有意见。”
“现在他身体不适,迟迟不见人影,大家有顾虑也正常。作为英宰的法定配偶,席千景代替他暂时执掌山海集团,也没问题,只要他有这个能力,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花瓶。”
谌昀说完,郑重其事征询武董的意见:“武董,你觉得少董夫人是不是个花瓶?”
武董:“……”
神经病啊!
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目睽睽之面,这么揭老底的!这是老实人,还是缺心眼啊?!
武董不说话,谌昀就一个接着一个董事问。没人敢回答。
就连谌文轩都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谌昀,对这个弟弟的举动相当无语。
“行,三天就三天。”
最后另一个董事打断了这场闹剧,做了总结陈词。他看向戚讷:“戚助理,是你打着少董的旗号,答应了我们期限。”
“要是三天后,还没见到人。”他笑如弥勒,却令戚讷的心重重往下沉。
谌英宰可能醒来的威胁,与谌昀的意外助力,也只够争取来三天的缓冲时间。
席千景估算得非常准确,这就是眼前这些董事们能够忍受的极限。
戚讷在心中,默默祈祷。
万一呢?
万一,会有奇迹出现。
……
悬灯医院的走廊,彻夜通明。
忽然出现一阵脚步声。
来人把手背在身后,摸着藏在衣服里的细长激光武器。
这柄激光武器,一旦开启,就能发送特殊电波,捣毁敌人的脑域。但因为只能近距离使用,所以没有列入军需,反而在地下黑市成为畅销品,名列杀手最爱第一名。
他伸出手,握住通往病房门的把柄。
“滴——指纹通过、虹膜通过、身份识别成功。”
谌英宰的病房。
屠文曜搬了把椅子坐在观察间里,抱肘盯着通往外面走廊的门。
说老实话,对如今躺在治疗舱里的那位五星猎兽人,屠文曜心中颇感好奇。
但凡是个Alpha,又是猎兽人,就不可能没听过位于顶端的霸主名号。这都是谌英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刀实战打下来的威名。
就连他常用的宠兽,都少有人见,十分神秘。
有人说是熊,有人说是狼,也有人说,是一条张嘴恍若食日的极恶天狗。总归不是好招惹的存在。
兽似主人型。
——谌英宰知道席千景正在为他拼命吗?
屠文曜竟有些感同身受。
同为Alpha,就算性情有所区别,习惯了充当保护者与行动者角色的他们,绝难忍受让喜欢的Omega遇到如此困境,却无能为力,无所作为。
那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屠文曜接过许多保护任务,不乏与Omega的接触。但对那些软绵绵的少爷小姐,他也不是看不起,就是觉得没意思,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头。
所以他对恋爱压根不感兴趣。碰上易感期,都是自己打抑制剂,要么靠打架发泄无处可去的精力。他没开过荤,倒也不算特别难忍。
然而,像席千景这样危险的、宛如谜团一般的Omega,却愿意为了救回他的法定Alpha配偶,而做到如此地步。
屠文曜……
他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这时,隔离病房与走道的观察间外,传来脚步声,等他意识到之时,已经距离极近。
糟了!
“滴——指纹通过、虹膜通过、身份识别成功。”
脚步声消失。
提示音在门外响起。
……
外界的风雨欲来,各方自行其是的角逐行动,席千景一无所知。
实验室里,他全神贯注地放出信息素,试图与兽蛋相融,促使它孵化破壳。
第一天,兽蛋没有任何反应,让人怀疑它是不是本来就是个死蛋!
对着一枚蛋,全神贯注努力了整整一天。
菩萨也得有脾气!
席千景拆开医生放在实验室里的储备粮营养液,烦躁地抓头发。太阳穴胀痛,后颈腺体也在发热。难受。
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他身后,白大褂,红眼睛,四肢修长。
但凡他把头低下去,肢体僵硬点,再在地上、墙面、天花板四处阴暗爬行,就能活灵活现出演一个怨气深重的阴湿女鬼。
席千景叼住营养液的袋子一角,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顺手给金金、幽幽也拆了一包甜味营养液。
“苦了你们。”他叹了口气,苦中作乐许诺道,“要是能回去,我给你们做兽饭。超——美味兽饭。”
不哭幽灵一如既往乖巧,只顾着盘旋在席千景周围。
自从席千景帮助它成功进阶以后,它似乎就对席千景产生了雏兽心理,一心想和主人互动,很依赖他的指令与关注。
因此听到这话,它反应不是很大,叫人闹不清它拍翅膀是因为听见了席千景说话,还是期待超——美味兽饭。
但黄金杀手可就噌地激动了!
“哎,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吃货。”席千景失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金金的额头。
嗡~!
