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浩回来,手里拿着两杯哈根达斯。
冯晨接过他递来的一个说:“这么奢侈啊,对面有家麦当劳,第二个还半价。”
徐廷浩坐下说:“味道不一样。”
“那可不,不然这么贵谁买。”冯晨揭开盖子舀了一勺,入嘴丝滑甜爽。
徐廷浩也吃着,沉吟了下说:“应该也有,毕竟广告语打得好。”
“什么广告语?”冯晨一时没想起来。
徐廷浩看她一眼,没说,问她“凉不凉?”
冯晨抖了下肩:“有点。”
徐廷浩:“……”
冯晨又嘿嘿笑:“还能吃还能吃。”
徐廷浩低头笑了笑。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零零碎碎,偶尔有牵着手的情侣,或者推着婴儿车的一家三口走过。
冯晨安静地吃着冰淇淋,无聊地四处张望,徐廷浩看着她的侧脸,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冯晨不由地蹙眉,收回视线道:“能别提不开心的事吗?”
徐廷浩神色如常:“这不是你现在要面对的吗?”
是啊,但不想说。
冯晨闭了闭眼睛,道:“一直在找一直没结果好了吧。”
徐廷浩保研中科院,没吃过考研的苦,也不会受找工作的折磨,可能难以理解她正在经历什么,也可能是她太自负了,不愿任何人戳到她不如意的地方,一旦捅破,她就没好脸色。
徐廷浩问:“有没有考虑再考一次研?”
冯晨当然想过,不过想了一天就放弃了。这一年她争分夺秒,每天该学习的时间从没想过玩,可结果还是失败了,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全力以赴地再来一次,也忘了一开始决定考研的初衷,好像那只是她随波逐流的一个目的。
冯晨垂着眸拨了拨小碗里的冰淇淋说:“我现在想找工作,考不考再说吧。”完了舀起来吃了一口,不知是否是心境使然,这一口把她冻得颤栗了下。
徐廷浩看见说:“太冷别吃了。”
冯晨没逞强,盖上盖子。
徐廷浩朝她展开盛钢笔的纸袋说:“先放这里面吧。”
冯晨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假意生气道:“你就这么对待我送你的礼物?”
“……你拿手里不方便。”徐廷浩百口莫辩。
冯晨笑了一下,把冰淇淋放进去。
徐廷浩知道她是开玩笑也笑了,又似安抚说:“放心,我会好好用它的。”
冯晨耸耸肩,不是那么当真。
这个插曲只是她为了调节刚刚与徐廷浩间沉闷的气氛,她还需要他,不能太僵。
也差不多该走了,两人站起来,冯晨问:“阿姨回家了吗?”
徐廷浩说:“应该就在家,没出去。”
冯晨点点头,也不好叫徐廷浩打电话确认,先去看看再说吧。
他们打车到小区门口,冯晨又在旁边的店里买了两样水果提着。
小区里的楼房大同小异,都是带着院子的独栋别墅,徐家志的住处还是低调的。
冯晨来这里有几次了,每次来都很拘谨,她跟在徐廷浩后面心事重重。
徐廷浩拿钥匙开门,请冯晨先进。
家里的王姨听到动静出来瞧,面对一位不速之客稍有讶异,转眼看到在弯身拿拖鞋的是昨天刚走的少爷又格外惊喜,扭头喊:“太太,来客人啦。”
