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这孩子——”
林佑元看到身后的刚进门的顾月疏，数落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后拐声温言温语道：“小顾回来啦，这是你弟，林清欢。”
“小欢，这是你哥顾月疏，快喊人。”
喊个屁！
之前那声“顾姨”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林清欢垂眼，翘手靠在门边不为所动，也没有吭声。
“你好。”
耳畔传来声清越的话语，不染尘埃的白鞋在他眼底下停留一瞬，林清欢顿时抬头，眼前这人，正是先前在商场门口遇到的男生。
居然会是他？
林清欢心情有点复杂。
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比他更诡异的还当属那个女人。
他老爹有跟他提过几句，女人名叫顾梧芬，生下儿子后没多久与丈夫离婚，前夫移居国外，儿子也理所当然跟她姓顾。
顾梧芬热情看去自己的儿子，却又不敢靠近：“顾顾，给你带的礼物放在你房里，放心我没进去，是家里的阿姨放进去的。”
顾月疏眼神平静瞥去站在原地的人。
“谢谢。”
他神色清郎，阳光撒在他的眉梢，明明是在道谢，却又莫名不近人情。
女人的高傲在他的眼前全然消失，甚至还有点惴惴不安，就连先前那个龇牙咧嘴的小贵宾也乖巧地伏在顾月疏脚边，像是在极力讨好他。
林清欢耸耸肩。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本以为他和他老爹的相处方式就够离奇的，不曾想眼前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比他们还奇葩。
林佑元显然也被这氛围微妙到，心想赶紧扯开话题，于是拿手肘戳戳儿子：“人家跟你一个班，有不懂的就嘴甜点喊声哥，让他帮帮你。”
然而他却忘了，他的儿子似乎也很桀骜不驯。
毫无意外，林佑元收到声冷嗤。
林清欢没有卖这个面子，他无语掀眼。
帮忙？不可能！
这世上就没有他林清欢搞不定的事情。
刚走两步的人，恍惚回想到刚才那个撒野的蛮横小狗，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指指地上的小狗骂道：“小绿茶！小舔狗！”
最后心满意足拍拍手掌，潇洒踏进房子。
*
林清欢的卧室被安排在二楼，而他隔壁则是顾月疏的卧室。
对此他有点不满，二楼空卧室比比皆是，偏偏这么安排，他觉得是他老爹过于刻意培养他和顾月疏的感情，而他这人恰好非常叛逆，才不会这么容易逆来顺受。
但他老爹说，这间卧室最宽敞，还有落地窗，开门就是阳台，能看到楼下的后花园和露天泳池，观景极佳，而且旁边就是衣帽间，随他霍霍。
于是他最终勉为其难答应。
入夜，窗外星光点点。
林清欢咬着笔头，在看学校领的新书。
手机忽然叮咚响了声。
他滑开手机，原来是老爹给他推微信名片。
林佑元：【你哥微信。】
林清欢：【我是独生子。】
林佑元：【新同学，行了吧？】
林清欢：【不太行。】
林佑元：【你这孩子！赶紧加，留个好印象。】
林清欢本还想打字拒绝。
手机顶栏突然弹出条通知。
是有人加他。
林清欢点开好友申请，备注只有三个字——顾月疏。
盯着这三个字，林清欢有些出神。
平心而论，这名字还不错，挺好听的。
犹豫片刻，他还是通过好友申请。
顾月疏的微信昵称是个简洁的句号，头像则是张照片，林清欢放大那头像，发现照片中是个大概是被磕到而凹出一小块的透明玻璃弹珠。
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林清欢也不打算交流，于是放下手机，继续看他的书，补回新开学一周的知识点。
时间流逝，他也看得昏昏欲睡，不知何时竟不小心压到没锁屏的手机上。
*
浴室的门被轻轻打开，里面走出个人影。
刚洗完澡的人，肌肤微微滚烫，头发还在滴水。
他来到桌前，发梢水滴滴落桌上屏幕亮起的手机。
原来是两分钟前有人给他发消息。