荣获吃货名称,黄金杀手骄傲地拍打翅膀,挺起胸腹,爪爪狂喜乱舞。
就连和天马战斗胜利的时候,都没见它这么高兴过。
玩笑归玩笑,一时调节气氛的愉快时间过去,沉重与压抑复归心头。因失败而带来的怀疑,会一次又一次卷土重来。
还有两天时间。
席千景并没有放弃。
深呼吸,收拾心思,保持专注,沉浸下去。
第二天,席千景更加地认真。
他已经撕掉后颈的抑制贴,褪下手环,完全放开信息素。
香气变幻莫测。一棕一黑两只蝉兽晕晕乎乎,醉倒在勾引里。仪器表层挂着水珠,培养皿表面液滴滑落,金属货架上的书籍,书页湿软发脆。
实验室内,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某种变化。
真伸出手去触摸,又会因指尖传递而来的干燥触感,对认知产生怀疑。
席千景没在意这些背景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在减少!快!快!快!没时间了!
他犹如疯魔般,被急速升高的压力逼迫着!
急速升高的肾上腺素,令他身体发热,可头脑却陷入某种诡异的清明。
好像,距离兽蛋的核心,更近了一点。
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生命的异动,但又好像是错觉。
席千景噌地睁大眼睛,抓住兽蛋,猩红的眼眸里多出血丝,令他看起来像个索命的无常恶鬼。
他手臂迸出线条,叫人疑心蛋壳是不是会被他失手捏碎。
可他搭在蛋壳表面的手指,却沉稳又轻柔,有一股濒临破碎却又极端冷静的癫狂!
还缺了什么……为什么隙蝶不愿意接纳他的信息素?
席千景不肯放弃。
他尝试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行。没有反应。掌心下的兽蛋,顽固得像块死硬的臭石头。
去死吧你!
席千景烦躁到了极点,他真想一脚踩烂兽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给了自己一巴掌,驱赶脑子里无孔不入的狂乱杂念。
呼——
席千景喘着气,摸着发热的脸颊,终于冷静下来。
他没有给自己留情,因此脸颊很快微肿起来。
席千景没有在意这点细枝末节。都快死了,谁还在意脸?!
他的信息素,不仅对外物有影响。如果不小心,就连他自己也会卷入其中,受放大的欲念所裹挟。
还不够,他还没有到极限。一定是有哪里出现了问题,导致他无法达成所愿。
等到第三天傍晚,连续两晚几乎没睡的他眼睛满是血丝。
拜他给自己内心一次又一次植入的心理暗示所赐,他的精神状态变得缥缈差劲,外界的声音似乎随之远去。
他听到手腕上的终端不停响起收到新讯息的提示,但没心思去查看。
席千景干脆把手环烦躁地彻底扔开。
他盘腿坐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像个疯子。
究竟还缺了什么?
养料……执念……意志……有缘人……观测时间的痕迹……
是因为,他不够强吧?
他没有放开自己,去呼唤隙蝶,他的决心,还远远不够啊——
席千景发出低低的笑,摸到口袋里的白色药瓶,如获至宝。他一口气吃了四片药。
等他还要再倒最后半片时,忽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是什么东西?无所谓了。
席千景的眼前变得模糊,重组,盘旋。
物极必反。原本用于抑制信息素紊乱现象的药片,在达到某个极限以后,刺激腺体出现了超级加强!
从未有过的高浓度信息素,溢满整间冰冷的实验室。
黏腻的玫瑰花香不受控制地释放,如同阴冷晦暗的黑王蛇,湿滑爬过每一处角落。
湿漉漉的玫瑰雨,与美艳却剧毒的黑蛇交缠翻滚,张牙舞爪。
灯光明灭不定,实验室的景象与海蛇狂舞的幻景交错。
这是……尚未成形的场域!
过往与现实,在席千景的眼前如走马灯般飞快切换。
他要死了吗?
他这一生,明明还没能好好活过。
没能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没能找到阴谋害他的人,没能实现当宠兽医生的梦想,没能拥有一个愿意和他殉情的可爱恋人……
没能向这个世界证明,让这个世界聆听,他没有错!
高树的枝头,挂着一个黑影。它脚下滴滴答答,汇聚成血液的海洋,玫瑰花的海洋。
席千景站在红色的海洋里,强烈的眩晕和心悸,令他呼吸困难。
强烈的不甘、懊悔、仇恨,想要改变的渴望,令席千景流下眼泪。
他好恨呀——
就算用死,他也要证明,他绝不屈服。胸腔中燃烧的,是来自地狱的复仇火焰!
在这一刻,冰蓝色的蛋壳,应声而裂。
在这一刻……
影影绰绰的地府之蝉,如死亡女神投来的一眼回眸,停在了他的脸颊,吸食他甜美的痛苦,亲吻他剔透如初的眼泪。
作为令女神青睐发笑的回报。
死亡回应了他的低语,他的野心,将他送回人间。
强烈的情感,被强制抽离,作为养料注入蛋壳以后,席千景茫然地摸了摸脸。
——咦,明明没有下雨,怎么有水落在他的脸?