被称为太太的人叫孟玉玲,是徐廷浩的母亲,她早些年是个雷厉风行的女老板,因为近几年政策改革,她作为政府官员的妻子敏感避嫌退居幕后,中间生了场病,更是让她闲了下来,现在她只炒炒股,做做投资,偶尔出席简单的会议,多的是时间留在家里。
那天,孟玉玲正在书房听着钢琴曲看书。
听到有客人来,孟玉玲挺稀奇,还想着能是谁,下楼一看,原来是个小客人。
冯晨看见孟玉玲,腼腆地叫一声阿姨。
孟玉玲笑盈盈地迎上她,亲切地喊她晨晨,说:“好久没来家里玩了。”想拉她手又瞥见她手里两个纸袋说,“来就行了,拿什么东西呀。”
冯晨低头瞧瞧,干笑说:“也没拿什么……”
她不经意看向徐廷浩,徐廷浩上道地接过她特意准备的两个礼物,对孟玉玲说:“您昨天不是过生日吗。”
经儿子一提点,孟玉玲了然。
冯晨接着充满歉意说:“阿姨不好意思,我昨天没来……”
“没事,这有什么呀,”孟玉玲握着冯晨的手一边去沙发坐下,一边和善地说:“生日年年有,不差这一回。”
冯晨舒心地笑了笑。
其实冯晨一直觉得孟玉玲是一位很好相处的长辈,只是碍于身份,她不自觉地局促,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敢面对孟玉玲。
王姨沏好茶端来,倒了三杯。
孟玉玲问冯晨:“喝得惯茶吗,让小浩给你拿饮料。”说着就要对着独坐一侧的徐廷浩发话,冯晨忙说:“不用不用阿姨,我喝茶就行。”
孟玉玲也不强求,说:“好啊,”自己拿起茶杯抿了口说,“你尝尝这茶,味道很纯。”
冯晨点头,也矜持地抿了口茶水。
她不懂茶,可略知一二。一杯上等好茶,尝起来滑顺润嗓,嘴有余香,再回味更是甘甜,如这杯是也。
冯晨的目光瞟在她带来的那盒茶上,也不知能不能被人瞧得上。
孟玉玲放下茶杯,拍拍冯晨的膝盖说:“晚上不走了啊,你叔叔今晚也回来,阿姨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久没吃家常饭了吧。”
冯晨看了看徐廷浩。
徐廷浩这回视若无睹,佯装喝茶,信号接收失败。
冯晨只好靠自己了。
而实际上她也没想好要不要留下,因为她还没见着徐家志就走了,回去也不好和她爸爸交代。
孟玉玲这边已经把她的沉默当作她答应了,说起别的话题:“小浩说你最近在忙毕业论文,现在怎么样了?”
冯晨回回神,惨笑一下说:“上午刚找完导师,还得改。”
“都一样的。”孟玉玲瞅一眼徐廷浩,说,“小浩实验还没做出来呢。”
“……”徐廷浩什么也没说,无辜遭呛。
冯晨暗笑他活该。
孟玉玲原本打算在书房悄无声息地度过,来了个人,她是越说越高兴了,道:“还是身边有个小姑娘好,能陪我聊聊天。”
冯晨寻思,她好像也没说几句像样的话。
孟玉玲自顾说:“晨晨,等写好了论文,来找阿姨,我们去逛街好不好啊,或者你想去哪玩,我们去旅行?”
“额……”
对孟玉玲热情的邀约,冯晨是有点受宠若惊的,可她是答应了就要做到的性格,而她又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不好回答。
徐廷浩终于又适时地插上一嘴,说:“妈,我们毕业很忙的,不仅要写论文,还有之后的答辩找工作等乱七八糟的事。”
“也对,毕竟要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嘛。”孟玉玲问冯晨,“晨晨想找什么样工作?”