内容只有个简单的颜文字：~(≧▽≦)/~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林清欢却孟然被种一脚踏空的感觉惊醒。
他直起身揉揉僵硬的脖子，眼神不经意瞥到他给顾月疏发出的那条信息，僵硬的顿时就不止脖子了。
林清欢唇角微微抽搐。
他居然误触发出个卖萌的颜文字。
就特喵离谱！
而且刚好过两分钟，已经撤不回，莫名有点尴尬。
幸好那边没有回复，估计还没看到。
林清欢咬着笔杆，思索怎么自救。
忽然他急中生智，想起不久之前他曾收到旧同学让他帮忙砍一刀拿现金的消息，瞬间把聊天记录拉到最底，复制了那条信息，而后沾沾自喜把代码删掉，换进他先前发的颜文字。
再次点进他与顾月疏的聊天界面。
林清欢：【复制~(≧▽≦)/~到拼夕夕砍一刀拿￥520现金。】
他可真特喵是个小机灵鬼儿！
对面瞬间弹出消息。
[520，待收款。
——来自微信转账]
林清欢：“……”
啧！他怎么感觉好像更社死了？
迟疑片刻，他点击“立即退还”，咬牙沉思半分钟才打出几个字。
林清欢：【大冒险的群发信息。】
那边几乎是秒回。
顾月疏：【好。】
林清欢心情复杂扣下手机，为免越描越黑，他选择不再解释，甚至还有点惊弓之鸟地直接把手机扔到床上。
埋头进书海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林清欢看得认真，也不知几点，直到楼下的狗一直在叫。
他有些不耐地拍下课本，拉开房门跑出去。
林清欢半趴在走廊的护栏上喝道：“大晚上的，你在狗叫什么？”
楼下的小贵宾循声看上来，叫得更凶，但因被绳子拴着也只能在原地转圈。
林清欢脱下鞋子，作势要扔下去：“你再叫试试！”
楼下的小狗叫声果然变小。
楼道下走出位佣人：“不好意思少爷，我这就把Boky抱去别的屋子。”
那小狗被人抱着，又龇牙咧嘴起来，比最初叫得还凶狠，像是没人拦着它就要冲上去干一架似的。
林清欢鄙视撇撇嘴：“还真是狗仗人势！”
狗叫声渐渐远去。
身后侧传出些奇怪的声音。
林清欢循声回头，顾月疏的房门半掩。
声音是从顾月疏的房中传来。
他沉思片刻，还是好奇凑近，微弱的凉气从门缝袭来。
林清欢眨眨眼推开门。
视野内的房间整洁简雅。
落地窗敞开，智能窗帘虽然向两边靠上，但外面的狂风许是斜着刮来，还是把窗帘吹得乱飞，透明的瓶子摔在地上，散落出满地弹珠，而房内空无一人。
想了想，林清欢还是捡起地上的瓶子把弹珠一个个装回去。
他低头审视这大半瓶玻璃弹珠，还蛮漂亮的，粉的白的水晶的，与普通的条纹玻璃球不同，这些全是纯色透明的，在清幽月色下还泛出点点微光，看起来有些许梦幻。
林清欢估摸着是窗帘刮到瓶子，他也就没把瓶子放回帘子那边的小圆桌，而是随手放到书桌上离开。
他没在意顾月疏为什么不在房内。
时间不早，已经深夜一点。
林清欢草草洗漱完毕便上床睡觉。
*
次日早上。
“小少爷早。”两排女佣围在楼道左右。
刚下楼的林清欢被这阵仗吓得怔怔。
他无语摆手：“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清欢少爷。”
林清欢：“……”
人群中很快走出位被称呼为“莲姐”的阿姨。
莲姐把他引到餐厅中餐区的圆桌前，可林清欢不爱吃早餐。
桌上摆放着不少精致的中式点心。
看到桌上的露楚时，林清欢的视线微微停留。
露楚，说白了就是长得特别好看的绿豆糕。
这碟露楚不多，一眼看上去大概七八个的样子，唯独被最中间的那个哆啦A梦模样的露楚有点吸引他。
他鬼使神差般伸手去拿。
转身离开，他路过前厅时，昨晚被送走的小贵宾不知何时被牵到此处，林清欢没留神，被突如其来跳出来的狗撞到脚边，点心也因手滑掉在地上，滚到地上。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狗把点心舔进嘴里吃掉。
林清欢：“……”
他低骂了句：“你是真的狗！”
他又觉得吃亏，抬手作势要打趴在地上的小贵宾。
这动作顿时吓得小狗乱吠。
林清欢趁机问：“你爹我今天运程怎样？”
“汪汪汪！！！”
林清欢满意点，得瑟翘起手出门。
“谢谢，承你贵言嚯。”
路过水晶吊灯时，他老爹刚好从外面回来，像是刚应酬完，有些许疲惫。
“小欢，吃早餐了吗？”林佑元问。
