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交织，照得整个大厅恍若白昼，缓和的旋律中，人群三五成簇，觥筹交错。
这是个普通的交流宴会。
开在哪家的宅子，林清欢忘了，因为他懒得听这些。
他们这个圈子没有秘密，基本都知道顾家那位手段了得的女人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如今两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多数人都纷纷跑来恭维。
连带身份尴尬的林清欢也被人好几个富家子弟围着想要攀龙附凤。他不喜欢戴着面具与人虚与委蛇交流，随便应付两句就离开，来到外面透透气。
这家主人似乎很喜欢复古园林风，林清欢穿过流水的小桥，刚踩落鹅卵石小路却碰见迎面而来的老熟人，正是他们班长赵离庭。
“你怎么出来了？”赵离庭惊讶笑问。
“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林清欢回。
“介意多一个人散步吗？”
林清欢懒懒喔声：“随便，都行。”
“原来他是你哥？难怪对你这么好。”
班长比他想象中要热情温和，一直在找话题。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好？”林清欢偏头问了句。
“实不相瞒，我也是重组家庭的孩子，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多坏心思，我能理解，或许他跟我一样，也想家庭和睦，也想当个好哥哥。
“那天数学课你在走廊外，他帮你挡了一节课太阳，光是这点，我就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哥哥，我都自愧不如。”
林清欢迷惑不解看去，像是在征求个确切的答案。
“你不知道吧，他是老陈最满意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老陈罚出去的，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是他自己想出去。”
“哦。”
他轻哦声，略显漫不经心，内心却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真奇怪！
两人走近那个供人乘凉观赏的复古小亭子。
林清欢看了眼手机：“我在点麻辣烫，你要一起吃不？”
“你饿吗？我知道附近有几家餐厅不错。”
班长有些答非所问。
林清欢想了想还是点了两人份的餐具。
十几分钟后，林清欢接了个电话，他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那么一丝的耳熟，但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直至那个人匆匆走来他才恍惚反应过来。
他点的学校附近那家他常去的麻辣烫小店，小店外卖是商家配送的，而来送外卖的竟然就是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也就是麻辣烫奶奶口中的乖孙。
班长倒是没有太多惊讶。
风吹着路旁的银杏树。
气喘吁吁跑来的男生扫过眼前两人，眼神不经意瞥去他们身后的豪宅区。
那一瞬间的对比，把他们之间的落差无限拉大，多年筑起的高傲原来可以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风一吹，就尽数破碎。
他没说话，放下外卖即刻离开。
“他干嘛这么傲呀？”
林清欢撇撇嘴，想不明白。
“或许是另类的伪装？他是单亲家庭，父亲还不太尽责，性格难免有点不完美。”班长说话总是温和而善解人意。
“哦。”
林清欢坐下解着包装，“一起吃吗？”
赵离庭抿抿唇，涵养让他面露难为神色却不会直白说出来：“其实——”
“哥！你在这呀！”
忽然传来道女声，随后走来个女生。
女生年龄看起来与他们相仿。
“爷爷在找你呢，你在这干嘛？”
女生好奇凑过来，压低声与自己哥哥对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同学呀，原来这么帅呀！怪不得在一瞬间有一掰弯个可能——”
“咳，不是说爷爷找我吗？快带我去。”
赵离庭生怕自己的妹妹说错话，立马打断人。
“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吃。”
“哥，你行不行呀，让人家吃的啥玩意儿？”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你没钱你跟我说，我给你赞助！真的！”
“我叫你姐成吗？别说话，赶紧跟我走。”
两人拉拉扯扯离开。
林清欢低头盯着手下的袋子，自嘲失笑。
什么叫“啥玩意儿”？
果然，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这里的风有点大，吹得人肌肤也凉凉的。
桌面忽然轻轻落下瓶水。
水瓶清透，修长的冷白色手指正捏着瓶身，微微鼓起的骨节，衬得整个掌背的线条都特别优美。
果然，美人连指尖都是美的。
如果他那学美术的死党在的话一定会逮住这个人当模特，因为他曾经就是这么给他死党当模特来着。
“有何贵干呀？”
林清欢知道来人是谁，懒得抬头，只是边拆外卖边问。
“其实涮涮也是可以吃的。”他的头顶落下道声音。
“哈？”
林清欢条件反射，瞬间抬头看去。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顾月疏话中意思应该是想和他一起吃这份麻辣烫，却又因为体质问题不能吃辣，但可以试试用水涮走辣味。
他眼尾微挑，忽然连动作也变得轻快，大方把袋子里的小碗放到对面。
冒着热气的麻辣烫横在两人中间。
热腾腾的白气飘起，林清欢脑海刹那联想回之前的种种，尤其是班长刚才说挡太阳的话。
“干嘛对我这么好？”
林清欢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惬意把玩筷子，他抬起微卷睫毛下略带痞气的眼眸，盯着对面的人，忽然就燃起点玩心。
“哦！无事献殷勤，非——”
少年的话音拐了拐，他笑得轻慢，像是在调侃，“非常喜欢你？”
“你喜欢我呀？”
阳光勾勒出少年散漫弯起的嘴角，他的音调微扬，吊儿郎当缠绕而上，莫名撩拨。
那笃定的语气，硬生生把疑问句说出陈述句的味道。
他的话音刚完。
对面骤然传来轻低弱的咳嗽声。
“咳。”
听到这声咳嗽。
林清欢才收起那略玩世不恭的笑，微微正色皱眉：“不是吧？涮过水的还辣啊？看来你是真不能吃辣诶！那你少吃点，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身体开玩笑。”
片刻后，他仿佛全然忘记先前调侃的话，随意夹过块面筋：“吃完我就撤了，这些宴会没意思，我老爹问起我去哪的话，你随便帮我兜着几句哈。”
十来岁的少年难免有些叛逆，不爱听从别人的安排行事。
但也总有人会多关心一句。
“你去哪？”
“反正不是去鬼混就行啦！”少年拍拍手回头，给人留下个侧颜。
“……”
*
城市的一角，那家不起眼的画室。
林清欢推开门走进去。
上次来明明还是个干干净净的空房间。
如今再来已经是满地的狼藉。
他踮踮脚走去最里面的电脑前。
放下打包盒，他满脸嫌弃看着那个满身污迹的男生：“江以南你真的好邋遢，完全颠覆我对美术生的美好幻想！”
“啧！我是为了伟大的艺术献身好吗？”
林清欢笑笑：“那么请问我伟大的画家，帮我设计好班服的图案了没？”
“电脑旁边有打印出来的图样，还有些半成品在电脑里面。”江以南捧起打包盒，狼吞虎咽吃起来。
林清欢坐在电脑前打开百度查着歌词。
“你说我拿这首歌当班歌怎样？”
江以南凑近一看，笑得差点喷饭：“你认真的？《孤勇者》？”
“是呀，孤独又勇敢的人，你说一个人能独自走过漫长的孤独岁月，多励志多勇敢啊！”说话间，他脑中一闪而过顾月疏的身影，快到捉不住。
江以南嗤笑声：“你又不孤独，哪来的感悟？说得跟真的一样！”
林清欢随手抓起桌面的画纸扔过去。
“那是你境界还未到，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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