冯晨舔了舔唇,说:“还没想好。”
这话引得徐廷浩审视了她一眼。
孟玉玲蹙起眉不免替她担忧,轻声说了句:“没想好有点难办。”又看向冯晨说,“我也好久没接触工作这块了,你叔叔懂,等他回来,你多和他谈谈。”
冯晨的目光转动,应了声。
六点多的时候,徐家志回来了。
那会儿冯晨正把孟玉玲做好的煮鱼放到餐桌上,是返回厨房的路上看到徐家志开门进来。
她堪堪停下,喊:“叔叔。”
徐家志看到她也是意外,顿了下,说:“来了。”
冯晨扯着笑嗯了声。
可能是徐家志当官当的,走到哪儿都自带官威,浑身透着严肃感。冯晨至今也想不明白孟玉玲那么鲜明亮丽的女子年轻时竟会和沉闷的徐家志恋爱结婚,甚至还愿意为他放弃事业。
徐廷浩也端着两盘牛排出来了,看到徐家志,也怕他似的,语气变得特正经,说:“爸,您回来了。”
徐家志点点头。
这家里只有孟玉玲敢用别样的语调和徐家志说话了。
徐家志坐在餐桌上也像开会,冯晨全程听着应着,幸亏阿姨的手艺好,她的味蕾获得满足,缓解了徐家志带来的压迫感。
或许因为有冯晨一个外人在,他们一家三口平常吃饭时说的话不好说了,这段饭除了孟玉玲间或提起过几个愉快的话头,大多是在碗筷地碰撞声中结束。
吃完饭的徐家志添了一点烟火气,从容了些。
王姨收拾餐桌,四个人坐去沙发上。
孟玉玲说起找工作的事,徐家志没有多余的反应,问冯晨想找哪方面的。
冯晨换了说辞,宽泛道:“都行。”
徐家志的手搭在沙发背上,问:“你读哪个专业?”
冯晨说:“审计。”
徐家志的眼神又凌厉起来,道:“我听说你也考研了,没考上?”
冯晨有点丢脸,说是。
徐廷浩看向冯晨。
孟玉玲安慰她说:“没事,不就一次考试。”
冯晨笑笑。
徐家志抱臂,继续问:“没想过考公务员事业编?”
冯晨:“暂时没有。”
孟玉玲听不下去了,打岔说徐家志:“行了你,叫你聊天谁叫你审犯人了,晨晨也不是你的下属,一句句问个什么劲儿。”
冯晨无言,强撑着嘴角的笑容。
徐家志往后靠了靠,说:“我听你爸说,给你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冯晨没听自个儿爸这么说过,呵呵两声应付道:“是吧。”
同时揣测徐家志这话的用意是什么,然后听到徐家志说:“那你从E大毕业找到这么一个工作不难吧?”
徐廷浩听着蹙起眉,想要反驳徐家志一句又习惯性地咽了下去。
冯晨低了低头,说:“对,是我好高骛远了。”
孟玉玲啧了声,说:“什么呀,我们女生的眼光就得高点,你爸那是不知道情况呢。”
冯晨微笑以示。
这场她自讨无趣地拜访在徐家志一句不冷不热的“我看看”告终。
孟玉玲留下冯晨拿来的礼物,反送给她一箱车厘子和一箱蓝莓,并叫来司机送她。
那晚徐廷浩也回了学校,和冯晨坐在车后面。
徐廷浩看她靠着车窗,恹恹的,问:“不高兴?”
“不是,”冯晨半真半假道,“中午没睡午觉,又走了很久的路,困了。”
徐廷浩说:“那你睡会儿吧,到学校我叫你。”
冯晨:“好。”
冯晨没睡,眯了一路眼睛。
她脑里反复回荡徐家志的话,一字一句都让她觉得难堪。他不想帮忙可以直接说就好了,可他这人不就这样吗,阴暗晦涩,曲里拐弯地让你自己知难而退。她爸爸都领教过一次了,干嘛还想和这种人攀亲戚呢。
她要是有她爸爸的厚脸皮就好了……
司机在徐廷浩的指挥下,一直开到宿舍楼下。
这款车型不扎眼,夜晚路过的人见怪不怪。
下车后,徐廷浩还想说点什么,被冯晨的哈欠连天制止了,而且司机还抱着水果在旁边等,他最后作罢。
徐廷浩把两箱水果给冯晨,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冯晨不愿接:“我拿不了,要不你带回宿舍吃吧。”
徐廷浩说:“那我和宿管阿姨说声,给你送上去。”
冯晨拦住他,这要被传出去像什么。
她伸出手,说:“给我吧。”然后道谢,走进宿舍楼里。
这司机跟了徐家志十几年,和徐廷浩关系不错,见他不舍的样子,笑着问:“喜欢人家?”
“别乱说。”
徐廷浩仓皇地收回视线,赶人,“快走吧您,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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