……
席千景甩了甩脑袋,咳嗽两声,抹去眼泪。
从濒死关头死里逃生,发热的大脑总算找回理智,后怕陡然升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畅快。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隙蝶。
一只冰蓝碧色,宛如高山晶莹雪;
一只月影黑色,恰似进阶时的不哭幽灵,朦胧,诡秘,五彩斑斓。
席千景能感受到,他与它们的联系。
来不及细细思考,席千景抓起终端查看时间——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没时间了!
席千景立刻赶往谌英宰所在的病房。
他赶到时,屠文曜和医生,一左一右守在观察间的门口。
“我找到办法了。试试看!”
席千景简明扼要说完,闪身窜入病房,来到合拢的玻璃棺材前,悍然拍下治疗舱的开启按钮。
一只冰蓝色的曼妙蝴蝶,感受到席千景的意念,从他领口飞出,停在谌英宰微微攒起的眉心。
下一秒,冰蓝色骤然破碎,化作光点,溶入黑发男人赤.裸的精壮身体。
席千景:“……”
这算是——成功了吗?席千景有些迟疑。
他隐约能感受到,冰蓝色的蝴蝶,才是兽蛋中诞生的真正隙蝶。而另一只蝴蝶的出现,似乎与不哭幽灵的能力有关。
具体缘由,只能以后有时间再查阅资料细究。
席千景的眼眸中流露出期盼。
然而过了几分钟,谌英宰还没醒,席千景的脸色却变得虚弱,灰败。
医生察觉不对,赶紧进去把他扶出来。
他气得要死:“席千景!你又来?你到底吃了几粒药?你还要不要命了!你是不是学医的人?!”
席千景却低低地笑。
“师兄,没办法,医者不自医嘛。”
“你你你——你气死我算了!碰上你这样找死的患者,算我倒霉!”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同门师弟的份上,我真得揍你小子一拳!”医生拿席千景混不吝的态度没办法,一拳揍在墙壁上,还被反弹的力度痛得跺脚。
就在这时,医生的终端弹出一条急讯,发出的警报吓了所有人一跳!
“医生,快来,贝铭春死了!”终端跳出的投影那头,查房护士惊恐地喊道。
病床上,身体略微肥胖的Alpha歪着脑袋,鲜血顺着他的耳朵从两侧流出,打湿了白色的羽毛枕头。
从五窍流出的大量鲜血,把整张床染成了一片凶案现场。
糟了……
席千景反射性要去摸墨镜,却没在衣服口袋摸到。
挂在树上的黑影又在他眼前盘旋,强烈的眩晕感令他难以自控。
他身体一软,失去了所有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席千景再醒来,他闻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屠文曜搬了把椅子,守在他身旁。见他醒来,忍不住拍了拍床边,心中一块大石头豁然落地。
“你总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席千景想起什么,悚然一惊。
“没多久,才不到半个小时。”屠文曜说,“谌英宰醒了,现在医生和戚助理都在谌英宰的病房。”
“谌文轩和其他董事收到消息,来过,应该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医生和戚助理赶走了。”
“他们消息倒是够灵通。”席千景摇摇头,“算了,先不去计较这些。”
他蓦然笑出声,很畅快,很开心,在这一刻,他单纯得像个孩童,满脑子只有为了克服困难做成某事而产生的由衷喜悦。
“成功了。”席千景说。
屠文曜也不禁露出笑容:“嗯,恭喜!”
席千景摸了摸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感慨道:“我还以为,会醒不过来。”
他固然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把自己逼到极限,才吸引了隙蝶的兴趣。
但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他其实没有十足把握。
屠文曜搭在床边沿的手掌拢了拢,不自觉将床单抓出几条细微褶皱。
他声音变得温和:“你是凡人,不是神。不可能每一步都算无遗策。”
所以,别对自己太过苛求。
因为是人,所以才会产生爱恨,才会痛苦才会受伤,才会迸发出令死亡也为之退避的勇气。
席千景不置可否。
他勾起嘴角,好像又回到那副淡然微笑的壳子里。
既温柔,却又从温柔的假面里,透出独属于他本人的自负与傲慢。
仅仅一瞬过后,脆弱就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并没有沉溺,而是往前看,往上走。
“谌英宰换了病房是吗?带我去。”席千景坚持要去确认谌英宰的状况。
屠文曜要扶他。
席千景却挥手:“不用,我还没虚弱到不能行走的地步。”
他步履变得轻快。
屠文曜注视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好一阵。
他开始迈步,而后加快脚步,最后变为追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然而来到谌英宰转移后的病房门口。
席千景刚要推门,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笑话,我谌英宰,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随随便便都能晕倒的娇弱Omega?”
席千景握住门把柄,深呼吸一下。
片刻后,他仍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谌英宰的病房内,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超级大肥章!!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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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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