儿子有个坏习惯，就是不怎么爱吃早餐。
“饱了。”林清欢懒懒应声。
他没说错，他确实是被狗气饱的。
听说饱了，林佑元将信将疑，转念想到儿子性格是有点顽劣，但从来不骗他，也就没再多问：“王叔在外面等你。”
莲姐看到进来的男人，连忙引着人来到餐厅。
林佑元瞥了眼桌上的卡通点心：“这点心还挺可爱，之前我怎么没见过。”
“是大少爷做的。”
*
车门敞开，里面坐着闭目养神的顾月疏。
林清欢扫了眼，没有上车的打算。
他老爹想让他和顾月疏坐同辆车上学，他偏不！
虽说这辆车比昨天的还要上档次，但比起他想要坐的交通工具，还是稍逊一筹。
“少爷，你去哪？”
车上下来的是昨天送他去学校的司机王叔。
“这车太cheep，不符合我身份。”
王叔略微怔住，但很快回神：“车库还有几辆，少爷你喜——”
林清欢：“我要去坐地铁。”
王叔顿时语塞：“……”
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哪曾试过独自出行，更没坐过地铁和公交，但自诩聪明的林少爷心想，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于是他自信满满随便来到最近的地铁站口。
入口被围起，那个告示牌分在醒目。
——维修停运中，敬请原谅。
林清欢：“……”
不能这么衰吧？
笑容僵滞的人很快重拾信心，他无所谓耸耸肩，转身去找公交站。
五分钟后，公交站点。
林清欢眉宇舒展。
幸好他还没衰到遇见公交车爆胎。
167号公交准点进站。
于是林清欢在司机大叔目瞪口呆下投进过年他老爹给他放在枕头下的一百块红包，那也是他唯一的现金。
大叔愣愣，伸手点点提示牌——
自动投币，不设找赎。
林清欢：“……”
随后，他咽咽口水强颜欢笑摆手：“没事，我今天第一天上学，特别开心，就当请大家免费坐车。”
后面排队的人眼神奇怪扫扫林清欢。
平仲市的校服基本都一样，林清欢的脸比校徽要亮眼百倍，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校徽身上，自然不知这是每年都能往各大重点大学贡献出全校大半学生的平仲中学校徽。
大都暗暗点头，确实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第一天上学。
*
此时，远在学校的高二十班，同学们基本到齐。
许多人都纷纷看向顾月疏的座位，以及旁边那套新桌子。
“神奇呀，顾哥居然还没来，快要迟到了吧。”
“不是，怎么多出套座椅？”
“听说咱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今天就来上课。”
“我昨天见过他，颜值比起顾哥也不遑多让。”
“哟，那岂不是两大校草坐镇咱们班。”
“嘁，咱们是实验班，光长得好看不成。”
“我早上去办公室拿卷子瞄到点资料，他原先的学校好像也是重点中学，听说那学校每年一本率与咱们学校旗鼓相当。”
……
被讨论的当事人正前后脚走到楼下，还很不巧在上楼的转角迎面碰到自家班主任。
高二十班班主任陈晨看起来特别年轻，长相甜美，为人又温和有礼，是十班的大姐姐，所以很多学生私底下都叫她小晨姐。
“小晨姐？”林清欢讪讪笑笑。
陈晨瞄瞄这前后脚上楼的两人。
倒也没难为他们，只是微笑道：“你们俩，难兄难弟呀。”
随后伸手示意人进去：“快点上去吧。”
也是此时，林清欢才回头注意到身后的人。
林清欢：“……”
这人是鬼吧，走路怎么没声。
林清欢抿抿唇，莫名脑补出《十六岁妙龄少男被神秘人尾随，至今下落不明》的新闻。
尤其是配合他们这种豪门重组家庭，他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出一部水果TV八点档家庭伦理狗血连续剧。
第一集：大少回国。
第二集：管家反水。
第三集：意外失踪。
第四集：无头男尸。
嘶……林清欢打了个冷颤。
有脏东西，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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